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戚琢玉忽然就很暴躁的样子,而且还无缘无故骂了人家魔医两遍庸医,最后一边还极为真情实感。
感觉别问,问可能倒霉的就是自己。
以至于后两天魔医再来为戚琢玉查看身体情况,脸上带着各种程度不同的伤。
一看就是被暴力揍出来的,个别魔医连走路都一瘸一拐,看得凤宣有点微妙。
他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你们不治疗一下自己吗。”
都被揍成这样了,好歹给自己上上药啊。
结果他一提,魔医们吓得疯狂摇头,连忙说小伤小伤。
可是转念一样,以戚琢玉那个暴躁杀人狂大魔头的性格来看,只要没把他们骨灰扬了,揍这一顿应该在魔族的眼里都算小伤。
反正治好了还得被尊上抓着揍一顿。
好在过了几天,戚琢玉就没空揍他们了。
魔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一天来了好几拨看着都不一样的魔将。
凤宣分不清这些魔将都来自于什么魔族,只能从他们不同的穿衣风格来看,大概知道他们是什么地域的。
戚琢玉并没有阻止他到大殿上听政。
估计凤宣要是愿意的话,他甚至都能坐在那个王座上听。
可惜凤宣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别说政事他听得犯困,就是从卧室走到大殿的这条路他都嫌远。
只是偶尔来给戚琢玉送药的时候,远远地听到一些。
好像是关于混沌海里面那些躁动的上古妖兽的。
凤宣记得自己在白玉京就听到过此事,只不过他来魔域的时候只撞见了大魔头收拾魔族起义军的场景。
没见到他提起过这些大妖,因此他也没什么印象。
各种各样的古籍和卷轴在乌木桌上堆得高高的。
凤宣过来送药,悄咪咪看了眼,不小心把内心话说了出来:“怎么这么多作业?”
在他心中,批阅政务跟写作业没有区别了。
戚琢玉则是答非所问:“怎么还要喝药?”
“魔医说了,你身体不好的话就要继续喝。”凤宣把决定把医生的话搬出来压这个熊孩子、
戚琢玉冷笑一声,神情阴沉:“这帮庸医骨头倒是硬,被打了这么多次还不改口。本尊下次就杀了他们。”
凤宣:“……”
果然是你揍的啊,大魔头!
现在是在自己面前,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了吗!
想想辛辛苦苦给戚琢玉治病,然后治得自己一身毛病的魔医们。
凤宣都替戚琢玉不好意思,小声道:“我觉得还是算了吧。毕竟魔医还要替你疗伤呢。”
戚琢玉听罢,盯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不情不愿地放弃自己的想法:“既然你说算了,那就算了。”
一副好好好都听爱妃的昏君模样。
凤宣:?不要真的把这个小妖妃的人设按在我头上!
戚琢玉嫌弃了看了那碗药,没喝。
但是他也没翻阅桌上的政务,仿佛只把它们当做摆设一样。
说实话,凤宣好像从来没见过戚琢玉管理过什么魔域的政务。
“你不看一下吗?”凤宣乘此机会决定拯救一下自己的妖妃人设,开始劝君王早朝。
“没什么好看的。”戚琢玉态度随便,打定主意要做昏君。
“万一魔域有什么大事呢?”凤宣继续试探。
“有本尊在,魔域能有什么大事。”戚琢玉又开始很拽的说这种话。
行叭。
他就不该试图跟这个一生要强的小学鸡交流。
凤宣自己拿起一个卷轴来看。
结果他要看了,戚琢玉反而来兴趣了。
好像终于找到了批阅政务的乐趣,忽然趁凤宣不注意,把他整个人都抱在自己怀中,让他坐在腿上。
凤宣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吓了一跳。
虽然之前几天更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
可这里是应许宫的大殿,不远处的大门开的老大,外面魔将人来人往,视力好一点的,一眼就能看到王座上依偎的两人。
凤宣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没挣扎过他,小声道:“你干什么。”
戚琢玉理直气壮地指了指凤宣手里的卷轴:“看折子。”
他补充:“你离得太远了,所以要抱近一点才看得清。”
哦。
说得有理有据。
他差点都不知道怎么反驳.jpg
凤宣也是服了他了。
桌上那么多卷轴,他就非要看自己手里的这一卷不可吗。
他觉得大魔头有时候就跟熊孩子的性格是一样的。
给他的玩具他不要玩。
你拿在手里玩了,他就感兴趣了,还非要抢。
凤宣拿到的这卷卷轴,刚好是说混沌海底下的上古大妖异动的情况。
他以前在白玉京读过一些洪荒时代的传记,知道混沌海底下封印着不少洪荒时代就存在的妖兽,如果一旦被放出了混沌海,那整个三界都会面临一场浩劫。
不过混沌海就跟碧落川一样,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结界。
除非有一天,混沌海像碧落川一样,海水上涨,漫过峡谷和山川,灌入陆地,那就会造成和父神当年面临的情况一样,这将是一场伴随着各种妖兽现世,几乎灭世的洪灾。
有应烛的前车之鉴。
不知道为何,凤宣读到那句说混沌海底下大妖躁动,海水似乎有所上升时,内心不安的跳动了两下。
凤宣把卷轴合上,有点忧心:“大魔头。刚才听那些魔将说,混沌海的海面在上升,是怎么回事啊?”
戚琢玉把玩着他的一缕头发,看起来就像没把这当做一回事:“无需担心。区区小事,很快就能解决。”
看他的意思,就不打算告诉自己了。
凤宣发现戚琢玉好像是有这个坏习惯。
就是一个人搞事,然后什么都瞒着他。
行叭。
反正他要当谜语人,肯定问不出所以然。
只是凤宣心里还是不踏实,想了想,抽出自己的头发,认真地看着他:“就是。我问你,你知道我父神应烛吗。”
戚琢玉点头,想来这三界应该没有人没听过他的大名。
凤宣继续:“你知道我父神是如何神陨的吗。”
其实只要看过任何一本神界的正史,关于应烛神陨的英雄事迹就没少被大吹特吹。
什么孤军奋战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肩负三界生死啊等等。
但凤宣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父神并不是因为与天外天的怪物战斗,力竭而死。父神击退那些怪物之后,只是身受重伤,元神也并没有全部溃散。”
“后来他算出三界千年之内必有一场洪灾,为了阻止碧落川倒灌下界,导致人族覆灭,也是为了其他种族。父神用元神作为阵引,才身死道消。”
戚琢玉安静地听完,开口问他:“你怕混沌海出现跟碧落川一样的情况?”
凤宣摇头,没看他:“我这个人格局很小的。”
他声音有点闷:“我怕你和父神一样。”
他说完,大殿里陷入了安静。
半晌,戚琢玉在他颈侧吻了一下:“放心。不用怕。”
他笑了声,语气像是哄小孩一样:“天塌下来,师兄罩着你呢。”
-
后半夜的时候,凤宣被头顶上阵阵的闷雷声给惊醒。
他睡眠质量一向很好,被雷声吵醒还是头一回。
要说怕也没多怕。
毕竟大魔头的本命灵根就是雷属性,自己被他抱在怀里干架的时候,不知道近距离观摩过雷击多少回了。
只是他拉开帘子,巨大的琉璃窗外,天空是阴沉沉的黑色。
魔域的上空其实分不清半天和黑夜,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雪,像这样不断有交织成雷电的天气还是很少见的。
凤宣第一反应就是,大魔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毕竟不管是神族还是魔族,亦或者是人族。
只要修为高到了一定的境界,就可以与天道交相呼应。
像这样影响天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凤宣看了眼密密麻麻,阴云密布中,不断透露出来一缕一缕的雷光。
心里有点不放心,总觉得戚琢玉在背着他搞事。
属于退一步越想越在意。
于是天还黑着,他就跑到了戚琢玉的房间里。
凤宣这段时间虽然住在应许宫,但并没有跟戚琢玉住一间房。
原本戚琢玉想让他住那间最大的卧室,但凤宣觉得自己是来照顾伤患的,哪有把大魔头这个伤患赶到其他房间里去住,自己霸占应许宫最好的房间。
于是他就住在隔壁的一件样式差不多的房间里。
两个卧室中间隔着一段走廊。
他没走几步就到了,戚琢玉房间的灯还亮着。
凤宣悄咪咪推开门,发现戚琢玉没睡,而是在床边站着,他来的前一秒,隐约看到他手上跳动着什么蓝色的火焰。
但是自己进去的一瞬间,戚琢玉就收起了灵力,转过头看着他。
一直以来,都是大魔头半夜到自己房间。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他主动来找他。
戚琢玉转过身:“有事?”
凤宣开门见山:“我听到外面在打雷,怀疑是你在偷偷搞事,所以过来看一眼。”
戚琢玉听罢,没说什么。
他转过身,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对凤宣招了招手:“过来。”
凤宣也没扭捏,只是一走过去,就被戚琢玉顺势拽住,然后抱上了美人榻。
对于被戚琢玉抱来抱去的这个行为,凤宣最近已经免疫到摆烂。
“只是普通的雷声而已,跟我没关系。”戚琢玉这么解释。
他捏了捏凤宣的脸,忽然笑了声:“不过我还挺失望的。”
凤宣:“?”话题跳跃的太快,他有点没听懂。
戚琢玉看着他:“还以为小七夜半三更来找师兄,是来做坏事的。”
凤宣:“……”
他到也没有想那么多。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凤宣又好气又好笑,在戚琢玉肩膀上咬了一口。
这回控制了力度,估计连个牙印都没有。
不过被他这么不着调的打断了一下。
凤宣心里的那点儿忐忑不安的心情好像好了不少。
两人之间难得出现这样安静的什么都不做的画面。
凤宣本来想没事的话就直接回去,但来都来了,什么都不问又觉得很可惜。
不知道想起什么,凤宣偏着头看他:“大魔头,你还记得以前关于我们的事情吗。”
戚琢玉道:“怎么?”
凤宣犹豫了一下:“就是。”
他缓缓开口:“今天下午,我都跟你讲了很多关于我父神的事情。你都没有跟我讲过你的事情。”
“以前讲过。”戚琢玉平静地开口:“不过你忘记了。”
凤宣本来还有点兴师问罪的小得意。
结果一听到他这句话,瞬间心虚。
岔开话题:“哦哦。原来是这样。”
“不过你想听,师兄可以再讲一遍。”
凤宣洗耳恭听。
戚琢玉慢悠悠道:“你以前很爱我。”
一听第一句凤宣就:???
怀疑戚琢玉是不是说反了。
一般讲这种过去的故事难道不是都从“我以前很爱你”开头的吗??
凤宣迟疑:“你是不是说反了。”
戚琢玉看起来很理直气壮:“没有。”
他继续:“我以前也很爱你。”
明明声音和平时的没区别,但是凤宣却莫名听得有些耳根发烫。
他默默地等了一会儿,还以为戚琢玉有什么下文。
结果他说完这一句之后就没有了,目光一直落在窗外,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凤宣有点难以置信:这就没有了?!
依照他们俩以前在凡间,都能爱得为对方挡雷劫的程度了。
凤宣还以为大魔头至少能长篇大论的讲好一会儿呢。
不过转念一想,他这个寡言少语的性格。
能挤出这两句话,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沉默,戚琢玉却挑眉,忽然向他伸手:“拿来。”
凤宣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然后低下头,才知道戚琢玉说得是小荷包。
凤宣把腰间的小荷包递给戚琢玉,戚琢玉很熟练的解开之后就在里面翻来翻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过了会儿,他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卷轴。
凤宣看到的时候心想不是吧。
大魔头难道跟自己一样吗,白天的时候来贪玩,晚上了才想起写作业。
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戚琢玉抱着他开口:“此物名叫千里江山图。”
名字还怪好听的,不过大魔头忽然跟自己说这个干什么?
“这是你曾经很喜欢的一件宝物。”
凤宣:啊这。真想不到自己以前还挺有钱的。
戚琢玉将千里江山图递给他,顺便还递给他一个你不是想知道我们的过去吗,打开看就好了的眼神。
凤宣将信将疑的打开,千里江山图的画卷顿时呈现在眼前。
他好像是第一次使用它,但又感觉特别的熟悉。
凤宣用神识覆盖了千里江山图的画卷,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张陌生的画面。
有沙漠、有海、有绿洲,甚至连东夷魔族的日出都有。
凤宣惊讶道:“这是什么?”
戚琢玉道:“这是你以前记录的风景。”
嗨呀。
想不到他以前还挺文艺的呢。
不过想想也确实是。
如果自己能有机会去游历凡间的话,他也一定会将这些风景都记录下来。
凤宣看着千里江山图的画面,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爱不释手。
戚琢玉看了他一眼,无声地弯起嘴角。
千里江山图里面大部分都是风景的画面。
也有一小部分是些或清晰或者模糊的背影和侧影。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毫无意外,这些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戚琢玉开口,是掷地有声的那种:“你偷拍师兄。”
凤宣:“……”
你要点脸啊大哥!
这个千里江山图放在你这里多久了,早就不知道翻来覆去的看了多少遍了吧,现在才来故意说这个?
而且凤宣一抬头,正想要解释说不定是自己以前不小心记录下来的。
然后就看到戚琢玉那一脸很欠扁的“省省吧早就发现你很爱师兄”了的表情。
就很想给他的俊脸来一拳.jpg
凤宣不想理他,又翻了会儿千里江山图。
翻着翻着,忽然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前面的画面几乎都是一些人间的风景图,凤宣以为就这么多了。
可是到后面,他还翻出了一些很奇怪的画面,一看就像是随便记录的。
有阴森森的山谷,有从没见过的高大树木,有冰川,有雪原。
而且记录的手法还极为简单粗暴,仿佛就是把千里江山图拿出来走了个过场。
甚至有几张,还一不小心记录了部分拿画卷之人的身体。
仅仅是一小部分,就可以看到一双全都是血的手。
凤宣忽然感觉心里一酸,似乎猜出了什么,但还是开口问了一句:“这些也是我记录的吗?”
戚琢玉低下头看了一眼:“不是。”
凤宣仰着头看他,似乎准备听他的解释。
戚琢玉道:“这是师兄记录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此刻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平淡的好像那些沉重的过往都不存在似的:“那两百年,我连一张你的画像都没有。”
“南征北战的时候,会带上千里江山图。想起你喜欢到处看风景,有时候看到有意思的,就会记下来。”戚琢玉看到凤宣停留的那一张画面,好像是他去某个洪荒时期的魔族留下的秘境中时留下的。
那时秘境中十分危险,他执意要去也只是因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一个传闻。
说着洪荒魔族的秘境里有可以让人元神起死回生的法宝。
凤宣声音有点生涩,十指下意识紧攥着卷轴:“这张,你好像受伤了。”
“嗯。那个秘境有些凶险。”戚琢玉低声回答:“不过里面有可以让元神起死回生的法宝。”
他虽然说得很少,可凤宣还是经过他三言两语的形容,推断除了当时的情况。
能被大魔头这个一生要强的小学鸡评价上一句凶险的秘境,肯定已经不止是凶险能形容的了。
估计是九死一生的那种。
凤宣甚至难以想象,戚琢玉当时是一个什么样的精神状态。
仅仅是听了一些根本就不能证明是真的的传说,就敢不顾一切的去秘境一试。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
怎么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试每一次错。
因为戚琢玉赌不起。
赌不起万一这一次是真的呢,万一就找到他早已飘散在天地间的元神了呢。
凤宣也无法构建,戚琢玉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场景下。
那样不可一世又狂妄的男人,才会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而命不久矣的第一个反应。
竟然是拿出千里江山图,看一眼他的画像。
凤宣还是第一次如此切身实际的感受到。
戚琢玉藏在那一句平淡语气下的“我也很爱你”的感情到底有多可怕。
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
那两百年对于戚琢玉而言的意义是什么。
他鼻尖有点酸,眼眶也红了一圈。
好在低着头,戚琢玉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只是觉得凤宣沉默了很久没说话,戚琢玉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年白皙的耳垂,戚琢玉忍不住手欠捏了一下。
嗯,还是他脸颊肉掐起来的触感更好一点,他在心里不动声色的评价。
应许宫在夜色里很安静。
房间里,也很久没人说话。
半晌,戚琢玉才听到凤宣的声音。
少年合上画卷,抬起头,认真地盯着他。
脸颊染上了一层绯色,凤宣缓缓地开口:“师兄。我们来神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