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晚已略带寒意,夜幕深邃低垂,看似平静安宁中却带着一丝诡异,别院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香气,人们早已入睡。
唯有昕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头脑昏昏沉沉的,怎么也睡不着。外面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引得昕月鬼使神差般地穿起衣服,向屋外走去。
夜黑风高,一白衣长袍男子坐于树下石凳之上,面前石桌上摆放着一个银色酒壶和一个精巧的银色酒杯。男子手中把玩着一个酒杯,沉思着,仿佛在等待什么人。
昕月走过去,微微行礼:“白凝公子。”
白凝看向来人回礼:“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昕月。”
白凝微笑,比手势示意昕月坐下,邀请到:“昕月姑娘,深夜未眠,不知可否陪在下饮上一杯?”
昕月在白凝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恭敬地婉拒:“昕月不会饮酒,公子莫要见怪。”
白凝放下酒杯,一手拿起酒壶倾泻而下,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自空中画出,将两个酒杯满上,放下酒壶,双手端起一个酒杯递至昕月面前,声音极为优雅地说:“此为桂花酿,入口绵甜,并不辛辣,昕月姑娘不妨尝一尝。”
昕月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接过酒杯,轻抿了下,果然甜而不辣,便仰头举杯一饮而尽。
白凝微笑地看着昕月,自饮一杯,转而开口问道:“见姑娘灵动出尘,仙气脱俗,可是修仙之人?”
昕月一听极为惊讶,暗暗佩服白凝公子好眼力。她自小被师尊保护得极好,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心思单纯,并没有过多隐瞒,如实答道:“昕月不才,拜师于王屋清虚派修行仙法,佩服公子琴艺,今日特来聆听观赏。”
白凝谦虚的一笑:“修仙之人竟也通音律,倒是初次见识,姑娘想必是琴中翘楚,白凝今日献丑了。”
“公子不必自谦,昕月的琴艺只是一般,绝对没有师尊和师兄们厉害。”昕月如实回答。
白凝一听略为惊讶,诚恳问道:“想不到清虚派中个个都是琴艺精湛之人,敢问姑娘,贵派谁的琴艺最好呢?”
“我师尊和莫师兄的琴艺最好,其实今天一起来的卫师兄也不差啦,不过没有莫师兄好。”
白凝低头沉思片刻,随即抬头笑说:“改日希望能有机会和姑娘口中的莫师兄一比琴艺。”
“改日等师兄回来,我定带师兄来捧白凝公子的场。”昕月心里好奇二人究竟谁更胜一筹呢。
“那么白凝在此恭候二位了。”白凝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昕月不解,并未多想,见风吹得有些冷便起身作礼:“天色不早,昕月回房了。白凝公子也早些休息罢,昕月告辞。”
白凝回礼:“告辞,姑娘明日巳时大厅见。”
昕月别过白凝,径自回到房中,原本昏沉的脑袋中渐渐变得清明,便安然入睡。
窗外万籁俱寂,已过子时,夜深人静,忽然,一抹身影飘入卫卓海的房间内。
黑暗中,一名男子立于床旁,右手在卫卓海面前绕了一圈画了一个符号在眉间轻点一下,接着一个蛊惑的声音缓缓问道:“青晖琴现在何处?”
卫卓海双目依然紧闭,显然还在沉睡中,却微微皱眉,开口回答:“不知道。”
男子似是很不满意这个回答,手指用力点卫卓海眉心,只见卫卓海面色变得痛苦起来。
男子接着问道:“十五年前,凌羽之自昆仑派将青晖琴带回清虚派后藏于何处?”
“我真的不知道,当年月华真人带回青晖琴与师父还有三位师叔讨论如何处置,其他弟子并不知晓。”卫卓海面前越来越痛苦,男子却更加用力,直到卫卓海眉头紧蹙,流出一头汗,已将嘴唇咬出血,挣扎着开口,“当时我在殿外守门好像听见仲师叔说‘既然是师弟带回的青晖琴自是由师弟处理,我等岂敢有异议。’接着就见月华真人推门而出手拿着青晖琴回了月华峰,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卫卓海痛得已经开始抽搐,男子终于放开了他,如鬼魅一般消失于黑暗中。
第二日一早,昕月卫卓海二人便起床收整完毕向大厅走去。
昕月见卫卓海精神不振,眉间还有一点红印,关心地问:“师兄,你没事吧?昨晚没睡好?”
“我也不知道,只记得昨晚睡着睡着突然全身抽痛起来,过了一会感觉好些了但是一直睡不踏实。”卫卓海扶着头部,揉揉额头。
昕月担心道:“回去找华盖真人看看吧。”华盖真人沐岚通晓医术,经常为门派弟子们治伤。
“恩,我心里有点发慌,有些不好的预感,我们今日赏琴之后便即刻回山。”卫卓海隐约地觉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昕月应好,谈话间二人已到了大厅。
别院大厅不比凝乐楼主厅豪华大气,却别有一番典雅的韵味。白凝坐于大厅正中,两侧皆坐满了宾客,二人随即找了个位置坐下。
白凝见二人坐好,冲着二人微微侧头一笑。昕月回以一笑,卫卓海却看着这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地看向白凝的眼睛,情绪便渐渐平复下来,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见人来得齐了,白凝命两个丫鬟将一个放着黑色古琴的案子抬上放于他面前的地上,此琴通体黑得如墨一般,隐隐泛着淡淡的幽绿色光芒,有如绿色藤蔓一般交缠于古木之上,因而得名“绿绮”。
白凝玉手轻抚琴弦弹奏起来,琴声婉转悠扬,听者如痴如醉,仿佛置身于雪夜梅花林中,蝶舞蜂飞,雾绕云腾,梅花傲雪凌霜,高洁不屈,于寒冬中盛开,白凝所奏的正是一曲“梅花三弄”。
优美的琴音如馨鼓相鸣,如梅花绽放,又如幽谷潺音,众人沉醉于其中。
一曲终罢,昕月听得是如痴如醉,她是真的敬佩白凝的琴技,心想着白凝公子年岁也不大,看着并没有比自己年长多少,怎会琴技如此之好,和莫然师兄一般,莫非也是无师自通?
白凝缓缓起身,弯腰施礼:“众位琴友知音不妨上来一弹绿绮,寻一所奏之律可以服众之人,能者得之。”
众人皆夸赞白凝公子的慷慨气度,包括昕月卫卓海二人均有秩序地上前一一弹奏。
或奏名曲名音,大气磅礴,或奏家乡小曲,特色风情,一时大厅之内琴音不断,绕梁不绝,风雅至极。
可众人中却无一人能胜方才白凝的梅花三弄一曲,皆自叹不如,拱手致敬。
赏琴之宴结束,白凝与众人依依作别,特地送昕月卫卓海二人至凝乐楼门口。
二人与白凝告辞作别之后便出了城向清虚派走去,不知为何脑海中却闪现同一种想法,下次定叫莫然前来和白凝比试一番。
卫卓海因为私事晚回来一日,进了山门便立刻回天坛峰向掌门禀告事情去了,昕月自己回了月华峰。
“糟糕!”昕月心里略有些害怕,因为她刚刚到月华峰顶,便察觉到一股极为强烈又很熟悉的仙气,心想,“师尊回来了,若发现自己偷偷跑出去,会不会生气呢?”
昕月蹑手蹑脚地从镜月轩旁经过,轻轻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月儿。”依旧温和却略带严肃的声音自昕月身后响起,隐约还带着一丝焦虑和关心。
昕月只得回过身去,低下头,眼睛盯着地面,吞吞吐吐地回答:“师……师尊……”
“为师不在,你跑哪去了?”
“我……我自己下山玩去了。”昕月怕师尊连着卫卓海一起责罚,只能说谎自己下山玩去的。
凌羽之将昕月亲手带大,对她还是极为了解的,一眼便看出昕月没有说实话:“哦?你自己?”
昕月一听知道瞒不住师尊,忙扑通一声跪下,认错道:“师尊,我错了,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是我缠着卫师兄下山办事的时候带上我的,不怪师兄。”糯糯的声音中已略带哭腔。
凌羽之只是担心昕月出什么意外,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担心,一年前昕月受伤一事依然让他有些后怕,见昕月已经哭了起来便软了心,柔声说:“起来吧,为师没有要责罚你,只是怕你出了意外,以后不得在为师不在的时候私自下山,知道吗?”
昕月见师尊没有生气,便开心地从地上爬起来,胡乱地用脏兮兮的小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成了个小花猫却不自知,跑上前去抱着师尊的腰,笑嘻嘻地说:“师尊最好了,月儿以后一定听师尊的话!”
十五岁的昕月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身材也已经开始发育,却依然小孩子心性抱着凌羽之。
可是,凌羽之反倒有些不自然,忙把昕月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轻声教训:“不得胡闹,好好回房思过,修习仙法去。”
昕月闷闷地应了一声“哦”,便转身向房间走去。
“慢着。”昕月没走几步便被凌羽之叫住。
昕月转过身,不解:“师尊,还有什么吩咐吗?”
只见,凌羽之挥动右手,略施法术,昕月的脸和手便变得干净了。
“谢师尊。”昕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便蹦蹦跳跳地回了房间。
凌羽之望着昕月的背影摇头,心里感叹小徒弟依然是长不大的孩子,他认为她的单纯善良是极为难得的,也是自己乖徒弟美好的品质,却不免又有些担心,长在被妖界仇视的仙界第一大派的孩子有着这样单纯的心性,真不知是福是祸啊。
作者有话要说:卫卓海:睡觉时脑袋被戳了怎么办?
作者:美人戳一下怎么了,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