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仙踪/文
第21章
“打开超声仪端！打开，打开啊——”
夜色中，Z1基地中央硕大的骇人物体静静矗立，漠然地看着如今的一切。
更加漠然地钻入姚凌舟的梦境，对他进行无声的折磨。
昏暗的光线，剧烈的呼吸，残缺动荡的场景犹如无限下坠翻转的镜头，晕得让人想吐。
无数只长着翅膀的生物遍布天空，遮挡烈日。
有半人大的蜂类毒针蠢蠢欲动，肚皮躬动就像怀胎十月的孕妇肚子里面的孩子，此时正自己拼命的四脚挣扎要爬出来。
拥有绚丽色彩翅膀的蝴蝶每扇动一次翅膀，蝶粉便犹如花粉般簌簌而扑。
“扑通——！”
姚凌舟被重重扑倒在地，漂亮的长鬈发只擦着他的面颊一闪而过，便化身为新的“蝴蝶”，加入庞大的队伍。
感染变异速度太快了。
他们是怪物，他们是……
“哥。”美丽的少女重新出现在他身后，脸色苍白。
那头鬈发在众多怪物的拥挤下而洒落的丝缕光线中散发着浅色光泽，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悲哀：“我再也不想被重塑了。”
“我恨你，我真的……想杀了你。”
姚凌舟目光平静，情绪没什么起伏，但话语却是从他喉间嘶吼出来的：
“打开超声仪端，打开！帕尔德！”
“凌舟啊。”一道温和的男性嗓音不知在什么地方响起，好像是从那些飞舞的怪物里。
他叹息：“最该死的人，就是你了。”
...
“ProfessorT，”有道男声从远程监控并能操纵一切的设备里传出，语气很无奈，“你为什么还不打开超声仪，Zhou已经第二次要求了。”
被称作ProfessorT的人沉吟片刻，道：“小舟，你明明可以救下他们。”
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甚至带着蛊惑。
根本不敢让人相信是这道声音的主人在执行“杀戮”。
“唉，你听见了，”帕尔的声音又通过遥远的仪器传出，带着诱哄，“Honey，你知道，他们都听T的。”
ProfessorT：“血。”
……
基地大亮，明媚的太阳已高高升起俯瞰众生。
中央那座巨大的黑色物体在地面投下几乎同等大的阴影。
床在窗户的对面，姚凌舟侧躺醒来，睁着的眼睛里全是裸.露出的那点黑色建筑。
像一座无形的夺命塔。
但是姚凌舟并不认识这种东西，也不知道它具体叫什么。
可是帕尔德……是不是上次那个叫什么玩意儿的，罗塞斯。
他好像说他哥叫帕尔德。
现在做梦都已经开始代入现实中听到过的名字了吗？
雨露均沾的阳光顺着墙壁攀爬进窗台，在屋子里展示自己会发光的曼妙身姿。
也在地板的玻璃上反射出一道光弧。
地板的玻璃上……玻璃？
玻璃上还有枚弹孔。
姚凌舟眼睛轻眨，发现眼前的窗户少了一半。
被卸了。
而地上的那块赫然就是被卸下来的半拉窗户。
姚凌舟：“？”
他漂亮的眼球向旁滑动，便见两头毛绒绒的脑袋分别趴在他床头。
只不过那个人头离得近，几乎头顶挨着他的；猫头就稍微惨了些，被狠狠压制在
床不大，要是在和谐相处的情况，硬挤也能塞得下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贴那么紧说不定还能发生点儿不可描述。
但昨晚姚凌舟还在拿枪崩纪寻，姓纪的双手投降被赶出去，不敢放肆，千思万想后，半夜卸了玻璃爬进来，也只敢用头顶的呆毛小心翼翼地贴一下。
清醒些后，姚凌舟的入目之处全是小房间地板上、那满地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纪寻小半个身子和脑袋放在床头，剩下部分就全都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伸在地板。
而他看起来睡得还挺舒服，因为他怀下正压着一只大猫。
他双手锁住十九的脖子，把它的猫头用来垫下巴，一条腿还扭曲地绞住大猫身体，不让它动弹分毫。
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人猫大战，就为了争抢谁的头能离姚凌舟更近。
结局便是大猫落败被压制，纪寻的脑袋赢了。
姚凌舟：“……”
再怎么见多这种场面，八年过去，这俩小畜生打成这个德性他也不该睡这么沉吧。
像个死人，毫无戒备心。
姚凌舟抿唇深思。
……也说得过去，他俩每次打起来动静都小到几乎为零，不然把姚凌舟吵醒了，人跟猫是都要罚站的。
阳光上移，一缕调皮的光线在纪寻露出的右边脸颊停留，将他右眼角那道很小的月牙疤痕镀了层金线。微薄的唇间还虚咬着银链上的戒圈。
姚凌舟下意识拈手指，拇指指腹划过食指被修剪得体的不明显的指甲。
现下纪寻还在梦里跟大猫打架呢。
纪寻见识到了姚凌舟手.枪的威力，没问这是什么高科技，更不害怕。
不就是被姚杀一顿吗，只要姚高兴，被.干一顿都行。
但姚凌舟在生气，纪寻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多待，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和一只始终盯着他的大猫共处一室大半夜，纪寻实在是受不了，打开窗户攀到隔壁就卸了有弹孔的玻璃。
在月亮的注视下，纪寻半抓窗楞墙壁，一条腿已经悄无声息地踏进屋里。
抬眸却被按下暂停键，沉默了。
门把手无声无息地下压、上弹，长得黑咕隆咚的大猫悠哉自然地从半开的房门钻进来，尾巴翘得老高。
蓝色兽瞳射向纪寻时，纪寻似乎从它眼睛里看到了蔑视。
“……”
姚竟然没锁门。
进来后，大猫后脚抬起轻轻一蹬。
房门关上了。
...
纪寻觉得不能忍，闭着眼睛抬手就在大猫头上“梆”地捶了一下。
不重，但十九“啊呜”地睁开眼睛，警惕的全身毛发炸裂。
紧接着，它一爪子挠向正在熟睡、手却还没完全放下的纪寻侧脸，冷白的皮肤上顿时泛起三道红印。
不重，又没破皮。
“嘶。”纪寻睁眼，刹那间对上一双满是凶恶的兽瞳。
等看清他们是以什么姿势接近时，他脸色沉着，抬起手又打了大猫一巴掌。
而大猫又给了他一爪子。
手背红了。
被迫围观全程看闹剧的姚凌舟：“……”
沉思片刻，姚凌舟：“你们俩闲得蛋疼是不是？”
他看向纪寻，解释警告放在一起：“猫绝育已经没蛋了，你也想没有？”
*
“哇，寻哥，你的脸是怎么了？”布迟忆惊呼，“你的手又怎么了？”
她眨巴眼睛，推测：“和大哥的大猫打架啊？”
纪寻冷笑：“你很闲吗？这么关心我。”
似乎再多问一句下秒就可以去执行任务了，布迟忆讪笑，疯狂摇头捏住自己嘴巴。
等八点过后大家洗漱完，宋添主动过去敲响他们房门，带他们去吃饭，顺便熟悉基地。
然后他就看见了不得了的一幕。
他们伟大的纪队竟然在墙角罚站，和那只黑豹一起。
两个难兄难弟站得排排齐，却都又互相怨毒地瞪对方。
最后能解除封印，还是大哥从洗漱房回来对大猫说：“你在家待着，回来给你带饭。”
后目光转向纪寻：“你自由活动。”
闻言，纪寻还挺高兴乖巧地应声：“嗷。”
宋添现在脑海里还都是那句嗷，脑瓜子嗡嗡的。
他绝望地看向走在姚凌舟身边的纪队，纪寻察觉随意瞟过去一眼。
“看什么？你也很闲？”
“！”宋添忙摆正头颅，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连忙说：
“餐厅还有段距离，我先给你们说下目前的情况吧！”
“Z1基地外的污染区被国防中心定为污染地第60禁区，顺序是根据发现的时间早晚排的。而基地前的字母ABC是根据原先城市的大小以及人口划分。污染是全球性，源头不明。”宋添的声音沉稳下来，“12年前白蚁病毒爆发，所有人都将目光和注意力放在了白蚁上，根本没有人想到会爆发全球性的污染，所以我们知道的信息少之又少。”
“60禁区的污染物是一种常春藤植株，生命力和繁衍力都很强，被感染后两个小时内会发生异变，会先从伤口长出叶片。”
罗塞斯就是这样，他伤在手背，被发现时那条胳膊都已是绿色的藤蔓叶子。
而宋添所说的污染物植株特征，和霍迁说的几乎一样。
“植物的弱点在根部，拔草除根嘛，他们的脊椎神经就是。只能割断颈后整个身体的脊椎神经部位才算安全，最保险的方法是割断整个头颅。”
“其中有件比较奇怪的事，队长你们在路上应该见过，”宋添手疼了，他同时动了动缠绷带以及打钢板的受伤部位，蹙眉沉声道，“活死人和污染物是会互相攻击的。”
纪寻：“嗯。”
他当时看见后还在想，如果活死人和污染物会相互感染，那他们也不用再负隅顽抗，全球彻底玩儿完。
“不过说起这个，”布迟忆突然插话道，“我们见到的攻击污染物的活死人，可都是坟头里的尸体。”
“白骨都腐化出不少。”
宋添疑惑：“嗯？”
他凝重：“人家在地里埋的好好的，怎么会被咬？”
布迟忆耸肩。
可能活死人找不到活人咬，发疯把尸体从地下薅出来了？
“事情严重兹事体大，如果他们能够互相感染的话……我们把消息传给国防中部，郑信中将说，目前已确认活死人与污染物不会互相感染，所以他们互相攻击反而是好事。”
宋添眉头蹙得越发紧：“大概能这样解释，病毒间就像人体中互不干扰的分类组织细胞，比如血小板就是血小板，红细胞就是红细胞，各有分工不会融合干扰，所以也就不会相互感染。”
“国家污染防护中心——就叫这个名字，据说还已经成立挺久了。我很奇怪为什么，污染物才爆发几天，但他们似乎很早就预知到要成立污染中心，”宋添脚步稍慢，似是在思考，“但目前这些不是主要的。防护中心已经证明，污染物也是一种污染病毒，和白蚁病毒属同类，只不过是进阶体，它不止污染人类。”
“目前研究所除了在研发白蚁病毒最终抗体，还在攻克污染物病毒基因链。”
说得足够多，人脑需要时间消化，宋添暂时不再言语。
基地道路两旁种的是桉树，这种树很少有出现在国内的，高约20米，此时叶子也不算浓密。
姚凌舟踩着树影，忽然想到这种树似乎还有另外的名字，亡国树，断子绝孙树。
直往北走是餐厅，会和基地中央缩短距离，硕大的建筑怪物就屹立在那。
姚凌舟随口问：“那是什么建筑？”
宋添看过去：“哦，不是建筑，是一种仪器。”
那道起码得有三架飞机大的仪器在众人眼底裸.现，纪寻直视片刻，没听到姚凌舟再出声，垂眸：“怎么了，姚？”
姚凌舟听见自己问：“什么仪器？叫什么？”
宋添挠头：“叫……啊，超声仪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