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应下了,可如何比呢?
秦少和仿佛看不见三个弟子疯狂使来的眼色,不慌不忙夸起对方:“宁掌门教导有方,贵派首徒据闻早在修元巅峰,已是可争坤元的境界。”
说话间,目光落向宁衡身边的年轻人。
那年轻男子二十几岁的年纪,身形昂藏,剑眉飞扬,一双桃花眼本十分漂亮,眸光却充满戾气。
这人跟他师父一样,连发丝衣片都带着傲慢。
武林大会十年没有举办了。
十年前,逍遥派首徒张骁,便以十六岁的年纪杀入前十,拿下修元称号。
如今十年过去,如此的习武奇才,恐怕已在坤元境界。
让这样的人跟陈慕之打,一个不小心,陈慕之焉有命在。
奉承话谁不爱听。宁衡难掩得意之色,笑出眼尾几条褶子:“让骁儿出手确有些为难你们了。不如这样,燃一炷香,且我骁儿自绑一只手,以单手轮流对你那三个……不,四个徒弟。香烧完之前,你们若不能打败我逍遥派首徒,便算你们输。如此,可算不得我逍遥派欺负人。”
秦少和拱手:“宁掌门思虑周到。”
宁衡嘴角斜斜一勾:“届时,自断一手还是赔钱,你们看着办。”
秦少和点点头,就这么定了。
一行人,这就浩浩荡荡同往练武场去。
宁衡侧头问张骁:“那眉心红印的女子,言语狂妄,工夫尚不知深浅,你要小心。”
张骁四处张望,漫不经心:“不过个无名小卒,若是个有本事的,岂会拜到这破地方来,学什么内功。”
宁衡又仔细看了眼那跟在曾书阳后头的女子:“她若没点本事,不会是这副不怕事的模样。总归,对上她时,你万莫掉以轻心。”
张骁打量着这雁山的破旧,鼻腔里笑了声:“知道了。”
同辈之中,除了正阳柳眉,他还没把谁放进眼里过。
雁山的练武场倒是大,擂台修得也平整宽敞,可惜半块花砖也无,灰不溜秋寒碜得紧。
秦少和指着这台子,道:“添个规矩——比武点到为止,落台即输。”
宁衡无所谓:“自然是点到为止,可也有刀剑无眼,毕竟我逍遥派是外功门派。”
樊音听懂师父话里的意思了,忙回头对三个同门小声道:“师父的意思是——打不过就自己跳下来,保命要紧。那个张骁惯来嚣张得很,万一收不住剑,伤了我们谁可遭了。”
曾书阳:“哦。”
陈慕之心绪不宁的,他看了看苏缈:“小师妹,你本不必掺和进来的。你说过的,你只懂些皮毛功夫。一会儿瞧见不对劲,就赶紧跳下台,记住了没!”
樊音也拍拍她的肩膀,强调道:“保命要紧!师父轻易不会言败,可眼下明知我们打不过,却还同意打擂台,兴许是还有什么后招。”
苏缈从未被当做弱者保护,素来都是她冲在前面流血出力的,当下颇有些不自在,只敷衍着“嗯”了两声。
曾书阳跑腿,抱了香炉过来。
张骁依约将自己的左手绑在腰上,只右手握着一把剑,大马金刀地跨上擂台。
逍遥派弟子围在周围,仰望着他们的师兄,眼中无不是真真儿的崇拜。
“终于又要看到师兄出手了!”
“师兄英姿飒爽,争取半柱香全部拿下!”
“怎么说话的!能在师兄手下走过三招,都那算厉害了,还半柱香,半盏茶的事儿罢了!”
雁山派这边,却似老母鸡儿护崽子,四个弟子全缩在秦少和后头。
这要怎么打呀。
“慕之,上去。”
陈慕之半晌没动。
“上去!”秦少和又说一遍。
“哦。”
要不咱还是直接挑手筋吧,何必再搭上师弟妹。陈慕之忍着没说,两腿像灌了铅似的,一步一步地走上擂台。
张巡检拿个锣,做起了裁判官。
见两人都准备好了,他催人点上了香,香一燃,“铛——”锣声震耳,擂台比武开始!
但见张骁一手持剑,一手缚在背后,冲着陈慕之就刺了过去。
许是知道招架不住,陈慕之下意识地便侧身一躲,堪堪躲过,落脚却稍显匆忙,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住。
“哈哈哈……”引得下头齐声大笑。
张骁并没有给陈慕之站稳的机会,回身一挑就割在陈慕之腕上。速度之快,对方根本来不及躲闪。
陈慕之被剑挑了手腕,才反应过来张骁竟然已接了第二招。刚收到的小师妹送的护腕,就这样被划出条两寸长的口子。
若非里头有层薄薄的百炼钢片,这一剑就直接划到他身上了,伤口必定是深可见骨。
不止护腕的皮破了,连那钢片也裂出条口子,可见这一剑之猛。
陈慕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再有片刻分神,匆匆忙忙接下张骁刺来的第三招。
雁山的工夫虽说以内功为主,却也有自己的雁山剑法。其特点就是简单好使,花招极少,以便配合内功。
因此陈慕之只要跟上张骁节奏,还是能勉强应付下来,偶尔还击几招的。
“铛——”两剑相击,张骁被震得手麻。
这便是内功的厉害之处。
陈慕之的《流云心经》已在第六层境界,张骁又是单手,撞上他蓄积内力的一击,竟也有些吃不消。
若是陈慕之突破到第七层,晋入另一番内功境界,那这一剑未必不能击退张骁。
“不跟你玩了。”张骁道,心头暗暗不爽。
他当下认真起来,一招接一招没给陈慕之喘息之机。一连八招,陈慕之被打得连连后退,竟连半招都使不出来。
直到当胸一剑刺来,陈慕之被逼下擂台。
台下锣响。
张巡检看得好生激动,尖着嗓子问:“下一场,轮到谁啦?”
樊音扶住险些崴了脚的大师兄,就要上台去。
陈慕之一把抓住她,摇头小声道:“他招式凶狠,我尚且不敌,你更要小心。”
樊音点头,硬着头皮登了台。
她上了擂台便处处小心,攻不敢攻,躲又躲得狼狈,意料之中的,不出十招就被逼下擂台。
明知打不过,樊音下来之后,曾书阳紧跟着就上去了。
那张骁竟连正眼都懒得瞧他,只冲他台下同门笑道:“这小子,你们猜,可能过我五招?”
台下弟子七嘴八舌笑话起来,有说三招的,有说一招的,气得曾书阳一脸通红。
到底是年轻气盛,岂肯再丢颜面,曾书阳偏不服输,愣是撑过了三招。
待到第四招,已被逼到擂台边缘的少年竟还不肯放弃,迎面朝张骁攻了过去。
好似没瞧见张骁这一剑,是直刺他腹部的一剑。
然后……
他就被苏缈一把拽下台去。
只是那剑招凶狠,虽没刺破皮肤,却已将他的腰带断为两截。
“哈哈哈,快瞧瞧他们,排着队等着上擂台。还等不及了呢,居然上手拽人下来。”
那边逍遥派笑得很大声。
樊音上来就给了曾书阳一巴掌,气得跺脚:“你找死啊!”
曾书阳涨红着脸:“我、我气不过!”
“明明说好的点到为止,你看看!”樊音冲着张巡检,大声骂道。
张巡检把两手一摊,爱莫能助:“都说了刀剑无眼嘛。谁知道你们几位差劲,自个儿不避,还硬往上送呢!”
樊音气得脸通红:“你!”
逍遥派笑成一团。
宁衡摸了摸胡子,笑呵呵地对张骁交代了一句:“别太认真,给留几分面子。”
这话本身又岂是给面子的,那分明是在可劲儿往人脸上扇耳光。
陈慕之泄了气,一把扣住苏缈手腕:“算了,师妹,你不要去了。你兴许连一招都过不了,给他们看笑话事小,要是再伤了……”
苏缈刚要上台,却被他拽住,回头,丢出抹笑:“你又怎知,是谁过不了谁的一招。”
小师妹这是气糊涂了吧。
樊音使劲儿冲她摇头,白着一张脸,却红着一双眼。她回头望向师父,想看看师父可有话说。
明知是打不过,何必给人戏耍的机会,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混战一场,便是伤了,死了,也好过这样给人看笑话。
逍遥派姓周的受伤,本就不是他们的错,凭什么要让他们担,又凭什么让大师兄一个人担!
大师兄被打下台的时候师父没开腔,自己下台的时候师父还是没说话,三师弟差点被一剑穿腹,师父居然还不叫停。
樊音久久地看着师父,不明白师父究竟在想些什么。
“让她去。”秦少和的声音四平八稳。三场连败,他脸上却并无颓败之色。
“可是师父……”
“让她去!”
陈慕之只得放了手。
“师妹戴上!”曾书阳匆忙解下护腕,塞进苏缈手里,“怎么光记得送我们这个,自个儿也不戴个。”
陈慕之若不是戴着护腕,这会儿手肯定已伤得不轻。师父不让打住,他们就不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少受点伤。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苏缈把护腕按回曾书阳怀里,一跃上了擂台。
“师……”樊音伸手,没来得及拉住她。
逍遥派那边儿,早已等着看笑话,见她上了台,立即狂喊起来:“一招!一招!一招……”
他们等着看自家师兄,如何一招制胜。
那不过是雁山派新收的小师妹,连曾书阳这个学了十年武的都只在张骁手下走了三招,这女的嘛……
对她要求不能太高,别把自己绊倒就行。
苏缈站上擂台,自背后拔出双剑,剑在手中飞快一转,画出两轮漂亮的残影。哗哗剑音似山雨压下,使人莫名胸腔一颤。
“好啊。”她含笑应道,“就一招。”
作者有话要说:苏缈:请用收藏助力每一个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