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仙踪/文
第69章
“怎么了？看见我这么不高兴吗？”帕尔德神色愉悦,显然是姚凌舟眼底的冷然让他觉得有意思，“可我就是重新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无论怎么样，他都必须要带走Zhou。
这次他带了许多人过来,姚凌舟又明显已到强弩之末，而他身边的人此时更是残兵败将。
把远程通讯发送到联合国研究所时,得知救世主没有死的那一刻,波岚表现的很害怕。
在派人前往协助帕尔德时,他先提前说了一定要杀掉姚凌舟的要求。
帕尔德知道他是害怕姚凌舟的报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参与过救世主计划的人，都害怕恢复记忆的救世主的报复。
可帕尔德被姚凌舟这个人迷了心窍。他怎么可能杀了他，他只能得到他。
哪怕被杀死也可以。
但身在华国,自然是要给波岚些面子。他答应了这次前来会置姚凌舟于死地。
姚凌舟在纪寻耳边最后喊了声“小狗”，可纪寻还是没有睁眼的迹象，但他的意识应当能够注意到外界，在姚凌舟说话时,使出浑身力气攥住了他的几根羽毛。
犹如襁褓中的婴儿在挽留母亲的怀抱。
金色羽尾在他苍白的手里被揉皱，姚凌舟任由他这么放肆地对待自己的翅膀。片刻后，他展着巨大的金翅把纪寻的身体遮挡得密不透风，抱着他把他放在一处公寓楼的墙角,用密密麻麻的常春藤叶子盖在他身上。
幼时恶心黏腻又令人恐惧的记忆纷沓而至，姚凌舟想起帕尔德时常游走在自己身体上的露骨目光；想起他总是会以各种理由与他进行的肢体接触；也想起他每次冷脸想要动手时，帕尔德用温阅他们来威胁他的话语……
姚凌舟心里泛着冷，本就体力不支的身体,此时连指尖都褪去了最后一点温度。
“你觉得你能带走我？”姚凌舟目光里淬着冰，在那样一副漂亮又虚弱的面容上，看起来很像是虚张声势。
但帕尔德永远不会认为姚凌舟无害。他表现得越脆弱,就越让人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比如他19岁自杀的那年。
“Zhou是觉得为了不受亲人的威胁掣肘,仍然能够亲手杀掉筱筱他们第二次是吗？”帕尔德慢条斯理地说,亲手与杀掉两个词汇被他咬得特别清晰。
果然在话音落地的瞬间，姚凌舟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分。
这是他永远不愿提及也无法面对的场景。
为了结束痛苦，他竟然亲手杀了三个人。
筱筱被他用枪对准心口，金九亦是他用同样的方式抹杀，而封叔……
则是因为他将抢对准了太阳穴，只要他这个救世主死去，夸父便必然会死去。
夸父本就是为追日而死。生命结束甚至都不用姚凌舟去亲手解决，所以他们自然也就没有见上最后一面。
姚凌舟不知道他在自杀时，封启在什么地方。
是不是在凌筱筱与温金九的尸体旁，看见他们心口处独属于救世主虹氩枪支的孔洞，他有没有对着尸体质问姚凌舟为什么要这么做。
姚凌舟从不敢去回想。但帕尔德很了解他研究了二十年的救世主，知道怎么戳他心脏最疼。
“现在筱筱、金九......哦，对了，还有封启，我在来的路上看见他了，只是没敢确认，”帕尔德说道，“真好，你们团聚了。但是.......计划早在25年前就已经终止，如果我现在再杀掉他们，他们便完全无法再重塑。”
他语气里带了点该怎么办的苦恼：“那样的话......Zhou，你们就真的永远、都没有办法再次相见了。”
“也行，”姚凌舟忽而笑了下，在漫天的血腥里犹如春风化雨，“大不了同归于尽。”
帕尔德脸上的笑容缓缓僵持下来。
明明姚凌舟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笑，他却觉得有股冷意正在顺着四肢百骸渗透骨髓。帕尔德确定姚凌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他及时收起势在必得的骄傲姿态：“Zhou，我只是想让你跟我回去。我没有其他意思，也并不是要真&#
30340;伤害筱筱他们......”
“帕尔德，”姚凌舟忽而出声打断他，紧握泛冷的指尖，语气非常淡漠，“在所有计划都终止的情况下，你觉得后羿女娲夸父，你能对付得了谁？”
帕尔德神色怔住。
一句话直接把他打入寒冷的深渊。
如今不同往日，研究所以前之所以能够掣肘实验体，是因为他们有监测控制实验体的仪器。
计划终止，他们确实无法再重塑了，但是力量也没有人能够再控制。
姚凌舟方才乍一见到帕尔德的脸，肌肉记忆与精神记忆都是幼时被毒蛇般的目光盯上的恶心感，差点没把脑子一起丢出去。
加上身边的人又恰好全都负伤，他更像孤家寡人，难免有些乱了心神。
而帕尔德明显也是带走姚凌舟的心非常急切，上一次与这一次都没注意到，他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造物主。
思及到此，帕尔德下意识后退一步，让他身边的人挡在了他面前。
姚凌舟无声冷呵。
“筱筱。”
话音落地，一道带着疾风的重压猛然袭来。
帕尔德只觉得整张脸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往里拍，嘴巴鼻子顿时喷血。
求生的欲望当即大过一切，帕尔德在眼睛往大脑里凹陷的同时，一把将挡在他身前的三个人推了出去，自己则快速地逃离重压天赋的范围。
三道脑浆迸裂的声响“噗噗噗”地炸开，血浆四处飞溅，他们身边的装甲车也霎时成了一张薄薄的铁皮。
凌筱筱虽然和布迟忆回了公寓，但并不是回去睡觉，她要时刻关注哥哥的安全。
在人类社会的二十几年，凌筱筱的智力受到损害，跟研究所有关的一切记忆她也记不起来。
但在和姚凌舟再次遇见的第一次，她就在找哥。
凌筱筱翻过七楼窗户，犹如污染物的末世刚爆发时，姚凌舟目不斜视地借着阳台的力，从楼上翻越而下，她也非常利落地抓住阳台边缘，只用了五秒钟便来到了姚凌舟面前。
她目光危险凶狠地盯着眼前足足有五十辆装甲车的人。
“不准，伤害我哥。”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惊惧地瞪着凌筱筱。如果是在刚才遇见，看见凌筱筱精致的容颜与小巧玲珑的身形都不会把她当回事。
可现在没有人敢不她放在眼里。
帕尔德在成为铁皮的装甲车后方狼狈地爬起来，满头满身的灰尘，脸上都是血。
“一个实验体，往身上多打几个火.箭炮总能解决。”他愤恨地开口。
话音落地，数道单人火.箭炮的炮.弹一齐朝凌筱筱攻击而去，姚凌舟比那些军火更快，抱起凌筱筱就转换了地方。
“轰、轰、轰、轰——！”
没有攻击到人的火.箭炮全打在公寓楼的一二层，无数碎石哗啦落地，满目烟尘。
而后整栋楼体摇摇欲坠，从被打断的地方向一边倾斜，轰然倒塌。
姚凌舟瞳孔微缩。
幸好......幸好打中的是D3公寓楼，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这一幕已经足够引起绝对的恐慌。数不清的尖叫从各个公寓楼的窗户里传出。
帕尔德这个疯子。
帕尔德抹掉脸上的血：“好啊，就听Zhou的，大不了一起同归于尽。我让他们都给你陪葬好不好？你为了救他们已经这么虚弱了，却还是不愿意跟我走，凭什么一群陌生人都可以让你这么在乎？”
“等等等等等......”这时，同样受到惊吓的华人伸手打断他们的恩怨。这是和帕尔德不一路的另一拨人，但姚凌舟有直觉，这些人也是为他而来。
那人不解地说：“姚先生你不要误会，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非要同归于尽，可我们跟那个洋鬼子不是一伙的。我们只是听安启森教授的想将你带回去和他聊聊。”
只不过安教授说了，必须要把姚凌舟带回去。他肯定会不愿意，那就用强.制性的。
这些目前看起来很像好人的人，装甲车上的武器并不
比帕尔德的少。
但他们懂得先聪明地观望。
帕尔德目光如炬，道：“安启森？”
唐数都已经死了，他的学生想搞什么鬼？但是这拨人也是为了带走姚凌舟，绝对不行。
再没有任何犹豫，帕尔德当机立断，数道火.箭炮再次同时射出，仍然是朝着凌筱筱。
他要先解决掉这个臭丫头。
凌筱筱也意识到不能让炮火在基地里蔓延，她推开想用翅膀抵挡火.箭炮的姚凌舟，两只手上的白色蕾丝手套都已不见踪影。
她面色凝结的很严肃，这时倒是有了女娲真正的风采。
火.箭炮迎面而来的瞬间，凌筱筱头发被飓风如数掀起，她时常被藏在蜷发后的、巴掌大的小脸，竟棱角分明很有压迫感。重压天赋同时启动，竟硬生生将那些炮弹击得粉碎。
她再怎么厉害，一拳也难敌四手，当火.箭炮从四面八方一齐袭来时，凌筱筱无暇顾及，但她根本不怕。
下一刻，金色身影便出现在她身边，炮弹在抵达姚凌舟眼前时，精神污染顺时破解掌握它们的数据，让它们调转方向，重重地反击向帕尔德。
三辆装甲车同时爆炸，惊天动地。
姚凌舟最讨厌使用精神污染天赋，它是最厉害的一种污染基因，但是对身体损害过大。
容易导致整个脑子都像海水一样晃荡眩晕。
一丝血线无法抑制地从姚凌舟唇边溢出。
*
监测女娲数据的仪器正在运转，重塑进度已经到达60%，并且还在继续增加。
安启森还没推出女娲会重塑的原因，明明她都已经死了。
但这些目前并不重要，女娲的重塑进度持续进行，就证明她此时在“发怒”。
银河黑洞重压天赋正在锲而不舍的启动。
所以，那些人应该已经到达了F1基地。
并且和姚凌舟起了冲突。
女娲的重塑进度持续并不是坏事，但这会妨碍他们把姚凌舟带回来。
安启森在脑子里过着老师在世时教给他，如何用监测实验体的仪器控制实验体，做出努力思索的状态。
而后尝试性地动了手。
这方，一颗炮.弹直袭向凌筱筱的身体，她全然不怕，但那双本具有无限力量的手却忽而失去了作用。
危险在眼底迅速扩大，凌筱筱都觉得她看清了炮.弹冰冷躯体之上的纹路。
千钧一发之际，金色的身影猛地把凌筱筱扑倒在地。姚凌舟的脸失去了全部血色，唇边却还在溢血。他的翅膀被炮｜弹打烂了一半，血肉模糊，火药味直冲鼻腔。
“哥！”凌筱筱惊慌失措地喊，眼泪唰地滑落。
她被护在羽翼之下，却仍然被威力巨大的炮火波及，炮.弹的碎片狠狠扎进腹部。
幸而不是要害。凌筱筱受过无数次伤，哪怕失忆了，也知道自己死不了。
“没…咳—没事，”姚凌舟摸着凌筱筱的头发，忙别过脸又吐出口鲜血，道，“我没事，别哭，翅膀一会儿就会长出来。”
帕尔德人多势众，军火器械充足，而且他没有拿基地的普通人当人，毫无顾忌。方才布迟忆带着人和他们交火，对峙只有十分钟便伤亡无数。
姚凌舟勒令他们走，不要做不必要的牺牲。
整个F1基地全是硝烟。
可这里不止一拨人想带走姚凌舟，他们暂时齐心协力，只是为了耗尽姚凌舟最后一丝力气。
此时见到姚凌舟犹如死人一般地躺在地上，满身血污，想要争夺救世主的人便要狗咬狗打起来了。
果不其然，帕尔德与安启森的人眨眼间便交了火。
姚凌舟眼前画影很迷蒙，似乎有血落在了眼皮上。
被火｜箭炮轰烂的翅膀正在缓慢地愈合，他微微闭眼，静待恢复。
两方人都知道姚凌舟一时半会儿跑不了，所以用炮火轰得难舍难分。
周围乱得不行。
“姚凌舟。”
一道与姚凌舟完全相同的音色在纷乱的炮击声中响起。
姚凌舟微睁开眸子，瞳孔有些对不准焦。
姚弃半蹲在他面前，黑色的眼眸里映着姚凌舟残破不堪的身影。他低声问：“如果我被研究所的人带走，你恢复
好后会不会去救我。”
姚凌舟蹙眉，无声道：“说什么废话呢。”
姚弃懂了，轻笑：“那我等你来救我。”
他说：“说好了，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
姚凌舟奋力抬起两根指节，紧紧攥住姚弃的衣服。但他此时没多少力气，就像撒娇的大猫轻轻拍人似的。
“大猫非要来找你，来了就是死，被我锁在房间里了，现在正在挠门呢。”姚弃拿手腕上的金属环轻碰姚凌舟，虹氩遇到强大的污染物，哪怕没有认姚凌舟为主，也警惕地发挥了作用，他背后一半脏兮兮、一半正在新生的翅膀消失不见。
姚弃背后却犹如模仿般，长出了和姚凌舟方才一模一样的金色翅膀，身上的衣服、伤口、血迹，脸上苍白虚弱的神情，全都和姚凌舟相同。
最后是眼睛。
他的右眼神奇地变成了矢车菊的蓝色。
“姚凌舟，”他说，“我就是你。当然可以拥有你的任何形态。”
“没有人能将你带走，也没有人能继续拿你做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