还能是谁?
那日想了一天也没想出来。
第二日出发时,裴煜骑马而过,只一眼,祁云萝就认出了。
他的手修长,拉着缰绳都异常好看。
虽然柳嬷嬷都说她未做什么,可她回想的那个画面证实了昨晚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只是柳嬷嬷他们不知道。
路上这几日,她都避着裴煜,王老将军一家都察觉出异样了,裴煜自然也发觉了,但他不以为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思可难猜的多。
裴煜骑着马走在前方,远处隐约可见雪山,而不远处就是济州的界碑。
他让队伍停下,骑马向后方走去。
一行人下了马车。
裴煜道:“老将军,世叔,前方就要出济州了。”
“快了,出了济州地界,就到凉州了,等出了凉州,就到春天了,天时也不会这么冷了,路也好走得多,祁家小姑娘也就可以快马回京了。”
“出了凉州老将军不愿带上我了吗?”祁云萝问道。
老将军笑呵呵地:“听说你此次进京是归家,多年未见,想必想念的紧,老夫还要去会好友,就不拖累你了。”
老将军一行人行程本就慢,等过了凉州,路好走得多,天气也好得多,需要照顾她的难路已过,再拖着她一行,只怕三月三都不一定能到京城。
祁云萝也深知此理。
王夫人听到走了过来,问道:“你这几日怎么了,话也不和侯爷说几句,连路都避着他走。”
祁云萝现在听到裴煜的名字就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回答:“没有。”
回答地如此迅速,做法却和往日有异,证实了两人却有事情发生。
王老将军看了一眼祁云萝的反应,笑道:“怕是上次说让侯爷教她骑马,她不敢拒了我,也不敢拒了侯爷,只好避着走了。”
祁云萝不语,更坐实了这一论。
王夫人笑道:“侯爷的马术确实好,我家瑞哥都是侯爷教会的。”
“一天就会了。”王老将军接道。
“瑞哥?”
“是我的孙子,才七岁。”王骁回道。
王老将军哈哈笑了起来:“你莫不是还不如七岁稚子?”
王夫人看着不远处冷着脸的裴煜,说道:“侯爷只是看着凶一些,对小辈却很和善,若得侯爷教你骑马,必是能学得很好。”
王夫人劝着,祁云萝却还是怕的紧,再者,她也不是为着这个避着裴煜的。
她转头看了一眼裴煜,他正在与侍从说着话,神情严肃,不见半点笑容。
他对她似乎温和很多,是真的把她当成小辈看待。
裴煜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朝她看来,只一眼,又看向了凉州的方向。
祁云萝还未来得及注意,就听见马蹄声疾驰而来,似是一小队,七八人,径直过来,为首的人顺着看了过来,就要擦身而过时,转头回了过来,他下了马,朝裴煜走了过去。
“侯爷,圣上密信。”
众人避了过去,裴煜展信看完,将信揉在手中,朝王老将军这边走来。
“老将军,世叔,景明有要事,不能送你们回京了。”
京中密信,必是大事。
“去吧。”
“我留单易护送你们。”
“不用……”
还未说完,裴煜已飞身上马,一行人轻车从简,飞驰离去。
老将军看了看裴煜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北境的方向。
他已不问朝事多年,可到底昔年混迹多年,如今,也唯有北境才值得裴煜如此放在心上。
众人都齐齐望着,老将军回头一看对祁云萝笑道:“这下好了,也不用躲着了,你应是高兴了。”
被戳破的祁云萝忽然有些窘迫起来。
“不过——”
“你到时候居京城,总能与侯爷碰着,礼你也收了,跑不脱的。”老将军说着哈哈哈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但祁云萝才不怕,回了京,裴煜也不会随意来祁府,顶多会在别家宴会上见见。
这马,她是一定不会学的。
待众人歇息好了,一行人踏上去凉州的路程。
今儿本是除夕,但因着在路上,众人又都提前过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到了夜间,柳嬷嬷还是专门去给祁云萝做了饺子。
祁云萝吃的饱饱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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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平临巷里皆挂着红灯笼,巷尾祁家也自然一样,松鹤院里的祁二太爷已早早入睡。
大房与二房却都还在守岁。
祁大老爷外放麟州,未经调令,是不得回京的,但大夫人两子一女皆在膝下,长子祁延路与幼子祁延玮皆已成家,唯长女祁云莘还待字闺中,但也已许了人家,只等翻了年成婚。
二房人少,祁二老爷和二夫人只得了一子两女,长子祁延辞,次女祁云茵。
但与大房温馨的画面相比,二房就不同了。
自八年前祁佑柏纳了妾室贺望舒后,二夫人王乔的心思便再也没放在祁佑柏身上了,但两人相敬如宾,该有的体面一样都不会少。
于是,除夕之夜,二老爷祁佑柏,二夫人王乔,妾室贺望舒三人齐聚主院,谁人也不说话。
祁佑柏并非宠妾灭妻,但王乔不搭理他,贺望舒十分守规矩,王乔在的时候她一句话都不说,他若舔着脸开了口,除了碰一鼻子灰,连个笑脸都得不着,也就不想说话了。
二房诡异的寂静终于在新岁来临的那一刻打破,爆竹与烟花齐响,二夫人王乔才慢悠悠起了身,淡淡道了句:“新岁欢娱。”便头也不回地朝她的卧房走去。
见夫人走了,贺望舒也规矩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只留下祁佑柏一个人还留在屋中。
祁佑柏看着天边的焰火散尽,这才走向王乔的院中。
王乔刚散了发,侍女青竹给她梳着头。
“算算日子,云萝他们这会应该快出济州了吧。”
“说不好,若是不下雪,只怕到了凉州,若是大雪封路,三姑娘只怕没走出多远。”
听到这话,二夫人睁开眼睛:“你也觉得我不该催着她冬日上路。”
青竹的手一顿,祁云萝一直是二夫人心中的一根刺,亲生女儿刚出生就被送到济州,却阻拦不了,又害怕自己过于关心让济州起了隔阂,对祁云萝不好,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最后只能静静等待时机。
幸好,等到了。
“奴婢哪敢,夫人这么多年都见不着三姑娘,自是十分想念,再说,夫人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这样一个谁都挑不出毛病的理由,若是耽搁了,三姑娘只怕就留在济州了,再也回不来了。”
青竹看着二夫人闭上了眼睛,接着梳了起来:“夫人方才怎么也不和二老爷多说几句话,今儿是除夕,若是二老爷恼了,转头去了贺姨娘哪里……”
“他不会。”
祁家虽然门第不高,却十分讲究规矩,若是祁佑柏去了贺氏哪里,祁二太爷第一个敲他去问话。
况且,祁佑柏自己也不糊涂。
“不会什么?”祁佑柏走近,只听到了半句。
二夫人抬眼看了祁佑柏一眼:“云萝不会耽搁在路上吧。”
祁佑柏算了下日子:“不会,”他坐在一旁,“夫人别担心,就算济州天时再不好,也不会在三月三才到京城,她及笄礼是不会耽误的。”
三月三,上巳节,祁云萝和祈云茵的生辰,虽不知及笄礼平阳郡主是否会来,但这是祁云萝在京城过的第一个生辰,必定是要大操大办的。
“那便好。”二夫人也不管祁佑柏,自顾自地上了床歇息。
青竹也退了出去。
祁佑柏看了看已关上的门,又看了看闭着眼睛的王乔,无人伺候,只好自己动手。
苍月居里,贺望舒给院子里的小丫鬟们打了赏,便一个人坐着。
侍女红菱看了好几次才敢过来打扰:“姨娘,该歇息了,明儿还要早起。”
听到声音,贺望舒这才看了红菱一眼。
这个小丫鬟是才提上来的,不够聪明,但却忠心。
“明日去将我箱笼里的雪缎找出来,再去备些丝线来,要锦州的天丝线。”
红菱疑惑问道:“姨娘是要绣什么东西吗?”
“去备着就是了。”
红菱领命。
贺望舒看着小丫鬟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若是碧珠还在,从她吩咐的这些话里就能猜出几分。
可惜,碧珠不在了。她被她兄嫂领了回去,嫁了不想嫁的人。
她望着闪动的红烛,她为人妾室,是父兄之故,祁家在京中不过五品,但在她娘家看来,已是极大的富贵门第。
她做妾,虽有几分不愿,却也想着过好日子。
祁家的日子实在好过的太多。
她入府来,除了初一十五,逢年过节,祁佑柏也都会在她这里,二夫人从来不迁怒她,该有的月奉,祁佑柏超出妾室的赏赐,她也当不知道,只要她不闹出二房,她这个姨娘和夫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是个聪明人。
祁家二房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三姑娘身上,自年前祁云萝的烟水苑就开始修整,屋中的物件也都是极好的,二老爷和二夫人是生怕委屈了祁云萝,便是连文房四宝都亲自过问了。
不可谓不重视。
她自然也是要讨好的,只是备了许多礼,在今晚瞧见二夫人的装扮时,瞬间拿不出手了。
二夫人甚少装扮,祈云茵体弱,大半时间都是二夫人陪着,但今晚不同,除夕夜,为了图个吉祥她也打扮了一下,只一眼,贺望舒就知道自己的礼送不出去了。
既然论贵重她论不起,那就论心意吧。
以雪缎为帛,绣一副春意阑珊图,祁云萝回来正是春意融融,将图制成屏风放在闺阁内,祁云萝一定喜欢。
她也不求着祁云萝多喜欢她,只求别让祁云萝挑她毛病,扰了她自在的日子。
她睡意上来,吹灭了灯,安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