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来得很早,家里并没有照明的工具,房间里漆黑一团,只有窗户处隐隐约约透过来一丝月光。
李依曼今天只吃了陈秀菊给她的一个番茄,她根本没吃饱。
本着睡着了就不饿了的想法,她很早就上床躺着,准备睡觉。
但是晚上气温很低,李依曼躺了很久,被子里还是很冷,她的手脚就跟冰块似的,完全睡不着。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透过窗户往外看,只见她家的墙上站着一个人影,看不清脸,只能感觉到影子的主人很高大。
李依曼瞬间瞪大了眼睛,她家都这么穷了,怎么还有小偷惦记!难道是想偷曹母给她的那个四百块?
眼看小偷已经跳进了她家的院子,李依曼轻手轻脚下床,绕到门后,举起了一根木棍。只要这个小偷敢进来,她就狠狠地敲下去。
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小偷进来。从窗户的缝隙向外一看,原来那个小偷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她家和隔壁中间的那一堵墙。
就在李依曼看向小偷的时候,小偷也看向了她。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对峙,李依曼就这么被发现。
她眨了眨眼,赶紧将棍子藏在身后,再对着墙上的人影露齿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李依曼明显感觉到小偷慌神了。
因为他跳进自己院子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跳到隔壁,她却听见一声闷哼。
那个小偷不会是摔跤了吧!
李依曼伸长脖子,想要看一下。但隔着厚厚的一堵墙,她什么也看不到,就连小偷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一阵寒风吹来,李依曼打了个寒颤,小偷来得太急,她刚才居然只穿了一件单衣就下床了。
她小跑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蝉蛹。担心小偷改变主意,她还特意将棍子放在了床头防身。
李依曼睡得很晚,但她醒得却很早,因为又冷又饿,她根本睡不着。好不容易才熬到天亮。
没有柴火,她也烧不了热水,只能用冷水洗脸。当她的手指碰到冷水的那一刻,立马缩了回来。
这也太冷了吧!
一咬牙,一跺脚,将毛巾放到冷水里,再猛地拿出来。挤干水分后,在脸上胡乱擦了一下。
这个过程,她只用了三十秒。
李依曼吸了吸鼻子,看了眼已经冻得通红的手指,眼泪又蓄满了眼眶。她想回家了。
尽管那个家没有值得她留念的家人,但它又大又舒适啊!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她托人精心打造的。
家里没有镜子,她只能根据水中的倒影,以及头发的沾手程度来判断她多久没洗头了。
总结下来,她这鸟窝似的头发,至少有小半个月没洗了。
但洗脸都这么冷了,洗头该有多冷啊!不敢洗,完全不敢洗。
透过水里的倒影,她还看见了一张白皙娇软的脸蛋,笑起来后脸上还有小酒窝。
这张脸和她上辈子的脸长得特别像,谈不上绝色,但胜在清秀。
李依曼对此还是很满意的,因为在她眼里,她自己就是那个最漂亮,最可爱的小美女呀!
想着昨晚上看见的那个小偷,李依曼走到隔壁,敲响了门,大喊道:“秀菊婶子,你在家吗?”
陈秀菊还在厨房做饭,听见李依曼的声音,一脸惊讶,这小傻子今天怎么找过来了。
她昨天让她有事就过来敲门,只是简单客套一下,并不是真的想帮这个小傻子啊!
她打开门,板着脸道:“你有什么事吗?”
李依曼正要回答,她的斜后方就走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袄,头上还戴着一顶防风帽。小麦的肤色,眉毛浓密,一双眼睛随时散发着威严,看起来非常严肃。他走到李依曼面前时,眉头一皱,还对着她疑问道:“你是谁?”
李依曼总觉得,这个人有点像一个人,但她又想不起是谁,但她却莫名有点怕他,所以她不敢开腔。
反而是院子里的陈秀菊瞪了自家男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是李老四家的小闺女!”
周建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就是隔壁那个小傻子啊!洗干净了脸,我还没认出来。”
陈秀菊拍了拍周建国的肩膀,不悦道:“叫什么小傻子呢,人家有自己的名字,叫李什么曼。”
还在一旁的李依曼终于想起来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像谁了,那就是她高中的教导主任!
她有段时间喜欢染头发,穿露脐装。教导主任发现后,天天追在她屁股后面,逼她把头发染回来。
她坐了八个小时才把头发染成绿色,又怎么会那么轻易染回去。
于是,校园里经常出现她在前面跑,教导主任在后面,一边追她,一边对她破口大骂的场景。
想到这里,李依曼就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她举起了手,笑道:“婶子,我叫李依曼。”
陈秀菊恍然大悟般点头,“对对对,就叫李依曼。我这一下子脑子里卡壳了,没反应过来。”
周建国走进院子,环视一圈后,脸上带着几分不悦,皱眉道:“周耀军人呢?你不要告诉我他还没起床!”
李依曼被吓得身子一僵,明明已经高中毕业,可看着这么严肃的周建国,总觉得梦回高中。
陈秀菊却丝毫没感觉到害怕,还对着周建国笑着摇头,“哪能呀,你刚离开,他就起来了,现在应该在房间里看书呢!”
周建国点了点头,但没过多久,他又开始皱眉,“我这几天忙,都没时间关注他。他晚上没有偷偷溜出去打牌了吧!”
陈秀菊再次摇头,“咱家的钥匙只有你有,昨晚上又是你锁门,他上哪打牌啊!”
看着周建国还想问些什么,陈秀菊赶紧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建国叹气道:“我计分本忘记拿了,我回来取。”
他说完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陈秀菊见状,赶紧走到另一个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用她那温柔得能溺死人的声音对里面喊道:“军宝儿,你爸回来了,快点起床。我给你弄了根烤红薯,起来了就能吃。”
可能是刚刚睡醒,男人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好的,我知道了,这就起来。”
李依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房间,她实名制羡慕了。曾几何时,她也能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就有饭吃。
可这都缘于一场大火。
毫无疑问,是弟弟动的手。只要自己死了,他作为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自己最亲的人。
好在她也留了一手,在得知她爸把遗产留给自己时,她也写了一个遗嘱,还做了公证。
如果她死了,她的遗产无条件捐给红十字会。也不知她那弟弟知道后,会有什么表情。
陈秀菊一回头,就看见李依曼还站在她家院子门口,她眉头一皱,“你怎么还没走?”
李依曼深呼吸一口气,正要开口,陈秀菊就瞪了李依曼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不会是又饿了吧!”
她说完后,直接走进厨房,拿了一根烤红薯出来,递给了李依曼,“拿走吧,我真是怕了你了!”
原来还能这样!李依曼眨了眨眼睛,嗓音绵软地道:“谢谢婶子,婶子你可真好。”
烤红薯还有点烫手,李依曼只敢用两根手指捏住红薯的根部。
陈秀菊上下看了李依曼一眼,啧了啧舌,你还别说,这小傻子洗干净了脸,还真是漂亮。
但还是没有她的军宝儿好看,陈秀菊得意洋洋地想着。
李依曼剥开红薯,咬了一大口,她的脸上出现了满足的表情,重生两天,终于吃到热乎的东西了。
肚子饱了才有心情思考,她也终于想起了今天过来的目的。
她一本正经道:“婶子,你们家昨晚上丢东西了吗?我看见一个小偷爬进了你家院子。”
可她话还没说完,陈秀菊就上前一步,捂住了她的嘴,还将她拉回了自己的家,压低声音道:“你看错了,我们家没有小偷。”
被捂住嘴的李依曼说不出话,她眨了眨眼,只能点头。
尽管不知道秀菊婶子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既然秀菊婶子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她就是这么善解人意!
周家的院子里有一个扫地的中年妇人,看起来比陈秀菊要小一点。
她的眼神放在了其中一个房间里,不屑地瘪了瘪嘴。
这老太婆还真是偏心,不论老四犯了什么错,都想帮他瞒着。
而陈秀菊回来后,就看着自己军宝一瘸一拐地从房间走出来,可把她心疼坏了。
赶紧上前,扶着周耀军的胳膊,关心问道:“娘的乖乖军宝儿,你这是怎么了?”
周耀军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没事,就是走路的时候脚崴了,过两天就好了。”
周建国瞥了一眼周耀军的腿,冷冷道:“我看就是缺乏锻炼,让他明天和我去上工,半点事都没有!”
陈秀菊瞪了周建国一眼,“你儿子什么身体你不知道,让他去上工,万一累着了,又要躺半个月。依我看,就是吃得差了!”
她说完后就摸了摸周耀军的头,笑道:“没事,妈过两天去公社给你买个猪蹄,给你炖汤,让你好好补一补。”
周建国气得脸部通红,他拿着计分本,甩手就走,沉声道:“你就惯着他吧,我看你能把他惯成什么样子!”
一墙之隔的李依曼听见“猪蹄”两个字,瘪了瘪嘴,眼泪汪汪。
呜呜呜,她也想吃猪蹄。
但她没有。她只有半根烤红薯。
李依曼泄愤似的咬了一大口烤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