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虎杖悠仁满头冷汗地捂着手腕,那两条血线颜色变得越发鲜艳,周围好似马上就能渗出血来。
虎杖悠仁甚至感觉到手腕的皮肉,经脉以及骨头都在一点点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撕扯开,那样鲜明的印象直接反馈到大脑神经,让他无法思考其他,嘴里遏制不住的发出惨叫。
“大骗子。”咒灵抱着球冷眼旁观,那张与命相同的脸此刻看起来相当诡异。
就在这时,天花板突然出现了碎裂的声音,好像被砸碎的地板砖一样,出现了蜘蛛网一样四分五裂的裂缝。
咒灵立刻抬头看向左前方的天空,几声咔嚓的动静过后,‘轰’的一下,空间被人从外部撞开了一个巨大的洞,两个人影从上面跳了下来。
命在落地的瞬间匆匆跑向跪在地上佝偻着脊背和肩膀的虎杖悠仁,五条悟站在两人身前,一根手指顶了下鼻梁上的墨镜。
看到对面那个仿佛黑化版本的命,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可以变成别人样子的咒灵?有点意思。”
“不过这位咒灵同学,没有经过老师的同意就把别人的学生带走玩捉迷藏是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哦。”
男人身上极大的威慑力和压迫感让咒灵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它越过五条悟看了眼对方身后的虎杖悠仁,咬咬牙,猛地将手里的彩球一抛,转身就跑。
五条悟当然不可能让它就这么走了,全然无视朝自己飞来的彩球,直接朝咒灵追了过去。
而无下限术式作用下,彩球在距离不到几厘米的位置以更快的速度被反弹回去,出人意料的撞到了一路往前跑的咒灵,咒灵直接被撞飞出去好几米。
五条悟也被这个意外惊到了,有些瞠目结舌的停下脚步。
“这东西原来是可以反弹的吗?”
“不过这玩意怎么感觉有点蠢,哪有人逃跑的时候走直线的?”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让咒灵听得清清楚楚。被贴脸嘲讽的咒灵抓住地上的泥土,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被撞得扭曲的后背也在起来的过程中迅速复原,恢复完好。
它起身后扭过头,露出一双眼白发黑的诡异眼睛,呲着牙,表情凶狠的瞪向五条悟。
五条悟表情微不可查的一顿,紧接着一脸苦恼的表示:“要不你还是换张脸吧。”
他充满真诚的建议道:“你这样我总有种在殴打学生的既视感,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当个好老师?”
“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你变回自己原来的样子,我等下下手轻点,你觉得怎么样?”
咒灵觉得并不怎么样。
它抬手抹了把脸上粘上的泥土,面无表情的说:“我生气了。”
紧接着,刚才被破坏的领域再次重启,而此时出现的场景却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充满了恐怖元素的大型玩具屋。
贞子娃娃、诅咒人偶、地狱三头犬,骷髅头,甚至还有一个铁处女的刑具依次摆放在对方身后,非常显眼。
五条悟充满惊叹的吹了声哨子,“没想到还有这么富有童心的咒灵,真意外。”
他甚至移开目光,好奇的打量起了其他的地方。
这样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姿态把咒灵气得眼睛都红了,踢了一脚脚边的三头犬,狗低吼一声冲出去,身形在过程中剧烈变化变得两三米高。
五条悟呀地怪叫一声,每次都等三头犬觉得自己要咬上猎物时,十分敏捷的侧身或者弯腰躲开,然后还特意用手指比出一点点距离,充满惋惜的对着狗说:“只差一公分的距离,小狗狗在努力一点。”
三头犬被他气的六眼冒火,动作更加凶残。
咒灵几乎咬碎了牙,从地上拿起诅咒人偶和一旁的钉锤,走到墙边,将钉子放在人偶的膝盖上,毫不犹豫的一记重锤。
“嘶——!”右腿膝盖处猛然传来一阵骨头碎裂般剧烈的疼痛,五条悟身形一歪,三头犬抓准时机举起爪子,差一点,他就被指甲接近十多厘米的兽爪抓到。
“这是什么啊?”五条悟捂着膝盖单腿跳了几下,然后发现腿好像忽然间又不疼了。
他试探性的放下腿,一边看也不看的躲过三头犬的攻击,一边充满惊奇地望着自己的大长腿。
“又不疼了?”他甩了甩腿,一点痛感都感觉不到,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一样,五条悟像发现了新大陆。
然而——又‘叮’的一声。
这次是另一条腿。
正在做单腿运动的五条悟痛得眼前一黑,啪叽一下摔在地上。
紧接着——手肘、肩膀、心脏、还有大脑。
敲完所有钉子的咒灵呼了口气,拿着锤子带着几分微妙的得意看过去。
那个讨厌的男人已经被大狗按在了爪子
顿时它脸上的得意更明显了,嘴角也慢慢露出笑容,只是下一秒笑容又僵在脸上。
只见大狗的爪子慢慢抬了起来,三头犬的眼里甚至多了几分惊愕,然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直接掀翻,轰一下砸在地上,溅起满地尘埃砂砾。
在一人一狗惊愕的注目礼下,毫发无损的五条悟一边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尘,一边举起一根手指,兴冲冲的对着咒灵喊:“再一次!”
“再来一次好不好!”
“我还想再试试刚才那个!”
咒灵握紧铁锤后退了几步,惊疑不定的看着那边,比自己还像怪物的人类。
不对,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五条悟按着一边的肩膀上下扭动整条手臂,一边欣慰的说:“年纪大了总是觉得肩膀疼,现在感觉好多了,麻烦你对着我的肩膀再来几下,最好两边都要。”
说完,他用一种十分迫不及待的热切视线看向那边后退的一人一狗。
咒灵猛地打了个寒颤,浑身都抖了下。
五条悟像是一点没看出对面的害怕一样,捏着下巴一边打量一边兴致勃勃的说:“不过像你这种咒术是完全诅咒类型的咒灵真少见呢,这还是我从那以后第一次感觉到疼痛,无下限也没能防住,真有意思。”
五条悟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提议,他将手握拳往手掌上一锤,满脸兴奋的说:“要不然你投降吧?”
连咒灵都没能跟上他的脑回路。
——投降?怎么可能,这家伙是白痴吗?
五条悟还在说:“你要是投降了我就向上面申请,给你在学校医务室安排一个助理的工作,这样我每次肩膀疼就可以去找你啦!”
他甚至用一种十分真诚的语气做出保证:“你放心,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到的,其他人不会有意见,更也不会因为你是特级咒灵就歧视你,只要你好好工作,说不定每个月还能拿到奖金。”
“我们学校的工资都很高的哦,这样你就可以买你想要的玩具,啊对了。”五条悟再次敲手,语调甚至带上几分诱惑:“我还可以让悠仁陪你玩游戏,怎么样?除了他以外其他一年级二年级的学生都可以天天陪你玩。”
“像你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漂流在外,吃不饱睡不好,还没人陪你玩游戏,实在太可怜了,不如就干脆趁这个机会加入我们学校吧,包吃包住,工作清闲钱多事儿少,月底还有奖金,还是正规编制。”
“我保证,你将来绝对不会后悔这个选择。”五条悟竖起大拇指,笑得露出大白牙,笑容十分灿烂。
然而,在他安静后,场面陷入了一种窒息的尴尬。
咒灵已经失去了愤怒,他用一种完全看傻子的目光望着五条悟。
——父亲大人说得对,咒术师都是一群神经病。
越是厉害的咒术师脑袋越不正常。
咒灵不想和神经病一起玩,它暗中指挥三头犬过来挡住自己,试图找出一个顺利的逃跑路线。
但五条悟的注意力一直在它身上,甚至无视了一旁凶神恶煞的大狗。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邀请对方的。
毕竟这种类型的咒灵他真的是第一次见,可以化身成某个人,模仿对方的一举一动,术式还是特殊的咒杀类型,性格又跟个小孩子一样。
五条悟对这只咒灵非常好奇。
看着咒灵脸上如之前命一样仿佛浑身炸毛满脸警惕的模样,五条悟烦恼的摸了摸头发。
“你要是拒绝的话,我就不得不动手了,毕竟怎么说我也是个咒术师嘛。”
“你这个样子又实在让我下不去手,为了大家都好,就不要进行无畏的反抗了,你又逃不掉。”
他一脸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模样,咒灵向后退,浑身上下连手指头都写满了抗拒。
它甚至不想再听这个奇怪的咒术师废话,指挥着三头犬又一次冲了过去。
诅咒人偶对这个人不起作用,咒灵也没有再一次浪费自己的咒力,它在等待时机。
五条悟在纠结自己是一下子把大狗揍趴下还是多揍几下。
要是表现的太凶残,把这位咒灵小朋友吓哭恐怕就更不会跟自己回去了。
而这一片重新构建起来的领域又一次出现了熟悉的咔嚓声,在巨响过后,再一次被人从外打破。
高大威严的武神冲天而降,手臂上抱着比自己小了几圈的银发少年落地,随后化作青烟。
“五条老师,你没事吧!”命带着满脸担忧跑过来着急询问,他额上甚至覆上了一层薄汗,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着急了。
“悠仁已经没事了,他让我过来帮你。”
五条悟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
也不知道是开心学生关心自己还是该发愁自己学生一点也不信任自己这种事。
总之就是……很复杂。
话说领域这玩意儿这么容易破的吗?这只咒灵好弱哦。
命检查他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后,拍着胸口明显松了口气,抬眼真诚的看着他说:“悠仁还在外面,我们快点解决完这里的事情带他回去让家入小姐看看吧。他中了诅咒,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五条悟这才想起来外面还有个伤员,墨迹了这么久的时间,饶是厚脸皮如五条悟也不由感觉到一丝丝的心虚。
五条悟摸了摸鼻子,然后神情自然的接了一句:“你说的对,悠仁的事情比较重要。”
【这家伙心虚了。】0431一针见血的指出:【他百分之百忘了。】
五条悟掩饰性的活动手腕,一边说着‘你让开点,看老师三两下就把咒灵收拾掉’一边转过身。
然后发现——咒灵不见了,包括那只大狗在内。
因为本身就是鬼屋,光线很暗,和那个特殊的领域给人的感觉差不多,在五条悟注意力被命的到来吸引住的几秒之内,咒灵早就找准时机跑了,连领域也消失的悄无声息。
对这种说走就走一点不带犹豫的类型,五条悟还真没怎么见过。
尽管特级咒灵的数量本来就在少数,但以前遇见的那些,要不就是头铁的非要和他硬刚,要不就是说话不怎么讨喜被他快速收拾掉了。
这种真没见过。
五条悟看着身旁茫然环顾四周的命,遗憾地叹了口气。
“命,要不你把刚才那东西放出来陪我再玩一会儿?”
命面色一顿,眼神复杂地看向五条悟。
“……老师,悠仁……”
“啊。”五条悟大声打断他,大长腿迈开脚步,一边走一边焦急的嚷嚷着:“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悠仁,那小子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快回去看看,命你赶紧跟上来,别又迷路了知道吗?”
命:……
0431叹为观止:【虽然你现在不是人,但他绝对是狗。】
【这家伙的教师职业考试到底是这么过的?不对,他参加过那种考试吗?有资格证书吗?】
命嘴角微抽,他怎么知道那家伙有没有教师资格证这种东西?
他离开前瞥了眼安静的通道,又很快收回视线,小跑着跟上五条悟。
外面天色已经变得有些暗了,橙红色的夕阳一半落在水平线幻无比的颜色,连云彩都像是水彩勾勒出来的奇景。
在距离鬼屋附近斜侧方的天文馆高层上,一人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手里拿着烟斗,似在欣赏远处为城市覆上艳丽色彩的夕阳。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鬼屋的出入口。
当五条悟一行人背对着这个方向从鬼屋出口出来时,他抬手轻轻吸了下烟斗,扩散的烟雾模糊了玻璃,也模糊了视线。
银发的少年环顾四周,焦急寻找工作人员。
最后一行人很快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朝着游乐场出口跑去,在他们的身影彻底离开游乐场的范围后,男人才转身离开观望台。
他乘上电梯,来到天文馆的最顶层。又登上楼梯,打开天台紧闭的大门,来到宽阔的天台上。
微凉的晚风吹过,将他身上的羽织吹得呼呼作响。他走到围栏边,脸侧垂落的链条轻轻摇晃,表面折射着夕阳带来的余光。
没过多久,风向变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奋力拽着他腿上的衣服,沿着和服往上攀爬,绕到后背一路来到肩上,最后趴在肩膀上一动不动。
过了一阵,咒灵闷闷不乐的出声:“父亲大人,我回来了。”
“嗯。”男人淡淡的回了一声,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问它:“玩的开心吗?”
人偶娃娃攥紧手底下的衣服,想到那几个人就很生气。
“一点也不开心!”它气恼的说,“悠仁就是个大骗子,他一点都不想和我玩!”
“还有那个白头发的神经病,他居然还想让我离开父亲大人!人类实在太可恶了!”
听到那个形容词,男人动作一顿,抬起手用烟斗轻轻敲了下肩上小人偶的脑袋。
“不可以没有礼貌。”
咒灵捂着脑袋委屈的喊了声:“父亲大人!”
“那家伙还打算把我带回咒术师的大本营里面去,根本没安好心,实在是太过分了!”
“呵~”天台上出现第三个人的笑声。
咒灵气愤的声音顿住,瞬间警惕。男人微微偏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眼底一抹流光转瞬即逝。
——终于到了。
穿着黑色连帽外套双手插兜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站在入口处不远的地方,取下兜帽露出额上有一道奇特伤疤的脸,走到他们不远处,笑着说:“你父亲说的没错,那种称呼的确不太礼貌。”
“你又是什么东西!”人偶咒灵一下就炸了,站在肩膀上气冲冲的指着他:“居然敢偷听我和父亲大人的谈话,还敢插嘴,我杀了你这家伙!”
“可怕。”羂索将手举到身前做出投降的姿势,耸耸肩,说道:“别紧张,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感觉到附近有咒灵的气息,出于好奇心,特地过来看看。”
男人按住人偶咒灵的脑袋,让它不要乱动,视线冷淡的瞥向擅闯者。
“好久不见,透也先生。”羂索抬起手笑眯眯的冲着男人打招呼。
望月优希激活的第二张身份卡,五条透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然后说了句:“你有什么事情吗,夏油君。”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并不打算否认自己是夏油杰这个人的羂索走到五条透也身边,双手压在围栏上,侧过脸眼含深意地望着身旁传闻中早就死去的人。
“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五条家上一任家主大人。”
但显然五条透也并不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他收回视线,遥望着远方已经只剩下一点残阳的天空。
那破碎的残阳像一缕被黑暗逐渐侵蚀却无能为力的火苗,哪怕到了最后一刻,也依旧倔强地散发自己的微光,试图将光明的种子留在人间。
天台安静下来,人偶咒灵坐在五条透也肩上,愤愤不平的瞪着一旁碍眼的男人。
它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讨厌人类。
这明明是属于它和父亲两人的时间,全被这家伙毁掉了!
羂索注意到它的视线,友好的朝咒灵笑了笑,得到一声不屑的重哼。
被讨厌的明明白白。
羂索感到一点无奈,想不通自己哪里惹到这个小东西了。
他将目光挪到大人身上,从这个角度能看到的只有对方优越的下颚线,鼻梁上方,被单面镜遮挡住的眼睛带着微垂的弧度,眼睫浓密而纤长。那
就和五条悟的六眼一样。
但他知道,又不太一样。
这是一个,生长在咒术师家族,却毫无咒力的普通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注定会被家族抛弃的普通人类,却以一己之力,打破所有的规矩和限制,成为五条家新一任的家主大人。
又在上任多年后的某天,忽然被宣告死亡。
公布出来的死亡原因是咒灵袭击,而这只袭击了家主大人的咒灵也被六眼祓除,而后,五条悟成为新一任的家主。
但从那之后,五条悟和五条一族的关系就冷淡下来,甚至宁愿留宿高专,住在外面,也不愿意回老宅主持大局。
吞噬了夏油杰整个大脑的羂索并没有找到事件相关的记忆,所以他一直对这起事件的内幕感到好奇。
还有一点……
羂索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对方肩上的人偶娃娃。
这是一只特级假象咒灵体。
这样两个曾经完全对立的角色牵扯到一起,很难不勾起他人的好奇心。
“透也先生。”羂索笑着叫了声似乎只是在欣赏风景的五条透也,带着隐晦试探的问道:“您既然回来了,不打算回五条一族吗?”
“又或者,您不打算回去看看悟吗?他这些年应该很想念你。”
羂索模仿着夏油杰的语气。他不知道当初事情的真相,也不知道五条透也这些年销声匿迹去了哪里,只是从刚才那句‘夏油君’里推断出,这个人并不知道夏油杰死了的消息。
这对他而言显然是个机会。
五条透也吐了口烟圈,斜眼瞥向身侧。
“你想问什么?”
“看在你和悟同学一场的份上,给你两分钟的时间。”
羂索笑容一滞,无奈的耸下肩膀,叹口气,说:“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不识抬举。”
他侧过身,一手放在围栏上,脸部轮廓好似被残阳分割成了两块,一侧对着夕阳,被覆上一层橘调的暖光,一侧陷入阴影之中,被夜晚清冷的幽蓝色隐藏。
他竖起一根手指,笑眯眯地问道:“那么第一个问题。”
“透也先生现在……还是人类吗?”
晚风轻抚过五条透也从鬓角垂落至锁骨的黑发,他像是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一样,眼帘微抬,往身侧瞥了眼,又很快收回视线,微微颔首,将烟斗放进嘴里。
“好吧,第二个问题。”
“你现在是站在哪一方?”
“人类,咒术师?亦或者是……咒灵?”
这个问题对五条透也来说同样很无聊,他抖了抖烟蒂,语调冷淡。
“我从来只站自己。”
“你还有一分钟。”
五条透也看着残阳,语气毫无起伏的问他:“你确定还要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吗?”
羂索摊开手,一脸无奈的表示:“您还是这么严肃,说话也滴水不漏,那好吧,最后一个问题。”
“你‘复活’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希望您不要像上一个问题一样模棱两可,这样会显得您很没有诚意,透也先生。”
“无聊的问题。”五条透也给出与之前相同的评价,羂索也不生气,耸耸肩带着笑意静等着答案。
五条透也看向远处残阳已经彻底消失的地平线,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了一句:“我来取回曾经忘记拿走的东西。”
“需要为你解释的更清楚一点吗?夏油杰。”
“不,已经很清楚了。”羂索摇摇头,他已经拿到满意的答复了。
他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朝着五条透也伸出手,“既然这样,要加入我们吗?透也先生。”
这个问题让五条透也终于正视了对方,他看了眼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又将视线落在那张称不上有多熟悉,但也不陌生的脸上。
“盘星教?”
简单的三个字让羂索从中体会到深刻的嘲讽。
“一群乌合之众汇集的地方,我还不至于堕落到这种程度。”
羂索……好吧他并不打算反驳五条透也的说法,事实上对于夏油杰曾经创办的盘星教,他和这位说话不怎么客气和委婉的透也先生有着同样的看法。
“当然不是,先生。”披着夏油杰壳子的羂索不得不为‘自己’辩解:“盘星教不过是学生时期的一个小玩笑,你也知道,每个人都会经历一种特殊时期。”
五条透也嘴角向上扬了0,1毫米。
“那你还挺会开玩笑。”
羂索再一次从对方清冷平淡的语调中体会到深深的嘲讽,他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是五条悟的兄长。
为人处世的态度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说话语气比两个五条悟加起来都让人讨厌。
“父亲大人。”一直围观的人偶咒灵扯了扯五条透也的衣领,指着羂索说:“这家伙刚才在心里骂你,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情绪。”
咒灵本身就是从负面情绪中诞生的产物,没有任何东西会比它们更清楚这种情绪的变化,只要生出一丁点负面清楚,就会被敏感的咒灵感知到。
尽管这人身上流出的负面情绪最多只是抱怨之类的想法,但人偶咒灵不介意为他润色几分。
它就是讨厌这个人,比刚才遇见的咒术师和悠仁更讨厌。
打扰它和父亲的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五条透也抬眸轻瞥,羂索不得不为自己解释起来,这次真的是为了他自己。
“我想我并没有骂你的理由,透也先生。”
“我们现在只是在进行正常的谈话,或许您可以考虑让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先去旁边玩一下,毕竟大人之间的话题都比较无聊,它或许是有些寂寞了。”
所以故意想引起你的注意。
连咒灵都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何况是透也。
咒灵气呼呼的瞪着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的羂索,还没开口为自己辩驳,就被放在了围栏
五条透也垂着眼看它,“去玩吧。”
人偶咒灵不会轻易反驳父亲大人的决定,只能憋屈地用十分凶残的眼神狠狠瞪了眼羂索,委屈巴巴的跑到另一边,但它的视线一直关注着这边,并且不加掩饰。
——敢对父亲大人不敬就杀了你。
羂索明显接收到这份警告。他也隐隐明白咒灵对自己的这份排斥从何而来,这让他心底不免多了几分惊奇。
一个对人类倍加尊崇且依赖的——咒灵。
他不由看向面前眉眼清冷神情冷淡的男人身上。这甚至是连他也没能做到的事情,这位没有任何咒力的透也先生却做到了。
被一个咒灵发自内心的尊敬,爱护,且依赖着。
五条透也并不在意他隐含着探究的目光,语调依旧平静的说道:“你的问题回答完了,现在也该回答我一个问题了。”
他身体微侧,脚步向外,一手放在腰间的木刀上,拇指按在刀柄接口上方,望着‘夏油杰’,道:“你是什么东西。”
羂索微怔了一瞬,眨眨眼,略显疑惑地问他:“透也先生是什么意思?”
五条透也放下烟斗,没有解释,只是中肯的评价了一句:“你的演技很差。”
“我虽然不能理解夏油杰当年的选择,但显然,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也不是会在多年后否定自己过去的类型。”
五条透也眼帘微抬,拇指向上轻推,将刀柄推出一截,露出
“所以,你是什么东西?”
“机会只有一次,想清楚了再回答。”
“……”羂索张了张嘴,从对方的语气他毫不怀疑只要说错一句话,那看似平平无奇的武器——刀制外形的特级咒具就会削掉他的脑袋,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咒灵。
夜风吹过静谧的天台,游乐园里亮起了色彩绚烂的各式灯光,附近的游乐设施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半晌,没有其他办法的羂索只得叹了口气,摊开手无奈的表示:“不愧是你,透也先生,随口说的一句话都能被你找到破绽,在你面前果然不能随便放松警惕。”
他将一只手放在身前,一只手放在身后,对五条透也鞠了个西式的鞠躬礼,再抬起头来,那张脸的整个神态都变得截然不同。
狭长的眼睛眯着,嘴角的弧度异常夸张,神情像极了用于封印的狐狸雕像,狡诈而诡谪。
“重新介绍一下吧,透也先生。”
“我曾经用过的名字太多,记不清了,你可以继续叫我夏油,至于我本人,姑且算是一名诅咒师。”
他直起身来,再次向五条透也伸出手:“我非常真诚的邀请你加入我们,透也先生,为了你可以顺利拿回自己的东西,也为了你身后的那只特殊咒灵,毕竟我们都拥有相同的伙伴。”
五条透也看了他几秒钟,收起刀,拿起烟斗再次朝向围栏外。对‘夏油杰’为何会变成羂索似乎不怎么感兴趣,隐隐透着一种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的态度。
但显然羂索并不打算放弃。
这个人是目前能找到的最有利的帮手,用得好的话,无疑是一个大杀器。
无论是他本身所能带来的价值,还是对那位如今的最强咒术师。
如果不能争取过来……
人偶咒灵敏感的向他看了一眼,羂索一瞬间收敛自己所有的情绪,同样侧过身面对着围栏,将手放在不锈钢的栏杆上撑着,一边用几分闲聊的语气和身边人说道:“透也先生觉得这里怎么样?”
他看向不远处的街道,夜晚的游乐场人群依旧不见减少,随处可见蹦蹦跳跳欢声笑语的小朋友,以及他们身边不远处或宠溺或观望的大人。
还有一些举止亲密的情侣,结伴而行的学生。
周围店铺或者设施的霓虹灯打在他们身上,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羂索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洋溢的,属于幸福的情绪。
羂索眼底多了几分不甚明显的厌恶,语气却带着笑说:“人们看起来很幸福,不是吗?”
五条透也没有理他,静静的吞吐着烟圈,像一个局外人一样,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牵动他的情绪。
羂索也不在意,夏油杰的记忆中这个人性格就是这样,他自顾自的继续说:“我其实一直有个疑惑,想问问透也先生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生活着一百七十多万种生物,为什么人类可以自诩是世界的主人,他们的依据是什么,自信的来源又是什么?”
“他们可以自由的出入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可以肆意的杀戮,侵略,甚至驯养食用其他物种却不用受到任何处罚,反倒是其他的生物,一旦发生任何伤害人类的事情,就会被讨伐,被灭绝。”
“这好像并不公平,但可惜的是没有一个可以为这些生物主持公道的东西。”
五条透也静静的抽着烟,羂索也像是随口一说,带着几分笑继续谈道:“在我看来,咒灵也是这种情况。”
“明明是人类将它们创造出来,却不能接受它们有自己的行动,自己的欲望,甚至自己的思想。”
“明明同样是这个世界的居民,除了人类以外的生命却只能任由他们评判善恶。对他们无害的,甚至能够带来利益的就属于可以饲养,可以驯服,可以放在身边的类型;而对他们有害的,能得到的就只有一个选项。”
“——死亡。”
“很不可理喻不是吗?人类可以肆意破坏,将这个世界糟蹋的千疮百孔却不用受到任何惩罚。明明什么都还没做的咒灵和其他生物却只是因为对‘人类具有威胁性’就必须接受死亡这一个选项,不管怎么看,这实在太不合理了。
就像跟在你身边的那只咒灵一样,那还只是个孩子,不是吗?”羂索笑着侧过脸,看向身边,“透也先生觉得呢?”
被问到的五条透也手指微顿,给了他一点视线,问:“所以呢?”
“你想做什么?”
“我想建立一个和平。”羂索以一种让人分不清他是认真还是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那双眼睛遥望着人间烟火,却深沉的透不进一点微光。
“我想创造一个,可以让人类以外的生物也能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享受这个世界的和平。”
“人也好,咒灵也好,还是其他的生物也好,大家都只是这个世界上平凡又平等的一份子,谁也不能临驾于这个规则之上的和平。
“生老病死,弱肉强食,每个生物都要遵循这一生存法则,而不是认为自己是一方主人,压迫其他物种生存的余地。”
五条透也鼻间轻哼,只评价了四个字:“不切实际。”
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看法,对这些话的真假也不感兴趣。
羂索好脾气的笑了笑,也不生气。
五条透也瞥了眼人群,不远处的商铺外墙上挂着一个时针,时针正缓缓走向八点的位置。
他抬起烟斗,缓缓说了一句:“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你以及你所谓的伙伴,要为我寻找我需要的东西。”
羂索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第二……”五条透也偏过脸,链条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镜面下的眼睛一如既往,平静无波地望着羂索。
“我要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