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之河被一分为二后的三万万年,天地间的精气再一次汇聚在丹穴山,从这里诞生了一个新的神明。
本着保护稀有神族的态度,还是一颗小凤凰蛋的凤栎就被送到了玄武的身边养着。
玄武是一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神兽。
听说在父神应烛诞生的时候,玄武就已经存在于三界之中。
看来这种年轻人管生不管养把孩子丢给老人带的思想,从开天辟地的时候就存在了。
因此,凤栎破壳出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被老玄武带的说话都慢吞吞的,审美也有点异常。
出生的那几百年,凤栎常常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示人。
在神木林中时而变成人嬉闹,时而化作原身到处扑腾,总之因为不念书的缘故,过得很是无忧无虑。
神族多了,坐落在不同的地方,年轻的神族们没事儿干,就开始划分地盘,隐隐摩擦出战争的火花。
没事儿干是吧,没事儿干就弄个学府去念书。
丢人。
于是蓬莱学宫就这么成立了。
那时候还没有白玉京。
神族主要活动的地方在太初之河的沿岸,万万年之后,这里又被凡人称之为东海。
蓬莱学宫建成的那一天,入学的帖子也发到了神木林。
凤栎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戛然而止,老玄武替他接了帖子,第二日就将凤栎送去了蓬莱学宫拜师。
蓬莱学宫除了他,还有许多其他年轻的神族。
他们要拜的师父是一条很老很老的龙族始祖,听说也是在父神开天辟地之后就存在的古老的神。他学识渊博,博古通今,应烛都曾拜他为师。
这是凤栎第一次听到应烛的名字。
“应烛是谁?”
课间,凤栎好奇地开口。
凤栎虽不属于任何一个神族,但作为天地灵气所化的小凤凰。
又生长在老玄武的膝下,神族无人敢轻视他。
再加上这一千年的时光,凤栎只居住在神木林中,从来不与任何人走动。
众神只知道那天地灵气所化的小凤凰生的姿容绝色,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今日一见。
才知道传闻并非作假。
总而言之,冲着这张脸。
蓬莱学宫中大部分母胎单身的神族少年人也大献殷勤,有问必答。
“按理来说,我等与应烛上神拜了同一个师父,他应该就是我们的师兄了。”
哦。原来是师兄!
凤栎恍然大悟。
“但按规矩来说,应烛上神是开辟天地的古神,我等理应尊称为一声父神。”
哦。原来是大家的爹!
凤栎再一次恍然大悟。
为了答谢同窗的解答之恩。
凤栎回到神木林,捣鼓了许多糕点出来。他素日里没做过这些东西,只参照着自己的记忆捏了一盘,第二日带到了蓬莱学宫请大家吃。
一直到毒晕了五个神族少年之后。
蓬莱学府的执教古神们就不准凤栎再带这些毒药来念书。
什么毒药啊。
凤栎心里有点不情愿,他做的不是挺好吃的吗?
浅尝一口。
再醒来已经是一月之后了。
-
总而言之,凤栎在蓬莱学宫念书的日子就这么慢慢地走上正轨了。
之前说到,凤栎是老玄武带大的,导致他有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就是在少年时期的时候,反应要比普通的神族慢半拍。
同窗聚集在一起讲一个笑话,大家都哈哈笑完了。
等到上课的时候,凤栎才意识到这个笑话的笑点,然后忍俊不禁笑出声。
下场就是被赶出去罚站。
久而久之,凤栎就不怎么跟学府的少年们一起玩了。
他更喜欢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发呆。
没有表情的时候,凤栎看起来其实是有些清冷的。
美人发呆也是一副美景。
神族的少年坐成一排撑着脸颊,痴痴地望着他。
到了一千五百岁,在神族就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不知道是谁思春先说:“哎,你们说凤栎以后的道侣会是谁?”
“反正不是你,你想得美!”
“我想想还不行吗?你敢说你没想!”
“我没像你这么不要脸,想了还说出来!”
“他那样的出身,不是青丘就是九方天帝,反正轮不到我们!”
“哎,说不定会是后野呢?他族里不是都在传,正在跟神木林那位议亲?”
“管这么多干什么,还是想想等应烛师兄历劫回来之后,抽查我等的课业该如何办吧!”
执教古神进了课室。
众人连忙做鸟兽散开。
老玄武最近确实在给凤栎议亲。
毕竟天地间就他这么一只凤凰,凤凰主繁衍子嗣,留下自己的后代是很有必要的。
一回神木林。
老玄武就要把那些适龄的神族少年的画卷都挑出来给他看。凤栎烦不胜烦,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干脆就住在蓬莱学宫不肯回神木林。
白日的时候念书。
傍晚的时候就去蓬莱学宫的一处海边礁石上看日落。
学府后山是一片汪洋大海。
这里地偏,又有结界,很少有神族踏足这里。
这日,蓬莱学宫休沐。
凤栎照例背着自己的小书袋,塞满了果子和瓜子还有点心,到礁石上看海。
只不过今日运气不好,没等到落日,倒是等来了一场海上的风暴。
乌云压境,天空中交织着密密麻麻的闪电,闷雷阵阵,不远处海与天几乎连成一线。
看起来像是九九大雷劫的样子。
但凤栎长这么大没看过人历劫。
只觉得天气不好,怪吓人的,看起来要下雨的样子,于是默默地拿出一把伞,给自己弄了个小结界准备避雨。
谁知道雷声打了半天,雨水都没落下。
倒是从半空中渐渐地掉下来了其他东西。
似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着,在海岸边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若是砸到别的地方还好。
砸的那坑,正好是凤栎日日看日落的礁石处。
小山似的礁石。
被移为了平地。
他心中有气,散了结界之后去看是何方神圣。
结果石坑中什么也没有,黑乎乎的全都是火焰烧焦的味道,隐约间还能闻到一丝血腥味。石坑的正中间,似乎横躺着一条看不清是什么品种的水蛇。
水蛇?
凤栎用袖子扇了扇黑烟。
九重天哪儿来的水蛇,难道是碧落川里掉下来的吗?
方才那场雷劫也说得清了。
应烛将太初之河一分为二之后,混沌海与碧落川并不时时刻刻都安稳。每隔几百年,应烛便要去查看一番,方才的雷声,多半就是碧落川闹出来的。
那么大的雷,连碧落川里的水蛇都给劈下来了。
凤栎从边上捡了一根树杈子,戳了戳。
哎。
怪可怜的。
看来这小蛇已经修炼多年,都有成年男人手臂那么粗的身量。
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多半是没命了,浑身上下都被雷火烧的焦香。
看起来……
还挺好吃的。
凤栎的戳这小蛇的手一顿。
本着死都死了。
浪费粮食很可耻的朴素观念。
碧落川的水蛇。
他还没吃过,想来应该味道还不错。
凤栎果断架了一口锅。
准备把这条送上门的小蛇给炖了。
-
应烛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万万年后,他与友人对坐。
问起他初见凤栎的那一幕,还曾打趣他。
“曾经以为你应烛是个天生没有七情六欲不知美丑的人,可见是遇到的美人还不够美。帝君当年乃是九方天中的第一美人,你第一眼见他,可是一见钟情,挪不开眼了?”
应烛只是笑了声,没有回答。
想起这第一次见面,既没有友人说得蔼蔼仙雾中的惊艳回头,也没有万艳同开的一眼万年。总之跟任何风花雪月都扯不上关系,他睁眼时,只见到火光中倒映出一个肤色胜雪的少年的脸。
只有孤月与冷潮。
——以及眼前一口大锅。
烧开之后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少年还在往锅下添柴。
彼时应烛刚醒。
他每千年就要历一次雷劫,如今这一次是九九大雷劫,再加上碧落川有倾塌之势,这次历劫就历的辛苦了些,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不仅自己化作原身,连修为和灵力都暂时被封印。
缩小成为了原来的千倍,血肉被雷火烧焦,外形上来看,到真看不出是条龙。
应烛只开天辟地以来活了万万年,估计是从未有人大胆包天的敢把他炖了吃。
因此,即使他看到眼前这口大锅,也不会想到这口锅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他只当自己是不慎坠落在凡间。
被这少年从海边救起,四下没有庇所,少年估摸着是就地用膳。
应烛向来是个沉稳温和的性格。
遇到这种被人救了的事情,也没有一个上神的傲慢,而是先准备起身道谢。只可惜伤的太重,轻轻一动就用了全部的力量。
这细小的动静当然没有逃过凤栎的眼睛。
毕竟蓬莱礁石这边如今就他们一人一蛇。
见这水蛇动了,他“咦”了一声,凑近了看:“还没有死透吗?”
应烛活了万万年,不曾与人如此近距离说过话。
再加上他并非真的不知美丑,凤栎凑近时,应烛却也忍不住想:他倒心善,关心本君的伤势。
凤栎看了一眼,心想要不要再一石头砸晕这小蛇。
思来想去,水都煮开了。
还是先拿刀子把蛇的内脏处理一下吧。
于是从小书袋里面拿出一把匕首。
应烛见状,不动声色地想:这是要为本君处理伤口?
直到凤栎扬起匕首,手起刀落时。
眼前忽然闪过一阵白光,拿着匕首的手腕,忽然被一只男人有力的大手给握住。
凤栎几乎站不稳,差点儿跌进应烛的怀中。
眼前哪还有什么小蛇的身影,只有一个俊美无俦的青年。
凤栎瞪大眼睛。
应烛摘了他的匕首,一眼看透他的本相:“你这小鸟,是第一次给人处理伤势吗?”
那用刀的手法可以说是横冲直撞,不像是给他处理伤势,倒像是给他一刀送他上路。
应烛说完,想起来还没给这小凤凰道谢,温声道:“多谢小神君今日救命之恩。”
话音落下。
两人之间安静的连针落在地上都听得到。
应烛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偏了偏头。
就看见凤栎像是忽然回过神一样,喃喃开口:“怎么突然变成这么大一条了。”
少年茫然:“我一锅也炖不下啊。”
应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