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玬珠被逐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此句何解?”

“这句是说‘诚信乃立足之本’。”

桌上堆着一堆书,本本都已考过了。

秦少和搁下手里的这本,甚是欣慰:“不错,都难不倒你。”

苏缈:“师父不妨抽难一点的。”

“罢了,老季教出来的,我大可放心。”

秦少和说罢,起身去书架找东西。

苏缈安静等着。

接连温书几日,过关没有一点难度。师父并无为难她的意思,考得并不刁钻。

秦少和挪开层层的匣子,在最里头取出一本两指厚的册子,又从另一侧书架随手拿了一本册子。

他拍去上头的灰,将之放到桌上:“这是十二经脉图解,郎中手上常见的。你拿回去自行背熟,三日后我要抽查。”

然后,才把匣子里拿出的那本,郑重地放到苏缈面前。

苏缈轻抚封页,念出上头的四个字:“《流云心经》?”

秦少和颔首:“人之气,如流云,你不懂它时,它便如那流云漂浮不定。你若懂它,便能调它游走经脉调理内息,或将之汇于一点,助你使出聚力一击!”

不仅如今的江湖,就是再往前数个几十年,大行其道的也是外功。苏缈还是头次听说内家功夫,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师父可否使个一两招,给我开开眼界?”

秦少和捋捋胡须,跨过门槛阔步而去:“你且跟着来吧。”

师徒二人却没有往练武场去,而是拐进了山里。

秦少和将她领到某处堆满石块的平地——许是当年建房修墙留下的石料——一手叉腰,大手一挥:“你找块石头,别太小。”

苏缈不知其意,在附近寻了圈儿,按师父的吩咐选了个大石头,及膝之高,合抱之宽。

秦少和抽了抽嘴角:“……”

苏缈:“不合适吗,师父?”

师父他挺了挺胸膛,一脸正色:“别眨眼,看好了啊!为师只演示一遍。”

只见他伸出右手两指,于胸腹当中提上一口气,左掌沿着右臂前推,似要将一股看不见的气息,推至右手指尖。

骤然,两指向前,击在大石之上。

“咔!”

那石头齐整整的分裂成两半。

饶是见多识广,苏缈也惊得半张开了嘴。

这就是内家功夫?肉体凡胎,居然能以两指断开石头,且断裂处这般齐整。

“内功竟然如此厉害!”

秦少和高抬下巴,再度捋捋胡须:“如今你也见识过了,该回去好好研读我派这《流云心经》了。”

侧过身,挥挥袖子,“去吧去吧。”

苏缈捧着书,期待地问:“师父不亲自教导么?”

“你是个聪明的,且先自己看吧,不懂再来问我……今日晴好,为师要留此处看看风景。”

苏缈暗道,她这新师父跟老季好生不一样。当年老季教她,那是手把手的传授,先学哪招后学哪招,都是按照她的进展来安排的。

她也没多想,拿好两册书这就退下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秦少和终于没忍住——

“呼……呼……”抱着痛麻的手指呼呼直吹。

“这他娘也太大了!”徒弟太实诚了,给他选了个最大的。

嘶——啊——骨头没断吧!

苏缈本着一颗好学之心,半点没有耽搁,拿着新到手的秘籍回房研究。

先看了十二经脉图解。

倒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书郎中人手一份,她也不是没见过,懂得一些皮毛。

人身手足有三阴三阳十二经,包括手阳明、手少阳、手太阳、手太阴……

而十二经脉之本,为丹田,又名气海。

翻开《流云心经》,开篇又讲道:

若内功练成,气海之气可收可发,收时内气凝于腹脐之间,发时则气随意转,无所不至。

看起来高深的很。

“苏姐姐!”

刚看到足阳明篇,窗户就被拉开,从外头伸出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又去哪儿贪玩了,两天了才回来。”苏缈合上经脉图,笑问。

玬珠嘻嘻笑着从窗户跳进来:“这不是舍不得沁儿吗,顺路又玩儿了一圈——姐姐都开始学雁山武学了么?”

“是啊。”

“真好!”

玬珠开心地坐过来,“如今我也闲下了,往后挑水扫地的都让我来吧,帮你腾出点时间,姐姐也好早日学成。”

苏缈却是收笑,摇了摇头:“你还是别在门派当中露脸了,变回狐狸,只管去山上玩儿你的。若是被我师父看见你,指不定又惹出什么麻烦。”

秦少和的态度很明确,为了在这山上建立雁山派,他和三个弟子已和妖斗过好多回。他们都不喜欢妖,连带着对半妖也有成见。

能留下苏缈,已是看在老季的面子上。

“我可以隐身啊。”

“隐身也有暴露的时候。”

玬珠委屈,撅了撅嘴:“那,我跑累了,你让我睡一觉再走嘛。”

说完就缩成一只白狐,跳到苏缈腿上,企图蜷成一团就在她身上休息。

无奈她已经不是奶狐狸了,硬是调整了好几次姿势,才找到合适的位置。

苏缈:“……”这大可爱,有点重啊。

苏缈又接着看十二经脉图,这一看就忘记了时间。直到秦少和来敲门,她一抬头,才发现已到午时。

“冷锅冷灶的,我跟阿青下完棋,饿着肚子等许久了也不见饭来。”

苏缈赶紧叠好图:“师父还下棋呢,不怕把整个书房都输掉?”

秦少和对她这句话十分不满:“瞎说啥!下棋是高雅之事,赌什么赌,不赌了。”

说着说着,笑起来,“你捡的这个人啊,还真不错,给我解闷儿正正好啊。”

苏缈:“……”

两个闲得没事儿干的,天天催她一个忙着用功的去做饭,天理何在!

苏缈无语。

这就抱起腿上睡觉的小白狐狸,去厨房忙活。

秦少和眼皮一撑,这才瞧见她身上有只白狐。

“别动!那什么?”

“狐狸啊。”

秦少和眯了眯眼,声音像突然结了冰:“这山上何来的白狐?”

玬珠迷迷糊糊,睁开她的狐狸眼睛:“……?”

苏缈心头咯噔一下,抱着狐狸杵在原地,硬扯着笑说:“兴许有,师父没见过呢。”

秦少和那脸更冷下几分:“在师父面前撒谎?四大妖族之一的灵狐族,年幼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玬珠刚刚成年,还未完全褪去狐狸崽子的稚嫩,一身白毛软软糯糯,脸蛋和眼睛也比成年的狐狸圆润一些。

可她这个体型,却已和人界的成年狐狸一样大了。

秦少和眼睛歹毒,竟一眼看破。

其实,苏缈本就没打算把玬珠留在门派里,方才还劝她多去山上玩儿玩儿,没事不要过来。

她知道的,秦少和与妖斗了这么多年,必定比常人更了解妖。

玬珠说她睡醒就走的,这还没走就被抓了当场。

今天早上,苏缈还通过了考较。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嘴上答得很好,眼下却向师父隐瞒起玬珠的身份。

苏缈赶紧抱着狐狸跪下认错:“师父容禀。这只灵狐救过人,也帮过我。”

“救人?”秦少和自是一脸不信,脸色阴沉得可怕。

“是,徒儿不敢扯谎。何况,那日在湘临城里,刘知州的公子闹事,后来也是这小狐狸抹去对方记忆,才避免我雁山一场祸事。她虽是妖,却万万没有害人之心!”

秦少和斜睨了玬珠一眼,眼底盘旋着一抹冷意。

玬珠这会儿清醒了,被那眼神一扫,下意识地就往苏缈怀里缩。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她?”

苏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

“住口!”秦少和打断她的话,“刘知州若要来对付我,那便放马过来!我秦少和沉浮江湖三十余载,什么乌七八糟的没见过!”

他就不是个怕事儿的人!

苏缈抬头,见师父挺拔而立,如一劲松。

师父这人风趣,瘦削,可他狠起来敢和妖斗。区区刘知州家的公子,那算个屁!

他压根儿不领玬珠这个情。

苏缈明白了,师父说了不许玬珠留下,那就不许留。

弄不好,连她一起赶。

秦少和骂完,见她低着脑袋跪在那里,一句话也不分辨了,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平了心情。

他睇了眼那狐狸。

小狐狸耷拉着脑袋。

“滚吧,决不准再踏入我雁山派半步!”

说罢拂袖离去。

待他走远了,玬珠呜咽一声化为人形,当时就哭丧起脸:“姐姐!怎么办啊?”

苏缈目送师父远去,揉揉小丫头的脑袋:“还能怎么办。”

玬珠:“可是……”

“可是师父说的是,‘不许踏入我雁山派半步’,又没说不许踏入雁山。”

玬珠:“啊?”

苏缈失笑,暗谢师父还是口下留情了:“以后咱们就山里见吧。”

玬珠撅嘴:“……”还是好难过啊,她真的是只很乖的妖。

作者有话要说:玬珠:“我胡汉三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