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不见仙踪/文

第46章

率先表达出警惕的是大猫,它本来还老实趴在姚凌舟脚边恢复体力,闻声微张的嘴巴瞬间闭上,竖直的耳朵警觉地抖动,站起来朝一个方向看,喉间发出很具有威胁性的呜咽。

“嗷呜——”

喊完后大猫又下意识抬头看姚凌舟,发现主人的面色也很凝重,很明显不是他在说话,呜声顿时更沉。

姚凌舟抬眸,光影在他那张令人惊艳的脸上掠过,分割成明灭的几部分。

乌黑、冰蓝的眼睛里不掺杂任何的惊惧,只余一片探究的冰冷。

一个人的影子快速地闪过脑海,姚凌舟没真正见过,但他听纪寻说过。

他很好奇,两个人到底能够相像到什么地步呢。

难道真的可以以假乱真?

“你可以出来说话,”他堪称友善地开口,不浪费时间地确认,“真主?”

白天的林间,树木的叶子并不浓密,可放眼望去,无论是地上还是树上,这里除了姚凌舟和大猫,再没有第二个人在。

“呵,我才不是他们呢,那么蠢,每次都被杀。”除了说话语调,声线与姚凌舟一模一样的男人漫不经心地自报家门,“我叫姚弃。”

姓姚。

姚凌舟抿唇:“长得和我一样?”

姚弃没应,只嗤笑了声,听起来似乎很不屑。

姚凌舟便又问:“那你和真主有什么区别?”

姚弃想了想,再开口时语调甚至可以用真诚表达:“他们都想杀了你,取代你。我不想。”

说来好笑,前面已经死掉了九个真主,而九个很像姚凌舟的人目标一致,都是想杀了他取代他,可被杀的姚凌舟本人,却从未见过他们一面。

这样一想,这些真主未免太过失败。

有点太弱了。就算真的和姚凌舟面对面刚上,这些所谓的真主也杀不了姚凌舟。

但他们似乎没有自知之明。

“哦,”姚凌舟不知道信没信,“那你呢?你想干什么?”

姚弃:“……”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烦死了,”诡异地静默片刻,姚弃有点气急败坏地说,“这时候不是你面对帕尔德时的那种要死不活的状态了?觉得全世界你都可以碾死了是吗?”

这次换姚凌舟闭嘴沉默。

他完全想不起帕尔德在他以往的生活中担当着什么角色,可一看见他,姚凌舟便有一种至亲之人会一个一个离他而去的恐惧感——人为的离他而去。

他想要做点儿什么,应该做点儿什么,却每次都无能为力。

“我劝你少说两句。”姚凌舟抿唇,不太高兴。

他已经在想解决的办法了,总要回去帮纪寻的。

再给自己三分钟。

姚弃:……

放在平常情况,知道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就在自己身边,姚凌舟说什么都得把他逮出来好好和自己的脸做做对比。

他觉得肯定还是自己更胜一筹。

但因为姚弃的出现而暂时打破的惊惧转眼又卷土重来,根本无法消散。

姚弃要杀自己就杀吧,反正他也死不了。姚凌舟眼睫重新不自主地半阖,他想要想办法,脑子里涌出来的却全是支离破碎的画面。

似乎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帕尔德就格外地对自己不一样。

姚凌舟虽然身为实验体做过很多实验,但他的真实年龄摆在那里,属于人类的阅历也就那么一丁点,他根本没有进入过人类社会。

所以根本不懂帕尔德什么意思。

哪怕他从小能够在人类群体里生活、长大,也不会懂帕尔德的感情。

他很难想明白,为什么在自己那么小的时候,在几个小孩子中帕尔德最爱和自己说话。

神色总是温柔慈爱,身上总是随时备着糖果。

小时候被迫参与实验,每次都好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姚凌舟就开始对“甜”有一种执拗的索取。

帕尔德总是利用这一点,进行长辈的哄骗。

直到后来姚凌舟拒绝接受他的糖果,他便开始漫不经心地提起凌筱筱、温金九……重塑。

他们被选定为计划里的实验体,一旦进入研究,死去、重塑的过程就无法避免,失败必不可少,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一步一步达到完善呢。

但这也注定了没有人会发现后来的重塑过程,到底是人为制造的多,还是自然发生的多。

姚凌舟似乎逃不出这个恶心的怪圈。

在弟弟妹妹中,帕尔德总是会牵起姚凌舟的小手,蹲在他面前抬眸仔细地打量眼前的美丽。

直到他想抬手抚摸姚凌舟的小脸,小姚凌舟就会仓惶地推开他,用稚嫩的童音迷茫地喊道:

“帕尔叔叔?”

帕尔德会拥抱姚凌舟,只要是在能够见面、能够接触到的时候,他都会不经意地触碰姚凌舟的肩膀、胳膊、脖颈。

每次姚凌舟都要发挥很大的定力,才能不让自己恶心的全身战栗。

等到凌筱筱对他说“哥,我肚子里有个孩子”,震撼愤恨到几乎失语的过程中,姚凌舟也终于幡然醒悟,明白帕尔德是什么意思了。

他应该将这件明显“离经叛道”、甚至对他来说无比惊悚的事□□无巨细地告诉封叔,但封启能做什么呢?

身为救世主,姚凌舟才是他们的主心骨。

其实他完全可以做到杀了帕尔德,但这会被认定为实验体发狂、失去控制。

如果危险度过高,那就不只是死去与重塑的问题了,是会被销毁。

姚凌舟很乐意被销毁——只要有人能够做到。他自己都主动尝试过无数次的自愿死亡,但唐数似乎做不到销毁他。

可他们能够彻底销毁凌筱筱温金九还有封启。

姚承寒在他六岁那年死去时说过的话历历在目:“小舟,你是人类,你会有感情,他们就是用来掣肘你的。”

这些科学家做到了,姚凌舟始终被掣肘封锁在原地,无法做到无情地迈开步伐。

“……Zhou,你不要总是那么抗拒帕尔叔叔,好像我要对你做什么似的。”帕尔德抬手给十五六岁的少年整理衣领,灰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柔和。

他冰凉的指节不小心蹭过姚凌舟细腻的颈侧,姚凌舟抿唇没动,帕尔德便觉得他很乖,语气都更轻柔了些:“Zhou还是个小孩子。在我们国家,喜欢小孩子想要对他们做些什么,无异于在你们国家贩|毒,是很严重的过错,帕尔叔叔不是这样的人。”

姚凌舟垂在腿侧的双手微微蜷曲,不言语。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帕尔德要比十五六岁的姚凌舟高半个头,所以他只好半垂着眼眸近乎贪婪地看姚凌舟,如同情人般地呢喃,“Honey,我只是会等你长大成年。”

……

姚凌舟只觉太阳穴像是针扎一般的疼,青筋都犹如在敲锣打鼓似的鼓荡。他没忍住抬手用指尖狠掐眉心,那点锐利的疼才缓解了片刻。

再过具体的东西他一点都想不起来,只有始终萦绕在心头的怪异恐慌无法消减。

这完全不是办法。

“妹妹又不在这里,”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的姚弃似乎是将姚凌舟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此时应该是皱着眉头,像是替人在消化什么情绪似的,说话的语气并不好,“金九也不在这里。”

姚凌舟停止掐按眉心,眼底情绪倏尔清明一瞬,冰蓝色的眼睛映出透澈的瞳底。

姚弃又道:“帕尔德无法用他们威胁你。”

姚凌舟放下手,还是无法分辨出姚弃具体在哪个方向。

他像个很会玩儿捉迷藏的小朋友,只要他不想被找到,就没人能够找到。

“你在害怕什么?”姚弃用很煽风点火的语气说,“都这么多年了。快点过去杀了他啊。而且……”

他话音一顿,声音里染了些莫名笑意:“纪寻在那儿呢。”

姚凌舟眸色微沉,片刻后他说:“你在哪儿?出来,先让我看看你。”

姚弃:?

缓了好大一会儿,姚弃才像听见了什么无比惊悚的鬼话,反应过来后很大声地嘟囔:“你别用恋人相见的这种语气和词汇说话行不行?鸡皮疙瘩掉一地,有病。”

姚凌舟:……

我特么就很正常说话。

很好,姚凌舟心底因为帕尔德这个傻逼带来的不适又被挥散了不少。

他觉得得谢谢姚弃,并且想见见他。

“你不想见我?”

“我为什么想见你?!奇奇怪怪的,而且都说了不要这样说话,有病吧!”姚弃声色俱厉地表达,“而且我出去你真的是为了看我?不是为了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你都不想杀我,”姚凌舟挑眉,温冷的音色和姚弃形成鲜明对比,“你不想见我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话音落地,姚弃便闭嘴不说话了。

他不说也没事,这个话题可以就此终止。姚凌舟思索片刻,转而问道:“你拥有我失去的那段记忆?”

“没有。”姚弃闷声答。

到底可不可信有待考察,但姚凌舟没纠结,抬脚离开。无论如何,他都得去帮尽纪寻了。

走之前不知想起什么,姚凌舟还头也不回地好奇多嘴:“既然一直跟着我,那你是看见我跟纪寻的活春.宫了?”

“应该很好看吧?”

“哗啦!”

南北方五百米远处的高大树梢上,传来一道飞鸟猛然拍打翅膀惊动树叶的动静,姚凌舟连眼角余光都没分过去。

树上的生物像是被姚凌舟这毫不避讳的话吓到了,久久未能言语。

直到看姚凌舟越走越远,姚弃才以证清白地大声吼道:“我没看见!没看见!”

“我肩膀挨了一箭磁,纪寻那个属狗的狗东西,他用箭磁射我!然后我就跑了,你们……你们竟然……什么污秽肮脏的画面啊,我才不看!”

气急败坏的跳脚模样简直要把“心智不成熟”几个字印在脑门儿上,姚凌舟合理怀疑这孩子今年多大。

有十八吗?

他没什么所谓地应:“哦,好纯情啊。”

“也幸好你没看见,不然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猫。”

姚弃:……

不过提起肩膀、箭磁,姚凌舟倒是下意识摸了下左边肩膀。当时纪寻朝树上射出去数据箭矢时,姚弃受伤了,他也感觉到了一股疼。

当时姚凌舟全身心注意着纪寻被虺蛇伤到的后背,便没在意自己,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想起之前和真主的共感,姚凌舟面色没什么变化,但眉眼逐渐冷沉。

可姚弃却说他不是真主,那他是谁?

等解决了帕尔德,再来解决姚弃。

*

F1基地安全中心。

基地门外整齐划一地站着两排的制服标杆,其中明显是领头人物的人站在最前面。

无一例外,他们的表情全都很严肃,是正式场合的标志,但里面隐隐又透着抹掩藏不住的打量,似乎也不算太正式。

不多时,一名穿着随意的人便从一辆装甲车上下来,他连制服都没穿,但周身气质却比面前身穿制服的人们更强势凛冽。

钟夏冰下车就看见两排的迎接人士,眉头先一跳,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严肃,毕竟是来到别人的地方,还是随和点比较好。

他眉头又舒展开,找了个比较随意的口气,说:“这是干什么?也没逢年过节弄什么迎新晚会场面。大家都是同胞,别搞特殊对待,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说来也怪他,要是真不想让别人知道来人是谁,钟夏冰只要不说自己的身份就是了。

可这样一来在F1基地的工作便无法展开,他得快点找到姚凌舟。

所以他来时便提前通知了F1基地的负责人。没说找人,只说是来这边看看巡查一下。

话音落地,众人似是没想到钟夏冰竟然这么随和,哪怕他们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见到国防总部的上将,也没在这种场合下产生不适的感觉。

听到他这么说,站在最前面的军官便首先放松下来,让后面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片刻后门外除了正常站岗的就没人了。

钟夏冰说了进入基地后不让人带,可负责人怕招待不周,还是推了一个人出来。

让他领着钟夏冰进F1基地随便逛逛。

当然,进来之前先做了人类基因检测。

基因无异,人类。

领着钟夏冰参观F1基地的人穿着便服,不知道在这里他平常都做些什么工作,可能就是招待客人和人说话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挺合格,话特别多,一路上那张嘴叭叭叭地就没停过,根本不会有冷场的机会。钟夏冰挺满意,毕竟他要是很突兀地问出姚凌舟在哪儿,似乎很奇怪。

先听这人随便说说也不错。

“听说Z1基地前两天遭到了大量常春藤的攻击,整个基地都沦陷了,其中三分之二的民众却都得到了生还救助,现在想想我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呢……你说他们也没提前准备和常春藤抗衡的有效方案,怎么还能这样死里逃生呢?命都太大了。”

因为里面有个人拥有精神污染驱动天赋,把国防总部的直升机与装甲车全带走了,不然没有设施工具,Z1基地能救出三分之一的民众都是奇迹。

但这些在别人耳朵里太过离谱的话钟夏冰当然不会说,他只表现出比较感兴趣的样子,听旁边人继续说话。

“Z1基地的救援设施好像也很多,按平常数量计算的话,装载一万个人完全不在话下。”

“来这里的一些民众还说,他们看见了是有个人把这些救援设施弄过来的——就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还没忍住调节气氛似的轻笑,“真是传得神乎其神,还挺有意思。要我说啊,如果真的有这种人在,那污染物爆发这种事还会发生吗?就算爆发了,现在肯定也早结束了吧。”

“诶钟上将,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完全没注意到听到这些话的钟夏冰表情有瞬间的怪异,只不过转瞬即逝。

被提到官职后缀与姓氏的喊了一声,钟夏冰漠着眼神转头看他。思绪暂且先从寻找姚凌舟这件事上收回,想要认真地看看这个带领他的人长什么样子。

这人头发有点长,但并没有因此随意散开,而是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啾,显得挺有精神。

长相……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像个很热爱搞怪诞事宜的艺术家——还是特别神经病的那种。

应该只是单纯话多而已,钟夏冰想,他不应该以一个多年军人的身份去警惕地思量这人居心何在,又到底是不是居心叵测。

他压下心头的偏见,随意应了声:“说得对。”

看起来很像个神经病的艺术家笑了笑,说:“对了,关于常春藤毫无预兆地攻击Z1基地这件事,可不是我瞎口胡诌啊。是来到这里的阿尔法第一部队里的某个上尉说的。”

钟夏冰脚下动作一顿:“那个上尉叫什么?”

与此同时,他突然在心里飞快思索,纪寻当初是在哪个基地给国防总部发去的安全通讯?

不会就是Z1基地吧?

……姚凌舟的精神污染驱动天赋是在Z1基地重新开启的。

“好像是叫温阅吧。”接待人不太确定地说了个名字,“他身边还有两个女孩子。”

阿尔法特种兵部队里的每个人钟夏冰都知道,特别是第一部队第一分队里的人。

两个女孩子之一应该就是布迟忆,那另一个是谁?

钟夏冰没有在接待人身上察觉到丝毫的恶意与敌意,但他说的话却令他不舒服。

因为……都太准了。

就好像这人不是道听途说,而是一直都知道些真相。

钟夏冰再次将认真的目光定在接待人脸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听清钟夏冰具体问了什么的男人微一怔愣,随即反应过来,自豪地说,“别人都叫我智者。”

……

此时真正应该接待钟夏冰的人还茫然无助地站在基地里面的大门口,这里空无一人,谁也没有,更没有什么上将。

他无辜挠头,心想总不会是因为上了个厕所就错过了吧?不至于啊,也就上了五分钟而已。

负责人告诉他钟夏冰上将挺随性,所以自己走了也说不定?

*

“砰砰砰砰——!”

无数道子弹的火光直冲着一个方向而射击,弹无虚发,每颗都深深地楔入黑色的鳞片之中。

浓稠的鲜血顺着弹孔将鳞片染红,描摹出锋利的鳞边,像一幅浓重墨彩的抽象油画。

可被射击的东西却像丝毫都感受不到疼,依然傲然挺拔地立在众人眼前,施加无比沉重的压力。足球一般的眼睛竖瞳机警危险的闪烁。

纪寻已经完全没了人类的形体,身高两层楼,粗如直径一两米的大树。

他可以一口吞了眼前这些渺小的人类,可这次出来也不知道帕尔德带了多少火力,火光从未间断,纪寻身上甚至还挨了三下火|箭|炮。

他庞大的身躯再如何撼然,也不是钢骨之躯,血肉直接被轰飞一大块。

接近逆鳞地方的糜烂伤,一眼过去还让人以为是他的脖子即将要断掉。

可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那些缺失掉的皮|肉组织正在极快地长合。

再生能力依然在运行。

“Oh,Fu.ck!”一个白人脸色苍白的没丝毫血色,他绝望地差点扔枪,摇头语无伦次地用母语对帕尔德吼,“帕尔,他的伤口又长住了,这特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他是杀不死吗?!”

“咚——!”

黑色身影在如此多的弹雨中速度不减反增,猛然上前,尾巴狠狠扫向方才说话的白人,他顿时从装甲车顶倒飞出去。

另一个人眼疾手快地翻身换了位置,这才幸免于难。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白人像是被千斤重的东西砸断胸膛,整个胸口都可怕地凹陷下去。

当场没了生息。

三辆装甲车飞速狂奔,如果说一开始帕尔德是非要姚凌舟不可,那现在就是只顾逃命了。

纪寻没异变完整之前,几乎是被他们反压着打,毕竟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人,手上的武器也有数,子弹很快就打完了。

可等他完全异变后,帕尔德就知道事情控制不住了。

纪寻不知道还有没有属于人类的意识,但他目前就是对帕尔德一行人穷追不舍。

二十几个人已经死的还剩八个。

他连纪寻都解决不了,怎么带走姚凌舟?

哪怕纪寻还杀了他的弟弟,他们之间确实有血海深仇。

不多时,他们便跑到了不远处有个宽大湖泊的地方。

帕尔德闭眼,快速说:“他有再生能力,虺蛇的逆鳞对纪寻来说不是弱点,他根本不怕。”

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睁开眼睛:“他的弱点是心脏和脑袋!这两处地方他无法再生!”帕尔德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很狰狞,“他当然可以被杀死。”

经此话语众人才发现,混战之中帕尔德这边的人的军火瞄准的是纪寻全身上下。

而对打在身上的子弹,纪寻连躲都不躲,只有头部以及虺蛇心脏的位置没多少伤痕,他在有意识地规避。

湖泊渐近,兴许是太慌了,开装甲车的人都没顾得上转换方向,看到前面是水便连忙惊恐地踩了刹车。

所有人的身体都由于惯性往前倾。但没人在意,反正纪寻马上就要死了。

两架单人火|箭|炮再次瞄准了紧随其后的纪寻,一个目标是头部,一个目标是心脏。

纪寻知道他们的意图,可他浑身染血就像杀红了眼,不愿意再躲。

他的体力在逐渐透支,上百颗子弹都嵌在肉|体中,哪怕伤口由于再生能力长合,他仍然能感受到尖锐的金属正在里面磨损他的身体。

很疼。

但他一定要杀了帕尔德。帕尔德必须死。

“轰——!”

两颗火|箭炮一齐发出,产生了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

纪寻虺蛇的腰身紧跟着就要发力想要把帕尔德生吃了,就突然听见一声低沉快速的命令。

“退回去。”

音色熟悉的令他震惊,让他直接忘记了动作,全身的器官竟然好像也会撒娇顷刻感受到了军火带给他的疼痛似的,庞大的尾巴拖在身后,一个没绕回来缠住了一根大树的树干,平衡顿时失去,纪寻很没出息地“扑通”趴在地上。

头顶鼓着两个小鼓包,还没长出龙角却正在努力长的高贵头颅,直接下巴贴地,金色的竖瞳戾气消散,竟然透出一股无辜地看前面。

……看上面。

但还没看清,巨大的飓风便迎地而起,掀起满目尘土,以及无尽的杀意。

只见方才还直直朝纪寻而去的火|箭|炮,突然怪异地顿在半空,下一秒便被飓风扇的调转方向冲向帕尔德他们的方向!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又令地面二次震颤。

眼前宽有三米、漂亮的有些晃眼的金色翅膀朝内微微收拢,如数挡在纪寻面前,就像是把他圈在怀里。

姚凌舟背对着爆炸方向,巨大的翅膀也让纪寻看不见帕尔德他们,金色的竖瞳里只有姚凌舟的影子。

他的人类形体没发生什么变化,只有背后长出了一对硕大的金色翅膀。迎着头顶从树叶间洒下来的碎阳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天使。

纪寻的眼睛一动不动,像傻了似的盯着天使。

姚凌舟面上没什么表情,额发垂落搭在眉眼,让他的面容冷硬却又显得温柔。

他单膝跪地,看纪寻身上大大小小的血迹,以及还没完全长合的糜烂伤口,将如数情绪都遮挡在眼底。

“你还有人类意识吗?”良久,姚凌舟嗓音有些喑哑地问。

纪寻维持着下巴贴地的憨态可掬姿势,竖瞳快乐地闪烁,随后还眨了下眼睛。

确认后,姚凌舟胸膛间紧绷的气息稍落,嘴角没忍住勾起轻微的弧度。

他将双手放在纪寻头顶,金色翅膀在身后始终微微收拢将他们护在其中,而后弯腰俯身,温凉却又莫名灼热的吻就这么坚定地落在纪寻的眉心。

姚凌舟轻声:“小狗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