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仙踪/文
第72章
常春藤的藤蔓还没收起来,宋添与周忍冬无法控制藤身。
外面还是晦暗一片，除了灯光，没有能够可以令人视物的光线。
纪寻的面容在灯光底下棱角分明,面对姚凌舟时却总是带着抹弱势。
“姚,你感觉怎么样？”纪寻上手摸姚凌舟的额头,体温正常。
姚凌舟任他摸，眼睛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还好。”回应的声线很沙哑,应当是恢复期很不好受。姚凌舟问：“你呢？”
“什么我？”纪寻懵然，随即明白过来他问的什么，“我没有受伤,就是......”
姚凌舟不听他废话：“金属环还让你痛苦吗？”
闻言纪寻没有很快说话,但看表情是要说没事。
姚凌舟坐起身，道：“说实话。”
“......”纪寻唇瓣嗫嚅，低声道，“疼。”
在被虺蛇污染物感染的那一刻，纪寻就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他侥幸逃过一劫压过了污染物的基因,但污染物的血液已经留存在他的身体里,变成他本身的一部分。
可现在却要因为浓郁的虹氩物质被生生压制。
这就像刚入阿尔法特种兵部队时，钟夏冰要他们接受意识脱离训练，以此向国家证明他们将永不背叛，永远服从命令。
脑意识数据被生生剥离却还要保持清醒,整个人就像在被五马分尸地撕扯。而后又被无数只持着尖锐武器的可怖生物拎起全身的皮肉，剔肉削骨。
如今金属环带给纪寻的感受却更痛苦，无法用言语具体表达出来,但他没有一秒不被压制。
姚凌舟睡着的一整天里,纪寻自醒来便无法闭眼,五脏六腑的疼把他搅合得想死。
等着姚清醒的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姚真的就带着这种东西生活了十几年吗？
“小狗。”
纪寻的耳朵瞬间支棱起来，竟然有些紧张：“嗯？”
姚已经很久没有在日常生活里喊过他小狗了。
都是在情.事上......舒服了，才会喊一声。
“虹氩并不是无所不能，可以压制所有污染物，如果真是这样末世也就不会来临了。它在最初时和污染物同时出现，所以才让这场末世晚到来了那么久，典型的平衡法则。可是这场平衡还是有些不公平的，它数量很少，而且不像污染物可以扩大自己的范围，连研究所捕捉它创造金属环时都只敢创造一个，虹氩枪支的子弹也限量发出，就怕提前打破大自然的自主平衡，”姚凌舟说道，“你要学会压制它，让它也成为你的一部分。”
纪寻眼睛微亮，脑子里的旖.旎都先被甩出去，似乎意识到了姚凌舟在说什么。
果不其然，姚凌舟道：“一旦你能够压制它，对你来说反而是好事。那样的话你就不用再费神费力去压制你体内的污染物基因，它自己就能够替你压制。”
“你只需要在需要虺蛇......青龙基因出现时，便能出现。”
纪寻忙问：“怎么压制？”
姚凌舟道：“比虹氩物质强大，让它惧怕你。”
姚凌舟十几岁刚被金属环认为主人时，和纪寻目前的状态几乎一模一样。
他知道纪寻本身就比牵制他的虹氩物质强大了，不然不会保持清醒。
在创造出极其完美的救世主之前，研究所进行了无数个残次品实验。
其中有残次品的死去就是因为，无法和浓郁的虹氩抗衡。
研究所行事一向谨慎，陈梵心身为前任救世主，根本不可能在唐数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
姚凌舟神色微沉，但稍纵即逝，没让纪寻注意到。
所以这样的话，纪寻能够反向压制金属环只是时间问题。
按照姚凌舟的经验，应该不会太久。
纪寻懂了，脸上愉悦地露出笑意：“我还以为我没办法再驾驭污染物基因了。那样的话，身为人类，就算我有再生能力也帮不了你太多。”
姚凌舟还没被他的真心愉悦传染跟着轻笑，便听纪寻这个小疯子又说：“我都想好了，要是真不能再使用污染物基因，我就把内脏掏了把金属环挖出来，反正只要不涉及心脏与脑子，我就能再生，又死不了，而且我身体的其他组织也不会像你形成新的人类，对你我都造不成威胁。等我组织再生后，我就去再找个更厉害的污染物，让它咬我一......哎呀！”
“扑通——！”
本还单腿跪坐在床边的纪寻突然整个身体后仰，重重地被人踹下床。
姚凌舟从床上下来站直，面上还有些发白的虚弱，闻言冷着脸，骂道：“小畜生，你特么再说一遍。”
纪寻此人是真的需要姚凌舟时刻约束，不然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他会做出什么。而他自己还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什么不对，甚至沾沾自喜。
姚凌舟原本还因为他先抛弃了纪寻而在心里愧疚，但这股愧疚没能进行几分钟，就把他气得脸色更加不好看，想狠狠地把纪寻打一顿。
纪寻看姚凌舟生气，都没敢爬起来，老实地坐在地上，捂住嘴巴不敢吭声。
片刻后，他只敢迅速地说一句：“我错了，姚。”
姚凌舟不想看见他：“滚出去吧。”
纪寻抓住他裤腿轻晃：“不滚。”
姚凌舟没理他，转身朝窗边走去。
常春藤还漫天遍野地保护着F1基地，不见天日。
也不知道此时到底是白天还是夜晚。
整个基地里能够视物仍然靠那些灯光。现在倒是没有早八点至晚八点的停电原则了。
经过F1基地一战，外面的飞行污染物肯定已寥寥无几。
姚凌舟没回头，问：“超声仪端正常运行了吗？”
纪寻这才敢轻轻爬起来，蹭到他身边：“正常了。”
“大家都还好吗？”
“都好。”
“钟夏冰呢？死了吗？”
“没死，而且……”停顿片刻，纪寻道，“他重新回归人形之后，竟然说体内的蜂后污染物基因被压制了，他睡了13年来第一个属于人类的好觉，不用时刻再跟污染物基因抗衡。”
姚凌舟不关心地应了声，随即微一抬手，耳边顿时响起无数常春藤藤蔓退去的声音。
中午的烈日光线从天空中毫无顾忌地洒下，惹得无数人从公寓里探头围观。
明明姚凌舟与之前没什么区别，但是纪寻却忽而觉得他有哪里不一样了。
记得他们刚和姚弃遇见，饭团儿说起虹氩物质头头是道，而姚凌舟的表现则是完全不了解。可如今他睡了一觉......
“姚。”
姚凌舟看着窗外的目光暂且收回来：“怎么？”
“你恢复记忆了。”纪寻笃定地说。
姚凌舟微怔，这么明显吗？他明明都没有怎么表现。
姚凌舟倒不是不想告诉纪寻他恢复了记忆，只是八年前是他先离开家消失不见，这要是说出来了纪寻肯定会刨根问底。
问出来后姚凌舟觉得他会被弄死在床.上。
曾经对纪寻的恼怒怨恨烟消云散，而错的还变成了他，姚凌舟不太敢说。
所以睁开眼看见纪寻脸的那一刻，他就在心里决定好了。
瞒着纪寻。反正纪寻脑子被掏空了，又不会知道。
“谁清洗了你的记忆？”纪寻蹙着眉问，似乎知道名字的下一秒就可以把那人杀了。
姚凌舟：“唐数。”
“......”
这人已经死了，杀都没地方杀，纪寻抿唇非常不开心。
不过想起姚凌舟此时的记忆已经恢复，他心下的郁结又少了些许。
随后纪寻又忽而想到什么一般，喊：“姚。”
早就做好决定的姚凌舟根本没什么危机感，淡然：“嗯？”
纪寻道：“我想起来一些事情。”
“......”上一秒还在淡定的姚凌舟狐疑地看向纪寻，谨慎地问道，“想起了什么？”
“戒指。”
姚凌舟暗暗松了口气，戒指而已。
他又不会知道自己把戒指放在了哪里。姚凌舟也不打算说，不然纪寻尾巴要翘上天。他一高兴，自己还是会在床.上下不来。
“戒指怎么了？”
“我想起来戒指被你录入了特定程序，能够录入记忆。”纪寻说，“等到两枚戒指离得很近的时候，程序就会被激发。”
但又没人真的会这样做，毕竟记忆这玩意儿都在脑子里边。
没几个正常人会想着从头到尾将每天的24小时收录进去。
姚凌舟：“嗯。”
纪寻：“我被金乌杀掉植入再生芯片清洗记忆之前，把和你在一起时的记忆收进了戒指。”
闻言，姚凌舟怔住，定定地看向纪寻的脸，心脏跳动不止。
那双墨黑色的眼睛裹着浓烈的感情，同样回视着姚凌舟。
因此纪寻在重新见到姚凌舟时才会想起这是自己的男朋友。
这本身就是件必然之事。
他真的靠着一场持续了八年的感情，永远将姚凌舟深沉珍重地刻在了心底。
唐数确实从不失手，在他手里的实验体，只要是经过他的手被清洗掉记忆，便终生不会再想起来。
可他算漏了纪寻对姚凌舟的执着。
他不想死，他要回去见姚凌舟，所以他答应研究所的要求。
因为纪寻根本不惧怕他会真的忘掉姚凌舟。
唐数最终还是在纪寻这里失了手。
“如果你真的把戒指扔掉，身上没有戒指的话，我是不会想起来的。”纪寻说道。
姚凌舟瞬间清醒。
所以当年能够答应研究所，除毫无办法之外，那也是纪寻在赌姚凌舟对他的感情。
想起些事情后，纪寻清楚地记得他被清除记忆之前在心底祈求，他把戒指带回来了，而且将会永远带着，希望他的姚......不要放弃他，能够等他回去。
“姚。”纪寻突然靠近姚凌舟，唇瓣几乎要碰上他的，音色强势中又带着逼问，“你的戒指呢？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