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仙踪/文
第61章
“中将？……中将？”总是跟着郑信的军官在凌晨两点的夜色中推开办公室的门,想让他别睡了，回公寓睡觉。
大概午夜的时候，那个叫封启的来找中将喝酒，半小时前封启从办公室离开,还醉醺醺地对站在门外的军官说：“酒呢,全是我喝的……你们中将，可能听我说话,像听安眠曲,他……睡着了。忙了一天多了,让他睡会儿，你再……进去喊他吧。”
虽然他说话断断续续,但一直没说重复来重复去的话，而且看表达与条理都很清晰,军官就没怎么在意。
他知道封启进中将办公室的时候搬了一箱酒。
整整一箱，看着都觉得它会把封启瘦削的身形带弯，军官说要帮他搬进去还被拒绝了呢。
办公室里满是酒气。
军官先去拉开窗户通风，继续喊郑信：“中将？”
郑信整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听见声音他动了动脑袋,低低地应了声：“嗯。”
军官弯腰去看,浓郁的酒气顿时铺天盖地,他当即问：“您是也跟着封先生喝酒了吗？还喝多了？”
郑信依然没抬头,带着酒意的沉闷声音从臂弯下传出：“封启呢？”
“已经出去了。”
“装甲车和枪支他去国防部申领带走了吗？”
封启出去的时候是说了这件事,他说他要出去找家人，是郑信亲口同意的。
这么多年以来，郑信的决定从来没出过错,所以根本不用询问第二次。
军官果然连问都没问,只让他注意安全。
而在封启走后的十分钟军官就接到了国防武器部的电话,说有人要借装甲车和枪支弹药。
军官……放行了。
想到这里军官心头一跳，难道是封启把中将灌醉了？！
他再想谨慎地组织措辞也得如实回答，不免有点胆战：“带走了。”
“嗯。”郑信终于起身，他就是喝多了，靠在椅背上伸手掐眉心，脸颊边有层酒后的坨粉，缓了会儿又问，“已经出国防基地了吧？”
这不像是被灌醉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军官心下稍松：“已经走了。”
“嗯。”郑信站起来往门口走，睁开的眼底一片清明，毫无醉意。
他需要立马睡一觉，头实在太疼了。
任何地方都关不住一个迫切地、想去寻找家人的人，可哪怕是中将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放行，这是破坏纪律。所以封启要灌他酒就灌他酒吧。
但郑信实在没想到，封启竟然这么能喝！
等下次再见到，郑信非得跟他讲讲道理。
干什么非要灌他这么多酒，又不是牛。
……
今天的纪寻有点黏人。他罚了一夜的站，姚凌舟八点起来时他还老老实实地站在隔壁房间的角落，大猫已经困得在床上不知睡了多久。
兴许是梦见了什么东西，它带着子弹孔洞的右耳尖机敏地抖动了一下，而后又用前爪勾住右耳到脸颊，像是在洗脸，又像是在卖萌。
看见姚凌舟后，封印顿时解除，纪寻动着已经僵直的双腿蹭到姚凌舟身边。
“姚。”他环住姚凌舟的肩背，脸埋进他颈侧，气息稍沉，声线微哑。
大早上的，这人还刚刚受完罚，姚凌舟以为纪寻又会和自己闹一通说自己没错，没想到就先这么得到了一记拥抱。
他不自主地放低音色：“怎么了？”
“没什么。”不易察觉的停顿之后，纪寻把姚凌舟拥得更紧了些，“就是想抱抱你。”
他说：“姚，我爱你。”
温热的呼吸如数呼在敏感的颈侧，姚凌舟觉得耳廓微痒，竟然有点发懵。
他时常被纪寻直白且热烈的表白打得猝不及防，很多次都反应不过来。
不过还好，他早习惯了。
姚凌舟拍他狗头：“爱我的多了去了。”
这要是搁平常，纪寻听见这种话非得立马发个疯说“他们在哪儿？我要杀掉这些人！”
但今天他只是静默片刻，非常正常地闷声说了句：“但你是我一个人的。”
姚凌舟觉得稀奇，拽住他后衣领把他从自己身上拉开：“你怎么了？”
纪寻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姚凌舟的脸，似是要把他的容颜融进骨血。
他无法想象姚凌舟的那19年是如何过的，更无法想象姚凌舟到底都经历过什么，才会连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他害怕姚凌舟的离去，哪怕只是想想他19岁的时候死亡，都怕得想要战栗。
姚凌舟蹙眉，抬起手探他额头，自己的手温有点凉，什么没探出来。
而后他改用手扶住纪寻的后脑勺，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去，用额头试温度：“你没发烧。”
姚凌舟退开，蹙眉：“到底怎么了？”
“姚。”纪寻声音很低。
“嗯。你说。”姚凌舟正色道，“哪怕你怀了个孩子，我也能接受。”
“金九都要做男妈妈了，你也可以。”
“……”
纪寻满腔的难过都被无情打散，最后他深呼吸一口气，只闷声冷冷地说：“我会帮你杀了那些人的。”
姚凌舟以为他还在说方才的那些“爱他”的人，没细问，只道：“这样果然正常多了，以后继续保持。”
纪寻：“……”
几人简单洗漱过后，就去餐厅区吃饭。
温阅护着自己目前还是平坦的小腹，听见姚凌舟的问话，确认道：“你说你用自己的血使用箭磁了？”
“嗯。”帕尔德出现想带他走的事，姚凌舟没打算细说，只将那天他长出金色翅膀，和使用箭磁发生的场景说了。
混合着姚凌舟血液的数据箭矢所经之处，全部都化为了飞灰般的烬尘。
威力惊人，也太过逆天。
确认完的温阅忙道：“你不能用血使用箭磁，不然你会毁灭世界的。”
姚凌舟看了眼走在他身边的纪寻，怕人询问，模棱两可半真半假地说：“我不是拯救世界的吗？”
没想到纪寻只是安静地跟着他走路，除了非要牵着他的手以外，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姚凌舟放下心来，不然这小疯子问起来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既然我能毁灭世界，那现在就把你的箭磁拿来，我要让所有人一起死，”姚凌舟难得开了句玩笑，伸手，“虽然疼是疼了点，但我能忍。”
“不行不行，”温阅立马捂住自己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煞有介事地说，“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女娲的造人计划，是自己生自己。
被她碰到的人亦是。所以温阅肚子里的不止是个男孩儿，还是温阅本人。
但温阅现在不能把自己从肚子里剖出来，又或者不生，不然死的就是真正的温阅自己。
姚凌舟点头：“你已经成为了一个好妈妈。”
温阅欲哭无泪，瘪瘪嘴，不跟姚凌舟开玩笑了，说：“毁灭世界只是个说法，你没办法真的毁灭世界的。”
“虽然你的破坏性很强，无人能敌，但是箭磁不够强大，它一天只能支持你造作一次。”
就像那把虹氩枪，也被限制一天三发子弹。
姚凌舟一哂：“研究所真是未雨绸缪。”
“队长，我对凌舟真的没有爱情，你不要老是挤我。”这时温阅突然扭头说道，“你再挤我信不信我就往地上一躺，让你赔我孩子。”
纪寻是真的不对劲，一大早见到姚凌舟开始黏糊糊的表白就算了，路上去吃个饭还得牵着姚凌舟的手。
姚凌舟左边牵纪寻，右边牵饭团儿，整个人都有点麻木。
要不是大猫留在房间不能在基地乱跑，身后再跟个大猫，姚凌舟觉得他一定会成为餐厅路上一道极其靓丽的风景。
而纪寻的站位就在姚凌舟与温阅中间。
姚凌舟和温阅说话时，纪寻就有事没事地用肩膀轻轻撞一下温阅，让他离姚凌舟远点儿。
黏人的不像话。
一听他要碰瓷，纪寻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还是没忍住照抄了姚凌舟的答案：“温阅，你已经成为了一个好妈妈。”
温阅：“……”
纪寻把右边姚凌舟牵着的饭团儿手扒拉下来，推给温阅，大方地说：“赔给你。”
温阅：“……”
饭团儿仰头，撇嘴用告状的语气喊：“爸爸。”
姚凌舟冷冷地睨纪寻：“那是我生的。”
纪寻立马把饭团儿重新拉回来，自己牵着：“不赔了。”
温阅：“……”
好气啊。
布迟忆跟凌筱筱走在后面，见此情景布迟忆无语，凌筱筱笑了。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道颀长的身影倚树而站。钟夏冰看着他们，没上前，眸光深沉。
他手上捻着支秋日里的蓝色小野花，就像姚凌舟那只蓝色的眼睛，但不如他的纯粹好看。
等几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不怎么能看见了，钟夏冰低头，看手上那朵被自己从基地围墙边缘处——墙根儿这种五颜六色的野花有很多——掐下来的小花，七朵细长的花瓣，在树叶间洒下来的光线中煞是引人。
额前的发在鼻梁处落下深层次的阴影，将钟夏冰鼻尖那点小痣掩盖，他心事重重地拽下一片花瓣，放进嘴巴。
不多的汁液卷着舌尖随着唾液滑进喉咙，有点苦。
他突然觉得很后悔一件事。
……
与此同时，某地下城内。
安启森收到了昨天身在F1基地的钟夏冰的远程通讯。
【纪寻从一开始就和姚凌舟在一起。他们是彼此的爱人，纪寻不会杀掉姚凌舟。】
光屏上这句话从显示到被人以研究般的目光盯着看，已经过去了足足半个小时。
纪寻和姚凌舟在一起，他恢复记忆了。哪怕老师说过他从不失手，可如今的事实证明，他确实是失手了。
被“改造”过后的猎人并没有杀掉救世主，而且在末世爆发的第一天，就想起了姚凌舟曾经是他的爱人。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谁能够让姚凌舟失去警惕，进而再杀了他。
女娲后羿他们倒是可以。
可这些人本来就是为救世主而生而活，让他们杀掉姚凌舟，倒不如让他们直接原地自杀来得干脆。
安启森眉眼沉着，片刻后他突然转身收拾东西。
东西不多，只是些在路上能用到的必需用品。
助理端着茶进来，看见安启森似乎是要走，问：“安教授您要灌去哪儿？”
安启森头也不抬：“帮我把这些带着，回防护污染中心研究所。”
助理微惊：“现在？”
安启森没应，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救世主已经确定不会被杀掉更不会死去了，那现在应该怎么做，又该做什么呢？
回到研究所，二次启动救世主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