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千里的故事,前面都是真的,只是后面和与侦探先生说的稍有不同。
真正的版本是,独自一人奔赴美国留学的千里在日以继夜的噩梦折磨下,彻底崩溃了。
那些绝望、愤怒、痛苦、不甘,化成了一个突然出现在她身旁的,怪异的保护神。
当因为孤僻和异样的行为被学校看不惯她的人拽到学校厕所里欺负,再次遭受到霸凌满心怨怼的千里怨恨着人生不公的时候。——她的保护神出现了。
那是一个,在他人眼里丑陋不堪,在千里眼里却代表着希望和救赎的诡异生物。
当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霸凌者在怪物手下毫无反抗能力,只能痛哭流涕屈膝求饶的时候,千里心里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金字塔,弱小的人注定会被强者欺辱。只有真正掌握强大的力量,才不会任人宰割。
人们总是欺软怕硬。
如果当初的自己,表现的再强一点,再强势一点,没有处处忍让,没有处处退步。包括父母在内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伤害到自己。
千里凝视着怪物的眼睛充满了流光溢彩,明亮的好似黑夜里升起的星辰。
她不知道这个怪物是什么,也不在意。她只知道,这个东西出现在她身旁,保护了她。
现在是,未来也是。
当弄清楚怪物是因为自己心底积压的负面情绪而诞生,并且以此为食,千里心里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她要寻找到更多像自己这样的人,她要用那些压抑绝望的负面情绪将自己的保护神喂养到无法想象的强大。她要成为一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强者。
很快,她就找到了第一个目标。
那是一个生活在哥哥光芒阴影下,被家人忽视的小可怜。她对自己优秀的哥哥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千里利用自己所学到的心理学知识,很快就和小可怜成为朋友,再稍加引导,让小可怜陷入更深的绝望里面,到时机成熟,再让保护神吸收掉那些负面情绪。
如法炮制,她成为了很多人的‘朋友’。
但很快,她发现这样的速度实在太慢了,那一点点养分根本无法满足保护神的胃口。
千里忽然想起留在国内的‘家人’还有那个在BBS私信上与自己交谈,字里行间中充满了想要自杀情绪的杏子。
她想去见见他们,让他们看看如今强大的自己,以及,她需要更多的‘绝望’。
于是,她主动向正在寻求心理老师的明辉学校提出申请,回到这里,让更多的人陷入绝望。
被挂上复仇之名的爆炸案只是开始,她后面还准备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然而——
仓桥千里阴鸷地目光落在不远处高大的男人身上,天上的乌云散开,月亮落下的银辉让背对着月光的男人在黑夜里好似发着光一样。
那样自然说出“我是最强的”这种话,那样自信张扬的样子是仓桥千里渴求无比的东西。
她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她能对任何人自然的说出,因为我很强大这样的话。
但这样的话被自己以外的人说出来,就额外的——碍眼。
阻挠自己的计划,还以那种姿态站在她面前。
实在是,太碍眼了。
仓桥千里踉跄地从地上起身,阴沉无比的脸色让她看起来格外恐怖。
五条悟注意到那个充满凶意的眼神,挑了下眉。
“怎么,还打算反抗?”
他视线下瞥,瞅了眼地上伤口逐渐愈合,挣扎着想要起来的诅咒,露出一个充满嘲笑的表情。
那种表情仓桥千里见过很多次,在家里的时候,高中的时候,大学的时候。
印象中有很多人对她露出过那种表情。
仓桥千里眼神更加阴鸷,她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一管注射器,将针口猛地插入自己的手臂,灰蓝色的液体被她推进自己体内。
五条悟诧异地扬了下眉,没搞懂这是在干嘛。
说着话呢,突然就给自己扎一针,怪吓人的。
紧接着,一声好似心脏跳动似的扑通声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给自己注射下不明液体的仓桥千里痛苦地呃了一声,手臂像是脱臼般无力的垂下,肌肤肉眼可见的失去活力。
而后,她的身体仿佛漏气似的,向外溢出一股浓郁而不详的黑色咒力。
五条悟的表情这才变得严肃起来,一旁的命眼神也多了几分凝重。
那个东西……?
被悠仁打伤的咒灵再次出现在仓桥千里身后,长得吓人的双臂将仓桥千里拢在怀中。那股黑色的咒力和咒灵身上的力量连接在一起,仓桥千里整个人像是被嵌入咒灵体内似的,被镂空的骨架围住。
而咒灵身上的气势,明显变得比刚才更加恐怖了,从准一级咒灵,一下子窜升到了特级才有的压迫感。
五条悟的表情已经看不见一点嬉笑的痕迹,墨镜下的眼睛沉沉地望着发生在眼前诡异的这一切。
“吼——!!”
重获新生,并变得比之前强大了几倍的咒灵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造成强大的气流朝着三人刮去。
紧接着地面开始抖动,一道道锐利的白骨尖刺破土而出,五条悟向后跳跃好几次,躲开地下连绵不绝追逐自己而来的尖刺。
期间他还扭头瞥了眼后面的两个学生。看着巨大的武神出现,抱着命拎着虎杖躲开崩塌最严重的地方,嘴角微扬,收回视线,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借力,以更快的速度来到咒灵身前。
命被召唤出来的式神带到屋顶上,看着底下明显彻底狂化的咒灵嘶吼着冲向五条悟。
最强咒术师的名头并没有半分弄虚作假,面对强化了好几倍的咒灵,五条悟依旧显得游刃有余,像是逗小狗似的,溜着咒灵满地跑。
虎杖悠仁还没反应归来就被拎着领子来到房顶上,脚下空空荡荡,随着气流在空中随风摇晃了一会儿,他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开口:“命……要不,让他暂时把我放下来?”
脚不沾地的感觉实在太恐怖了!而且他的脖子,快要不能呼吸了,救……救命……
被稳稳当当抱在怀里没受到一点颠簸的命眨眨眼,连忙让式神把悠仁放下来。
虎杖悠仁脚步有些发软的踉跄几步,跌坐在房屋地板上。
他摸着自己的脖子,第一次觉得能自由呼吸居然是件这么美妙的事情。
虎杖悠仁侧过头,看向身旁被高大的式神单手抱住,跟抱小孩儿似的抱在怀里的命,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没忍住好奇的问道:“命,你这个术式到底是什么呀,他是从哪弄出来的?感觉跟游戏里的召唤师一样,他是你的朋友吗?上次老师说的那些……”
虎杖悠仁突然顿住,看着旁边威严高大但看上去正义凛然充满神圣味道的式神,猛地摇摇头。
不不不,不可能,这个看起来和两面宿傩那家伙也差太多了吧!这个式神脑袋后面要是再加个光圈,看起来简直就跟佛经里的金刚菩萨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是两面宿傩满脑子杀杀杀的家伙嘛!
五条老师肯定是乱扯的,那种事情绝对不可能!
命因为他的话扭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图魂式神,摇头。
“不是朋友。”
听着两人谈话的两面宿傩扯着嘴角讥笑。
“啊,不是朋友吗?”虎杖悠仁摸了摸头发,有点好奇,但是又不太好意思继续问下去,毕竟上次在五条悟的追问下,命的情绪明显承受不住,还晕了过去。
他忍不住在偷偷看了眼高大的式神,虽然大部分体魄被衣服挡住了,但胸前敞开的领口还能看到几分底下健硕饱满的肌肉线条。
虎杖悠仁对比了下自己,有点羡慕。
什么时候他的身体也能锻炼到那种程度就好了,看上去就超有力量感的!
“我不太记得了。”命的声音让他从想象中回过神,虎杖悠仁抬眸看向身侧。
式神将命放了下来,身高的差异让他不得不仰头,然而下一秒,式神就主动半跪在他面前,低下头,让高度不在那么悬殊。
月光在少年身上披上一层浅浅的薄纱,银色的长发随着晚风吹过在空中轻轻晃动,缥缈的,像是随时会散去一样。
命望着他,浓密的眼睫微微颤着,以一种充满怀念和迷惘的眼神注视着面前高大的式神。
“我的术式是能将曾经亲眼看到过且留下深刻记忆的人神妖鬼勾画重现的百鬼绘卷。所以尽管不太记得了,但我想,这个人对我而言,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他强调了两次很重要,虎杖悠仁被那其中的郑重弄得微怔。他望着少年有些低落的侧脸,心情也开始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忘记那么重要的人……命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失去过往的记忆,连最重要的人也忘记了。
两面宿傩这次没笑了。他拧着眉,一脸看到坏掉的隔夜饭似的表情。
说不出的怪异。
不知道在场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的真实想法,以为是因为自己的问题才害得命难过的虎杖悠仁紧张的抿了抿唇,尴尬的打着哈哈。
“这样吗?诶,命你怎么把自己的术式都告诉我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听说其他咒术师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术式情况诶,下次不能再这么老实了哦,要是不小心被坏人听到怎么办?”
虎杖悠仁尴尬的转移话题,术式能不能告诉其他人这件事他其实也不太清楚,只能顺着岔开话题,让命不再去想以前的事。
命收敛了眼底的情绪,歪过头看着他,一脸的无辜。
“是因为悠仁想知道所以才说的哦。”
他笑着弯了弯眼睛,”悠仁的话,知道了也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嘛。“
虎杖悠仁摸着鼻子,嘿嘿笑了两声。
“我说……”一道幽幽的声音插入两人的对话中,两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过头,五条悟蹲在房顶的尖角上,目光幽幽地望着他们。
“你们两个,是不是太悠闲了一点?”
“老师在尊老爱幼尊师重道吗!”
面对自家老师的控诉,虎杖悠仁唰一下站直了身体,有些心虚的喊着:“五条老师……”
命举起了手,“可是老师,是你不让我们插手的呀。”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五条悟表示自己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命眨巴着眼,“老师你刚才说:‘老子是最强咒术师五条悟,是你们这些诅咒的克星哦~’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要和咒灵单挑的意思吗?像这种放完狠话就开打的剧情,一般都不让别人插手的诶,我有在漫画里看到过很多次哦。“
嘶——
五条悟倒抽了一口气。有些话自己说出来没什么感觉,但是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感觉就特别奇妙。
五条悟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他并不觉是自己的话有问题。
“命,好孩子不要随随便便学人说话,这样不好,老师的语气也不是那样的,以后不准学老师说话!”
命放下手,慢吞吞的哦了一声。虎杖悠仁满头黑线。
重点是这个吗?你们俩好歹尊重一下气氛好不好!
“还有你什么时候学着人看漫画了?最近都看了什么?不会是什么少儿不宜的类型吧?”
五条悟的话题持续跑偏,命正要回答,虎杖悠仁连忙站到两人中间。
“等等等等、”他叫住五条悟,强行把话题扯回正轨:“五条老师,咒灵怎么样了,还有刚才那个人。”
“那个啊。”五条悟指向自己身后。“在
虎杖悠仁走过去想要看情况,刚走到边沿身后就多出一股推力把他从房顶上踹了下去。
“啊啊啊啊!”
五条悟对学生的惨叫充耳不闻,笑嘻嘻的单手叉腰,站在房顶上对掉下去的人说:“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悠仁,千万别输了哦。”
嘭——
高度来不及调整,毫无防备被踹下去的虎杖悠仁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好在身体的强度让他从两层楼高的房顶上掉下来也没受什么损伤。
虎杖悠仁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视线里面多了一层诡异的黑气,他慢慢抬眸,就看到被五条悟揍的退出狂暴状态,但显然更加愤怒的咒灵站在不远处,高高的举起手。
噫——!
虎杖悠仁连忙朝旁边翻滚了好几圈,躲过咒灵的攻击。
一截截白骨尖刺从咒灵身后旋涡状的黑雾中朝着他疾驰而来,地面时不时还会在他落脚的位置冒出一只白骨形成的手臂。
根本没办法调整状态的虎杖悠仁躲得十分艰难。
五条悟站在房檐上,一只脚踩着凸起的石台,单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热情的场外支援:“悠仁,往前面一点,对对,左边,对,蹲下蹲下,攻击,朝着它的脸踹一脚。”
看着悠仁在某人的指挥下手忙脚乱滚了一身泥的命:……
您可闭嘴吧。
等悠仁差不多适应了咒灵的攻击节奏,应付起来没刚才那么混乱了,五条悟才没继续。
他放下手,将手揣兜里,偏过脑袋看向身后的命。
命:……?
五条悟没说话,命被看得寒毛直立。
“五条老师……?”
他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五条悟的视线跟着他移动,像是在思考什么十分严肃的事情,表情看起来有点吓人。
“说起来,命。”五条悟开口叫了他的名字,问道:“你的记忆,恢复多少了?”
“啊?”
五条悟看着对方身旁的武神,还是没办法把对方和千年前的两面宿傩联系在一起。
他甚至怀疑这是被某个失忆人士潜意识加上了回忆滤镜的美颜版本。
关于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留下来的记载并不多,但光是那少部分就让人没办法把对方和正义神圣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屠戮了一整个伊势神宫内的神官,引起神怒,被数千名咒术师围剿,最终神明亲自降下神罚,勉强将其击杀封印。
更别说还有其他的丰功伟业。
说起来,命好像也是个神来着。
因为对方一直表现的太弱,五条悟后知后觉才想起这件事。
“命,跟我说说你都想起什么东西了,老师帮你参考参考。”
命想了想,正要说话,就被
“五条老师,救命啊啊啊啊啊!!”
两人齐齐扭头,往楼下看。
破破烂烂的庭院里,不知何时重伤倒地的咒灵躺在断裂的树干上,而发出求救惨叫的虎杖悠仁,被拿着菜刀的仓桥千里追的到处跑。
此时的仓桥千里已经完全看不出半点温婉柔美的样子,面部表情狰狞不堪,秀发披散,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样。
她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行动能力了,但还是跌跌撞撞的追着经过一场战斗变得狼狈不堪的虎杖,嘴里疯魔似的不停重复着: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种话。
没有咒灵这个因素,女人看起来又完全不会一点咒术,加上如今这副有些凄惨的模样,虎杖悠仁实在没办法和这样的女人动手。
可对方一直追着他,经过一场战斗已经非常疲惫的虎杖悠仁没办法,只能大声呼叫场外求助。
还以为发生什么紧要情况的五条悟和命:……
五条悟扭过头,对命说:“我们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吧,你记忆恢复多少了?”
命默默挪开视线,接过话题:“想起一些和诅咒有关的事情。”
“和两面宿傩有关的事情想起来了吗?他真的是你的学生?”
命有些苦恼的皱起眉。“我也不知道,印象中我好像是有一个学生,但是他的名字好像……不是两面宿傩。”
“那叫什么?”五条悟好奇的问。两人完完全全将底下艰难求生的虎杖悠仁彻底无视了。
“命!五条老师!”虎杖悠仁悲愤交加的叫着两人。“你们谁都好快来帮我把她拉开啊啊啊!!”
说话的两人同时一顿,然后又一次……默契的无视了。
没有得到回应,且看两人的样子完全不打算来帮忙的虎杖悠仁受不了了。
在身后的菜刀向自己捅来的时候直接向前趴在地上,就地翻滚了好几圈,发挥出自己超强运动神经的天赋,迅速跑到一边,顺着窗户和管道三两下爬到楼顶,再也受不了的倒在地上大喘气,指着两人控诉。
“你们……你们实在……太过分了!”
这天实在聊不下去了。
五条悟揉了揉脑袋,就很无语。
“既然能跑这么快,你把人甩开绕到后面敲晕不就完了。”
虎杖悠仁张大嘴巴,表情空白。像是完全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做。
五条悟:……
所以为什么他的学生里面会出现一个这么老实的家伙。
命蹲在虎杖悠仁旁边,看着少年像是被人强行拎上岸的鱼一样,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副完全呆住的样子。
手指蠢蠢欲动,命犹豫再三,没忍住伸出手指捏住虎杖悠仁的嘴巴,捏成鸭子嘴的形状。
“唔?”突然没办法用嘴呼吸的虎杖悠仁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茫然。
五条悟:……
他将鼻梁上的墨镜往上一推,双手插兜,不想再多看一秒自家学生傻兮兮被人欺负还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样子,干净利落转身,走到房顶边沿,轻轻一跃,稳稳当当的落在地面。
他走到跌坐在地上踉跄着要爬起来的仓桥千里前面,蹲下身,以一个平等的视线望着对方。
“如果你冷静下来了,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仓桥千里抬眸,刘海发丝缝隙下露出的眼睛阴郁无比。
更凶狠的眼神五条悟都见过,这种程度完全没放在心上。他问道:“你刚才给自己注射的,那是什么东西?”
仓桥千里抿了抿干燥的唇,冷冷的笑了声,用着嘶哑干涩的声音说道:“你以为,你们赢了吗?”
她的状态很不好,看起来像是透支了生命力一样,皮肤干瘪,头上还多了很多白发,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多岁。
五条悟挑了下眉,“我以为这是很明显的事情。”他朝着咒灵所在的方向伸出一个手指,指尖凝聚出一个光点,一道红色极光激射而出击穿了咒灵的脑子。
咒灵连死前的惨叫都没能发出,身体开始慢慢消融成黑色的粉末。
“你看,我想动手,什么时候都可以。”五条悟笑眯眯的收回手,用那根手指勾着墨镜中间的部位将墨镜往下扯了扯,六眼下女人身上残留的咒力以及还有什么未使用的咒术手段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
眼看咒灵消失,仓桥千里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猛地握紧脚边的菜刀。
“叮——!”
透明的屏障在力的作用下将菜刀震飞,五条悟勾起嘴角。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弱诶。”
字典里并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说法的五条悟将手臂放在膝盖上托着自己的脸颊,笑眯眯的说:“趁我现在心情还不错,不想再吃什么苦头的话,老老实实交代会比较好哦。”
“虽然像你这么弱的家伙我一点动手的兴趣都没有,但是你要是一直什么都不说的话,不要以为自己是女孩子我就不会动手哦。”
“把你的目的,那种东西从什么地方拿到的,是谁教你这么使用诅咒的,这一切,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全部说出来。要是能让我满意,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哦。”
从房顶下来的虎杖悠仁忍不住戳了戳命,凑到耳边小声说:“五条老师这个样子,真的好像反派啊。”
命重重点头表示认同。
那边的场景无论是谁来看,百分之百都会认定五条悟是个超级大反派。
还是会欺负女孩子的那种人渣反派。
“呵——”仓桥千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冷笑。她抬起头,刘海下的眼睛因为咒灵的消失变得死寂沉沉,彻底找不到一点光亮。
她望着五条悟,用一种充满恨意的眼神死死盯着。
“像你们这种人,怎么可能懂我的痛苦。”
五条悟挑了挑眉。
“我做错了什么?”她质问:“我想要变得更强大,想要不被任何人欺负,想要自由的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我有什么错!”
“你们凭什么阻止,为什么要妨碍我!”
五条悟掏了掏耳朵,拿到面前吹了下指甲尖。
仓桥千里捏紧了自己的手指。她无比痛恨这个世界,这样一个生来就不公平的世界,而世界上所有的不公平都源自于弱小。
“我想要变得强大有什么错吗?”
只有强大的人才不会受欺负。
“我想公平的活在这个世界有什么错吗!”
只有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公平。
仓桥千里望着眼前的男人,露出一个惨然苍凉的笑:“你们为什么要阻止我?你们又凭什么阻止我?你们是正义的使者吗?那为什么当初那个时候没有人出来阻止他,没有人出来救救我!”
“还是说,所谓的正义也不公平,也需要挑选对象的,是吗?”
“我这一辈子,就只能当一个受尽欺凌无法反抗的弱者,是这样吗?”
安静的庭院中女人沙哑的声音仿佛都带着一种令人绝望压抑的控诉。虎杖悠仁忽然想起之前在咒灵的咒术中看到和听到的那一切,他眼中不禁多了几分不忍,脚步刚动了一下,五条悟说话了。
“行了。”五条悟一脸的兴致缺缺,眼底还夹带着几分厌烦。“少在这里偷换概念,你想做什么,你想变成什么样,你怎么样生活,这些都跟其他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管你是复仇也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也好,还是什么都好,这些也没人在意,那是你自己的事。”
五条悟插着兜从地上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跌坐在泥土上的女人。
“只要你不牵扯到那种东西,你就算把天捅破了,把这个世界砸了,把所有你讨厌的人全都杀了我都懒得管你。”
“你背后到底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那只咒灵成长到这种程度,牺牲了多少人,就不用我帮你回忆了吧?”
五条悟微微弯身,凑近仓桥千里,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说到底,你所做的一切,和曾经伤害你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吗?”
“不都是仗着自己拥有别人无法反抗的力量胡作非为,这种情况,就没必要摆出一副自己才是受害者的模样了吧,诅咒师。”
“与诅咒为伍,将自己的同类作为饲料养分喂养给那种完全由恶组成的脏东西,背叛了‘人类’这个身份。”
“明明自己也受到过伤害,却打着复仇的名号,做出伤害他人的暴行,甚至比那些人更过分的将和自己有着相同经历的人拖下更深的地狱,对那些人来说,你甚至比当初伤害他们的人还要可怕一万倍,就这样你还要给自己穿上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你的外皮,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五条悟扯了下嘴角,语调异常冰冷,和平时不正经的语调大相径庭:“像你这种类型的人才是真的叫人恶心。”
“或许你之前是受害者,但现在的你,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彻彻底底的施暴者。”
“要说可怜和痛苦,那些被你二次伤害的人才是真的可怜和痛苦,你背叛了他们所有人的信任。他们将你视作救命稻草,你却把那些人推进更恐怖的地狱。”
五条悟扯了下嘴角,让自己不至于露出太过厌恶的表情出来,站直身体,活动肩膀和胳膊,一边道:“行了,我现在也懒得和你说话,不想在这里说的事情那就留着到审讯室慢慢交代吧。”
他转过身,对那边的悠仁喊道:“悠仁,打电话给伊地知,让他把帐收了,进来接人。”
“哦哦。”被五条悟的话点醒的虎杖悠仁反应有些迟钝的应了两声,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
五条悟没再搭理仓桥千里。他觉得与这种脑子完全不正常的女人继续谈下去根本没什么意义。
要复仇你去找仇人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人能说一句不是,结果你去伤害和自己有过同样经历的人算怎么回事?
怎么,你受的苦是苦,别人受的罪就不是罪?
真是好笑了。
他转身看向命,招了招手。
“命,你过来,我们继续聊聊刚才的事情,我对你的学生叫什么名字真的超级好奇的。”
他捏着下巴,恢复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脸不正经的说:“按我们现在的关系,你的学生应该叫我什么来着?大老师?师公?师祖?”
正走过去的命一脸无语,视线余光却看到仓桥千里仇恨地注视着五条悟的背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像是……定时炸弹遥控器一样的东西。
命的眼睛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出声,仓桥千里一脸决绝疯狂地按下按钮——
“去死吧!”
“轰——!!”
掩埋在住宅各处的定时炸弹同时炸裂,爆炸声几乎响彻云霄,热浪火焰瞬间席卷了被帐包裹住的整个空间,地面都像是地震一样剧烈摇晃。
这是仓桥千里提前就准备好的炸弹。
她准备在警察上门的时候,引爆这些炸弹,造成警察以及附近居民的大量死亡,让发酵了许久的连环爆炸案彻底引起社会的强烈恐慌,收割更多的恐惧与不幸。
既然现在失败了,哪怕就是死,她也要拖这几个人下水为自己陪葬!
只是在被爆炸淹没之前,仓桥千里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幅画面。
她看到很久以前,在那个最绝望的夜晚,一个路过的男孩子将她从恶人手上救了出来。那之后她们交换了联系方式,男孩子为了保护她不被骚扰,会每天在校门口接她放学,送她回家,就这样持续了很久。
后来她们交往了。
仓桥千里考上了男孩子所在的大学,读的是自己喜欢的外语系。
她们互相鼓舞对方,一起努力,一起学习。
毕业后仓桥千里成功被心仪的企业录取,拿到翻译的工作,男孩子向她求了婚。她们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进入婚姻殿堂,过了几年,两人有了一个孩子。
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嘴角有酒窝,笑起来甜甜的,就像一个纯洁的小天使。
真的……非常、非常可爱。
眼角流出的泪水瞬间就被热气蒸发,爆炸彻底淹没了在场的所有人。
……
通话过程中差点被手机另一端突然响起的爆炸声震聋耳朵的伊地知洁高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叫人把帐收起来,捏着已经挂断的手机,紧张的心脏都快停了。
不会的不会的……五条先生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耳朵到现在还有些耳鸣,伊地知洁高完全不敢想象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拿着手机想要回拨过去,好快点确定里面几人是否安全,然而人手却哆嗦的不成样子,一直按错号码。
在远处一栋较高建筑的房顶上,带着兜帽的男人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幽幽叹了口气。
“这可真难办啊,透也先生。”
站在相反方向另一端围栏边上的男人静静抽着烟斗,似乎对他的话一点兴趣没有。
他还在想刚才那个女人注射下去的药剂。
羂索走了过来,一边问道:“透也先生,五条悟他们好像被卷入爆炸中心了,你觉得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被问到的五条透也鼻间溢出一声轻哼,取下唇边的烟斗,淡淡的说:“你应该知道,他是五条悟。”
羂索抓了把头发,捂着脑门叹气:“是啊,谁让他是五条悟呢。”
“换成其他人估计都被炸得粉身碎骨了,也只有五条悟才这么让人提心吊胆的,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事。”
羂索站在五条透也的旁边,将两只手臂都放在围栏上面,唉声叹气。
“透也先生,我觉得我们应该想想办法才行。”
五条透也斜过视线瞥了他一眼。
“五条悟真的太——麻烦了。”羂索拉长了中间的语调,以此向透也表达五条悟在他心底的麻烦程度到底有多严重。
“五条悟就是个麻烦,有他在,不管我们做什么都会被发现,一旦被发现……”
羂索扯了下嘴角。“我想五条家的家训里应该不存在手下留情这一条。”
五条透也不置可否。五条家不仅没有手下留情这条家训,碰上咒灵更是只有格杀勿论这一条。
“透也先生。”羂索侧过身,颇有几分严肃地望着面前清冷的男人。
“我们得想想办法让五条悟不能妨碍我们之后的行动才行。”
“要是让他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我想他一定会来找你的,到时候不管透也先生想做什么,一定会受到很大程度的阻挠。”
“五条悟那个人,不管性格有多不正经,但他始终是忠实且坚定不移站在人类一方的立场。要是让五条悟知道透也先生现在身边多了一只咒灵……”
羂索没说完,欲言又止地望着五条透也。
五条透也拧了拧眉,放下手里的烟斗,眼神有些冷地看着他。
“我应该说过,你的演技很差。”
“不用装作你很关心我的样子,夏油杰,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很恶心。”
羂索嘴角微僵,眼尾抽了几下。这个人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
五条透也吐了一口烟圈,舒展眉眼,缓缓道:“说吧,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是悟的兄长这件事。”
“当然。”见他松口,羂索也懒得摆出刚才那副假得不行的表情,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笑得有些狡诈。
“我也不可能伤害到五条悟,毕竟那可是当代咒术师中最强的第一人,无人能敌,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咒灵是他的对手。只是有些事情实在不适合五条悟参与进来,所以……”
羂索伸出一只手指,眼底划过一抹精光。
“我希望能让这位最强的咒术师,暂时退场一段时间,透也先生。”
五条透也面色微顿,烟斗落在唇边,眸光微妙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