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估计自己要被他给赖一辈子...)

凤栎与应烛合籍的那天,梧桐树下仙乐飘飘,九彩玄鸟比翼齐飞,万丈霞光铺天盖地,九重天的神族几乎来了个齐全。

太阴女君告诉他,他与应烛原来是命定的情缘、仙缘,生来就是一对,合该在一起,斩也斩不断,除非一方魂飞魄散,否则生生世世都是夫妻。

两人合了籍,名字写上了四万年一开花,四万年一结果的梧桐神木上,挂的高高的,如同二人的地位,在九重天上,真是尊贵无比了。

璇霄丹阙,仙山楼阁,琪花瑶草,云雾瞬息万变,巍峨神圣的仙宫层峦叠嶂,在其中如梦似幻。当真是三界一绝。

即便是见过名山川河的神族,此刻也被白玉京的宏伟壮丽给惊的说不出话。

“这是什么?”蓬莱学府的同窗们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应烛师兄成婚之前送你的住处,你为何说不知道?”同窗又问,“难道不是你问你夫君撒娇要来的?”

凤栎沉吟片刻,解释:“我没问他要什么白玉京。”

他其实有点犹豫,慢吞吞道:“……我就是说自己想要一个大一点的笼子。”

同窗:……这他妈的大过头了吧!!

总而言之,凤栎就在这个“大笼子”里住下了。

怕他太想家,白玉京就建在神木林的旁边,凤栎可以时时刻刻回去住。

合籍大婚比他想象中的复杂一万倍。

光是准备就花了半年的时间,大婚足足举行了三天三夜,累的凤栎眼皮子都睁不开。

不得不说,这婚服看着繁华复杂,穿在身上也毫无例外的重的要命。这感觉就像是自己被十条捆仙绳给捆住了一样,特别是头顶上还戴着更重的婚冠,东海极深处千年才有一颗的龙珠,不要钱似的在他面前挂了好几排。

坐在美人榻上的时候,凤栎都有那么一瞬间后悔成婚了。

早知道就不该一时糊涂,听这条大赖皮蛇忽悠,总感觉自己被碰瓷上了贼船。

只不过想想,他现在还能回来坐着休息一会儿。

应烛穿得也不比他轻松,还得在外面应付众神族。

桌上摆着一些精致的瓜果点心。

凤栎掀开珠帘,偷偷坐到桌前,用手指拈起几块糕点吃。他还很聪明,老玄武对他说过成婚的那天一定要恪守礼数,不仅仅是不能给自己丢人,更不能给父神丢人。

于是他每一种糕点都只吃一块。

吃完了之后就机智的重新摆了一下,营造出一种没有吃的错觉。

偷吃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宫殿门口传来一阵轻咳的声音。

凤栎望过去,嘴角还有一点糕点屑。

目光一开始是茫然的,看清楚门口站着的是应烛之后,顿时又有点尴尬。

凤栎没说话。

半晌,他开口:“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应烛笑道:“解释什么?”

凤栎开口:“我只是因为太饿了,才吃了一点点,而且桌上的糕点被我重新摆过了,看不出来被动过。”应该不会给你丢人。

应烛笑着看他。

凤栎因为眼前被珠帘挡了大半的缘故,没瞧见应烛促狭的笑。

他没听见动静,以为是应烛生气了。

有点不服气的开口:“我觉得你也不能生气。”

应烛故意逗他:“为何?”

凤栎说:“因为是你要娶我的,按道理来说,你的家庭地位应该要比我低一点。”

“嗯。确实应该。”

“所以我就算是有一点点小错,那也是你……”

应烛说:“是我什么?”

凤栎看着他:“是你活该。”

应烛忍俊不禁,笑出声。

“不是夫君活该。”应烛道:“是夫君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凤栎有点脸红。

但心里胡乱的想,他这个天生地长的赖皮蛇,哪有上辈子,就会说点花言巧语。

应烛从手中幻化出几道清淡的膳食,哄他说:“怕你饿了,给你带的。”

凤栎决定在这一刻原谅他。

应烛又说,语气有点浪荡:“毕竟吃饱了,夜里才有力气。”

凤栎又决定在这一刻让他立刻爬。

-

一语成谶。

新婚那夜,他确实用尽了力气。

这场合籍大婚办的声势浩大。

一直到了几百年后,有神族想起来,依然能将当天发生的那一切说得一字不差。

凤栎的婚后生活过得也十分快乐。

应烛对他并没有管束太多,他依然闲得无事就化出本相在神木林中扑腾。

就这样,神族漫长的生命被一点点消磨着。

和应烛在一起,他也不觉得无聊。

至于什么时候有孕,这也得说起一件事情。

成婚之后,不少神族的目光就落在他肚子上。

明里暗里的也暗示了好多次,奈何应烛不急,他也不急。

毕竟他觉得自己还是一只小鸟。

压根就没做好给人家当娘亲的准备。

应烛没说他为什么不急。

凤栎一开始担心他是不是不喜欢子嗣,成日里想的有点郁郁寡欢,连最爱吃的水晶糕都少吃了几块。

直到有一回应烛喝得有些多,将凤栎搂在怀中。

叹息了一声:“我听闻,凤凰一族的子嗣很难孕育。本君舍不得阿栎吃苦。”

凤栎听了,没说话。

但心里美滋滋的。

后来西海神君的女儿有喜。

老龙王活了万年,就只得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捧在手里跟明珠似的。如今又得了个外孙女,恨不得昭告三界九州,千恩万拜的将应烛与凤栎请到了他小外孙女的百日宴上。

凤栎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这种小小的龙蛋。

看了一会儿,忽然很不怀好意的对应烛说:“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应烛笑道:“本君是天地灵气所孕育,并未在龙蛋中呆过。”

简而言之。

他从碧落川诞生,就是一个少年模样了。

应烛道:“阿栎小时候也是这幅模样吗?”

凤栎嘀咕:“我才不是这样。”

“嗯。”应烛道:“你小时候一定比他好看。”

凤栎揍了他一下:“这是人家外孙女的百日宴,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应烛:“实话也不行?”

凤栎道:“不礼貌!”

应烛无奈:“好吧。那偷偷觉得我家阿栎比较漂亮,行吗?”

凤栎:“。”

油嘴滑舌!

为表歉意,凤栎在包红包的时候,给西海老龙王包了个巨大无比的红包。

老龙王受宠若惊,感激地跪了又跪,又拉着凤栎为小龙女赐福。

凤栎在赐福的时候,好奇地再打量了一下龙蛋。

摸在手里的感觉并不算太坏,壳有点软软的,里面酝酿着一条新的生命。

凤栎心跳快了起来。

似乎有这样一颗小凤凰蛋,也很好。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从西海回白玉京不久,凤栎万年没有动静的身子,终于化出了喜脉。

这件事又成为整个神族的大事了。

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三界。

凤栎这身孕怀的自己都觉得不太真实。

他的起居现在全都由应烛一手包办了,才刚怀上,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神族的子嗣繁衍一向艰难。

就如同应烛所说的那样,凤栎这一次实在辛苦。

肚子里的崽崽也不算调皮。

大部分时间都安静的一动不动。

可凤栎还是吃什么吐什么。

就这么过了三年,才终于化出一枚小凤凰蛋。

新手父母都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崽崽确实安安静静的,但是未免也太安静了。

凤栎也不是没见过别的蛋崽崽。

人家崽崽在蛋里面休息,是不是还是会动一下的。

他家这只倒好。

可以说是一动不动。

凤栎有点忧愁。

怀疑自己是生了快石头。

灵霄宫后面有棵参天的梧桐神木,他每日就捧着脸盯着小凤凰蛋。

应烛笑道:“什么事这么愁眉苦脸?”

凤栎叹气:“师兄,我觉得我生了一个石头。”

“什么话。”应烛差点笑出声,很敷衍地安慰道:“安心。我家阿栎就算是生了一块石头,那也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石头。”

……什么直男式安慰!

应烛也会经常陪着崽崽和他,但是总喜欢说一些怪话,比如盯着看一会儿,就开口:“翎儿看着像你。”

凤栎无语:“他还是一颗凤凰蛋,你就看得出像谁了。”

“父子连心。”应烛面不改色的撒谎。

“而且翎儿不像我,玄武爷爷说,我还是颗蛋的时候就特别能滚,在神木林到处滚,他每天都追着我跑,怕我把自己磕坏了。哪像你儿子,一动不动的,不会真的是一个石头吧?”凤栎越说越怀疑。

“哪会是石头。说不定只是成长的比较慢。”应烛的安慰没起作用。

听人家说,成长的慢的蛋崽崽,通常脑子都笨笨的。

凤栎被应烛随口编的这一句给吓到了,第二日去看崽崽的时候,更为忧心。

他戳了戳崽崽,开口道:“儿子,不准听你父神昨日说得那些话。”

四下无人,凤栎才不怎么甘心的承认:“你还是要像父神多一点,以后聪明一点,修为也高一点。”

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好,补充道:“但是要长得像阿爹,知道吗。”

他试图给崽崽洗脑:“阿爹长得可好看了,你也要是最好看的小鸟,不然就把你一口吃掉!”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害怕自己被阿爹一口吃掉。

总之,凤宣出生的过程出了一点点意外。

但破壳之后,果然长成了这三界最可爱的一只小凤凰。

“那当然,阿爹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儿子!”回忆到这里的时候,凤宣在凤栎怀中撒娇打滚,两千岁的小鸟了,还跟几百岁时候一样。

凤栎很吃他这一套,像是梳理羽毛一般,摸着他的脑袋。

凤宣自从在凡间浪了一百年之后,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白玉京太子殿下的身份。

再加上最近白玉京要举行一场巨大的神族庆典,凤宣立马拖家带口的爬回了栖凤宫。今天一大早,就跑到灵霄宫来,闲得无聊缠着凤栎将他少年时的往事。

凤宣听得津津有味。

凤栎道:“阿爹唯一觉得可惜的,就是没能看到你破壳的那一瞬间。”

因为凤宣小时候死不肯破壳。

导致他出意外丢过一次,差点把凤栎急的头都掉了。

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凤凰。

凤栎至今想起,都觉得可恨,咬牙道:“要是被本君发现那偷蛋贼到底是谁,本君一定要让他碎尸万段!”

戚琢玉陪应烛下棋的手顿了一下。

凤宣听得心惊胆战,连忙岔开话题:“阿爹别生气了,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凤栎当他说鬼话,冷冷道:“还不乱跑。我看你已经嫁出去的鸟泼出去的水,还知道白玉京是你家吗。”

凤宣:“。”

再后来的事情,凤宣就没有缠着凤栎继续说了。

他知道,他出生不久之后,三界就迎来了一场浩劫,父神也在这一场浩劫中神陨。

可即使他不说,这件事也不会被人遗忘。哪怕表面粉饰太平,可早在千年的时间内,那一场浩劫的每一个细节,都被凤栎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他嫁给应烛,并没有觉得自己爱得有多深。

不嫁给应烛,老玄武也会安排他嫁给别人。

凤栎心想,反正都是要嫁人的。

谁给他买最大的笼子,他就嫁给谁,没心没肺的明明白白。

但应烛离开他的那一瞬间,凤栎才知道那些埋藏在最深处汹涌的爱,早就在平淡的日常中渗透进了他心脏的每一处。

曾经他觉得最好最大的白玉京,最华贵的宫殿,最漂亮的衣裳,此刻都显得那么渺小和无关紧要。

以至于应烛的死讯传来,他的心口都似乎被挖走了一半。

那时候,要是没有凤宣。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活不下去的。

想到伤心的地方,凤栎没了声音。

一盘棋下完,凤宣早就困得昏昏欲睡。

他又看不懂这种围棋,戚琢玉偏偏还被拖着走不了。

这下父神放了师兄。

凤宣开心的差点蹦起来。

但还是要装作依依不舍的样子。

凤栎看着他卖乖,又好气又好笑,捏他的脸:“行了。早知道你不愿意来陪我和父神,赶紧跟你那臭小子一起给我爬。”

凤宣嘿嘿一笑,道:“阿爹我明天再来看你!”

然后背着自己的小荷包,小跑追了上去。

戚琢玉都没回头,就知道凤宣要往他背上跳,稳稳地背住,一步一步往前走。

或许连凤栎自己都没注意到。

凤宣某个时候的背影,其实和他还是很像的。

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当年在蓬莱学府的那个少年。

一转眼,万万年的时光飞逝。

那少年如今也独当一面,成了这三界的帝君。

“舍不得,要哭了?”应烛笑道。

“谁要哭了!”凤栎连忙瞪他。

想了想,又说:“就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转眼连翎儿都成家了。感觉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

“不老。”应烛道。

神族容颜永驻。

凤栎看起来,比起当年风采也不减半分。

应烛道:“既然舍不得,不如……”

凤栎看着他,应烛道:“再生一个?”

凤栎气得打了他一下,瞪他:“想得美。我和翎儿这一辈子就够倒霉的了,你们那太初之河的破河里面出来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应烛笑道:“阿栎气归气,倒也不必连坐到本君的头上来。”

凤栎道:“难道不是吗?”

想到戚琢玉那臭小子害翎儿吃得苦,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是。”应烛一脸坦然。

凤栎看着他,应烛张口就来:“曾听一位名人说过,这世界上除了你师兄,就没有一个男人是好东西。”

凤栎迟疑:“有这个名人吗?”

应烛:“有?”

他坦荡:“就是我。”

凤栎被他气笑了,懒得理他:“那这位名人还说了什么?”

应烛捉住他的手,放在心口处:“还说对不起。”

凤栎心跳一顿。

应烛叹息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凤栎的眼眶有点发酸,额头抵着他的胸膛。

嘟囔了一句:“你知道就好。”

他闭上眼。

心想气又有什么办法。

还不是被这条从天而降的赖皮蛇给碰瓷了。

看他这架势,估计自己要被他给赖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