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长庚仙府庆典日来临了。
对于长庚仙府的弟子来说,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建府庆典日。
传闻三千年前道慈仙君一剑劈开这一处洞府别地,灵脉天成,地精无数,终究到如今天下第一仙府。而当时劈开洞天别地的那一日,便是长庚仙府庆典日。
各大宗门届时都会极为热闹,堪比春节,交易坊市到了那几天也会异常繁闹。
婴离拉着楚鱼胳膊就往交易坊市里面钻,动作灵敏,非常符合他兔子的身份。
裴行知和谢云珩跟在后面差点跟不上他们。
楚鱼没想到人这么多,混在人堆里差点没喘过气来,“婴二哥,你慢点,慢点,我今晚上吃的鸡腿都要吐出来了!”
婴离火急火燎的:“我听说天依阁新出了衣服,神音宗的师姐们想要去都要排队预定才能买到,就只有今天是作为奖励拿出来的,我们早点去,万一被人赢走了呢?”
楚鱼:“婴二哥,你衣服够多了!”
婴离桃花眼里泛出忧伤来:“今日我打开衣柜,没一件是称心的,明日合欢宗相亲大会万一没人看上我怎么办?”
楚鱼小声嘀咕:“那不是正常的吗?”
婴离不搭理楚鱼这句话,就当没听见,反正明日他一定行!
两人说着话总算是赶到了天依阁,到了那里,人山人海,根本挤不进去。
婴离看着面前这一群身形窈窕却稳稳当当挡在面前根本撼动不了的女修,咬了咬牙,就想硬挤进去。
楚鱼赶紧拉住了婴离,回头找谢云珩和裴行知。
转头一看,就见谢云珩狼狈地在地上找被人踩丢了的鞋子,而裴行知正在整理混乱中被人扯松了露出项圈的衣襟。
两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都有不同程度的狼狈。
楚鱼:“谢大哥,裴三哥,这里!”
她踮起脚尖在人群里朝着两人招手。
裴行知松了口气,抬腿就朝着楚鱼走来,谢云珩一拐一拐的,动作僵硬,
谢云珩一个糙汉子根本不懂这些拼死拼活在外面排队买衣服的乐趣,整个人都蔫啦吧唧的,“这要排到什么时候?”
楚鱼从芥子囊里拿出四个刚才顺手买的面具递给三人,“山人自有妙计,戴上。”
裴行知依言戴上,婴离有些不满,道:“我这张脸生的多么倾国倾城花容月貌为什么要戴上面具遮住?”
楚鱼已经戴上了自己的小狐狸面具,她淡淡丢下一句话:“因为谢大哥要唱曲了。”
谢云珩一唱曲,天依阁前立刻烟消云散。
没错,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婴离一听吓得屁滚尿流赶紧戴上面具顺便拿出棉花耳塞一把将耳朵塞住,并分给楚鱼和裴行知耳塞。
谢云珩这会儿是没什么心情唱曲的,但是禁不住楚鱼的花言巧语:“天哪今天这样的日子我要是听不到谢大哥的小曲的话我晚上睡觉都睡不着了,我日思夜想都会想着谢大哥的小曲,那绝世无双绕梁三日令人久久难以忘怀的曲子,我今日可以听到吗世界上最好的谢大哥?”
谢云珩被楚鱼甜甜的声音吹得骨头都飘了,当场就开嗓,开嗓之前对身边的婴离说道:“婴弟,今日你正好在这里,给我弹首曲。”
婴离很为难,他一只兔子求偶已经够艰难了。
谢云珩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清朗的声音很体贴,道:“婴弟,放心,你戴了面具。”
婴离一想也是,于是问谢云珩:“那大哥需要什么乐器?”
他原先最会弹琴,想靠着弹琴俘获女人心,但现在琵琶弹得不错,非常有杀气,当然其他乐器也有涉及。
谢云珩很感动:“唢呐五内俱崩回肠荡气,最适合我的曲。”
婴离很后悔,后悔让谢云珩来提乐器这事,但他心想反正戴面具了,谁知道他是谁,于是十分干脆地点了头,拿出了唢呐。
来都来了,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谢云珩有了新的想法,他看了一眼旁边傻站着的楚鱼和裴行知,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大腿:“那三弟就在旁边舞剑吧!”
说完,谢云珩又从芥子囊里拿出那只曾经讨饭用过的铁碗交到楚鱼手里,道:“小鱼就在旁边时不时敲碗就行,今日我们也来卖艺赚钱,小鱼的这个想法太好了,这两日交易坊市人多,不赚个十万八万,谁也别回去!”
楚鱼:“大哥,我其实就是想……”
谢云珩:“你别说了,大哥都懂,庆典结束我们就要下山做任务,攒钱是必须的!”
婴离:“大哥,我其实唢呐……”
谢云珩:“听说婴弟在神音宗蹭课天赋异禀,已经快筑基了,萧师兄说你的唢呐鬼哭狼嚎极其厉害!”
裴行知:“大哥,这剑舞我其实……”
谢云珩:“难道三弟是想和小鱼一起表演双人有情剑?也不是不可以。”
这该死的龙傲天拿捏住了所有人!
楚鱼立刻拿着碗站到一边,小脸严肃:“大家准备准备就开始吧!”
站在一边拿着碗丢人程度和舞剑丢人程度不可比拟,简直一个是人间一个是地狱。
楚鱼悲悯地看了一眼马上入地狱的兄弟三人,别开了头,不忍再看一眼,愿他们下辈子不要再相遇。
谢云珩作为大哥,很有大哥风范,开嗓的调子一起,左边站了裴行知,右边站了婴离,三人已经摆好了架势,仿佛桃园三兄弟马上就要登台唱戏。
面具遮挡了三个人的脸色,也挡掉了三人的羞耻心,哦不不不,是两个人的羞耻心。
谢云珩唱戏的时候投入万分,根本不懂什么叫羞耻啊。
楚鱼一听见谢云珩开嗓,立刻拿了碗筷就敲起来,一边敲一边嚷嚷:“瞧一瞧!看一看!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花钱买平安,祝福你我他!大家快来看一看,瞧一瞧啊!”
她绕着一圈的人敲了一遍碗,然后在角落里站好。
今日人多,但这里还是被他们圈出了一小块地,都是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从前庆典日的交易坊市也有不少这样卖艺的弟子的。
谢云珩唱戏随心所欲自己编词,根本不会考虑其他人感受,自己先唱个爽。
就像是那一日答应云见雪的契书,他什么都没多想直接就答应了,说说笑笑间,好像签下那契书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云见雪在长庚仙府留了一日就乘了云舟回了云渺圣宫,他都没机会再反悔。
“我家的大郎~~俊又美~~~我家的小妹~~~俏又娇~~”
“哔哔叭叭哔哔哔——”
谢云珩的曲混合着婴离的唢呐,现场仿佛热闹得好像三百万只鸭子一起呱呱呱鬼哭狼嚎撕心裂肺,震撼得周围一下子陷入静寂。
裴行知的剑从剑鞘里一出便是瞬间一抖,差点就从他手上掉下去。
不过是瞬息之间,天依阁门前的人都呆住了。
虞幼香和自己的新相好的路过这里听到这鬼哭狼嚎,笑容都变了,透过人群一看,是自家宗门那四个不省心的师弟师妹。
“哪里来的弟子,如此这般没有自知之明?在庆典日竟是唱丧曲,岂有此理!”
站在虞幼香身边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衣,浑身肌肉看起来三百斤,是个金丹境。
虞幼香笑得温婉:“啊!是我那可爱的师弟师妹。”
男子话语一顿,抬腿上前挤到拿着铁碗捞了一笔的楚鱼面前,拿出芥子囊里的灵石往那仿佛无底洞的铁碗型芥子囊里塞,俊朗的脸上诚恳无比:“小香她师妹拿着这些钱,带着你的师兄们去吃点儿好的吧,就当帮帮在下,在下铁木桶,乃千甲宗内门弟子,有事可来寻在下,答应在下,今晚千万不要再卖艺了好吗?”
楚鱼很懂事地点点头,甜甜地说:“多谢铁师兄!”
由于她耳朵里塞了耳塞,声音不自觉有些大,但她自己不觉得,铁木桶差点被震聋。
楚鱼看看身后天依阁门前的女修都跑完了,心满意足跑到谢云珩身边,拉了拉他袖子:“大哥,我饿了,想吃东街胡家芝麻饼,你替我去买好不好?”
谢云珩一听楚鱼饿了,立刻停下唱戏,“既然小鱼都……蝉腹龟肠,我立刻就去买!”
婴离松了口气,唢呐欢送谢云珩离开。
裴行知收了剑回到楚鱼身边,替她拿过了手里的那只铁碗。
“走走走,进去挑衣服了!”婴离今晚上来交易坊市心心念念的就是买新衣服,现在天依阁这里人都跑光了,鬼哭狼嚎的谢云珩也走了,总算可以挑衣服去。
他兴致勃勃进去,已经左手一件,右手一件,看得眼花缭乱了。
楚鱼跟在后面,忍不住问裴行知:“刚才大哥说的蝉腹龟肠是什么意思啊?”
裴行知低头就笑:“意思是说蝉只需要饮露,而乌龟只需要喝水。”
楚鱼叹气气,认真地说:“要不你教大哥识字吧,我怕我总有一天会被大哥的成语给气死,就算我没被气死,他可能也要被打死。”
裴行知偏头看楚鱼,周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多了起来,他只好靠近了一些,低下头来说:“可是大哥有个儒修前辈在那枚戒指里,要是想学识字一点不难。”
楚鱼被人推了一下,整个人就撞进了裴行知怀里。
裴行知下意识护了一下,脸又红了,但认真听着楚鱼说话。
楚鱼说:“可是我觉得那儒修老爷爷都嫌弃大哥不识字,不乐意教他,而且你想啊,让儒修教他大字那不是大材小用!”
她眼睛亮晶晶地抬头看他,裴行知红着脸,忽然就说:“那老子教大哥就不是大材小用了?”
空气里飘着一股酸味和少年羞恼的余音。
可惜楚鱼没听出来,她认真想了想,点了点头:“那怎么办?”说完这话,她忧愁地说:“那要不我教吧!”
好歹是龙傲天,以后还要蹭他气运呀!
裴行知:“……我教。”
楚鱼满意了,仰头就对裴行知笑。
裴行知看看她,低头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剑,嘴角跟着浅浅笑了一下。
现在是晚上,交易坊市里到处挂满了各色灯笼,星星点点的在夜色里极为璀璨。
楚鱼就是转头的时候忽然看到楚清荷的。
她浑身上下都裹在黑色的斗篷里,兜帽将巴掌大的脸遮去一半,混在夜色人群里很不起眼。
可楚鱼就是一眼看到了她娘,整个人如被雷劈了一下,一下高声就喊:“阿娘——!”
楚鱼瞬间的声音尖而脆,人跟着这一声也朝着人群里猛地蹿了出去。
裴行知朝着楚鱼刚才看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但楚鱼已经极快地蹿进了人群里,他赶紧就去追:“小鱼!”
楚鱼哪里听得到耳朵里别人的声音,她的眼中只有刚才那个披着斗篷的人。
她的阿娘,和她相依为命十六年的阿娘。
楚清荷女士离开了两个月了,她一直都没敢怎么想她,她怕她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当初在沉沙关时听说的楚家的那些谣言她都记在心里。
阿娘要是真的曾经是那样的天之骄女的话,怎么会带着她躲在周罗山?
要是阿娘不是出事的话,怎么会在给她过完十六岁生日后就失踪?
“妈妈——!”
楚鱼忍不住朝前又大喊了一声这个只有母女两个时的称呼。
可前面人潮涌动,很多人回头,却没有刚才看到的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
“裴三哥,我看见我娘了!”楚鱼回头时,眼角含着泪,她抬手抹了一把,“我去前面找找!”
“小鱼!”
裴行知想要追上前面的楚鱼,却被旁边横出来的一双手拦住。
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向身侧时,却是神色一变,立刻收回了手,神色恭敬,“父亲。”
可他还是忍不住抬起视线朝前面看去,楚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裴行知的脸上有些显而易见的担忧与焦急。
裴文玄一袭白色儒衫,斯文俊逸,三十来岁的外貌清俊得像是个书生,要不是他腰间别了一把剑,没人看得出他是个剑修。
在他身后,是养了大半个月伤终于能出来见人的裴玉尘,此时也恭恭敬敬跟在裴文玄身后。
裴文玄也没说话,就站在这热闹的长街上安静地看着他。
明明周围都是热闹的声音,各宗门弟子们的玩笑声,在这兜售物件的吆喝声,还有吵闹声,各种声音杂合在一起,繁闹无比。
可裴行知却觉得周围安静极了,他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灵力凝聚成一把刀一柄剑悬在他头顶,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裴行知如玉漂亮的脸渐渐没有一丝情绪,冷清如玉雕,他终于收回了视线,垂下了视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喊了一声:“父亲。”
“啪——!”
清脆的巴掌声瞬间响起。
血液倒流,周围的声音重新灌入耳朵里。
“离家出走,自行来长庚仙府,谁允了你?”
“败坏名声,与自家兄弟疏离,认了阿猫阿狗做兄,可否知错?”
“为父见你与一女子举止亲密,你可曾记得为父说,你只可修无情剑?”
裴文玄斯文清雅的声音平和地响起,却如闷雷在裴行知心中炸开。
裴行知的头被打偏了,唇角溢出血来,茫然地缓缓转头看向父亲。
记忆中的父亲儒雅斯文,虽对他严厉,却从未这样打骂过,更别提是在外面了。
“小鱼,小裴,你们说哪件好看啊,这件粉的好看还是青的好看……哎,你是谁啊?”
婴离在天依阁里挑衣服挑了半天没等到楚鱼和裴行知,嘟嘟嚷嚷地就出来找,结果就看到不远处裴行知被一高大男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顿时眉头一皱,衣服也不要了,丢回了天依阁里,忙跑过去,“你是谁啊?你打他做什么?”
婴离眉头紧锁着,桃花眼里是兽类的直觉与警惕,他紧紧盯着裴文玄。
裴文玄朝婴离扫了一眼,唇角忽然噙着浅淡清雅的笑,他看着裴行知,问道:“行知,这就是你的结拜兄长?”
而裴行知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裴文玄,脸色忽然煞白,他快速看向婴离,说道:“我没事,他是我父亲,你先回天依阁挑衣服。”
婴离迟疑地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裴行知,又看了一眼旁边含着笑意的高大男人,没有动。
但作为妖族,他本能感到了危险。
这高大男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是金丹境。
裴行知见婴离没走,脸上勉强牵起一抹笑,说道:“你快进去吧,我和我父亲有话要说。”
婴离见裴行知坚持,又想对方是他父亲,也就没再坚持,虽然他们妖族最疼幼崽了,但人族规矩多,他便回了天依阁。
等婴离一走,裴行知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了下来,垂着眼睛面朝着裴文玄。
裴文玄细细打量着自己这个儿子,幽深的眼里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几息时间,他淡淡道:“行知,你变了。”
裴行知没吭声。
裴文玄继续又道:“你是我裴家花费十六年培养的下一代家主,你应当知晓你身上的责任,应当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的灵根只是区区五灵根,为父虽感失望,但不会怪你,但你私自出逃来长庚仙府,却留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告诉我,裴行知,你想做什么?”
裴行知没说话,只是道袍下的手忍不住握紧了。
他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和楚鱼和谢云珩和婴离在一起很快乐。
风吹来,吹起裴行知的道袍。
少年站在那里,茫茫人海里,他的身影略显单薄。
裴文玄不想多看一眼裴行知,负手于后,道:“随我回裴家。”
“父亲!”裴行知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看向裴文玄,他血液倒流,急忙说道:“我现在不能离开长庚仙府,我有些事要做,等我做完我再回去,到时候你让我……”
“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吗?”裴文玄打断了裴行知的话。
裴行知的脸苍白极了,如玉雕成的精致如画的脸上左半边脸红肿着。
他坚持:“我现在不能离开长庚……”
“啪——!”
裴文玄没动手,可空气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的手凝聚成巴掌直接挥在裴行知另一边脸上。
“行知,你要明白,为父不是在与你商量,不要再忤逆我。”
裴文玄丢下这句话,直接抓住裴行知的肩膀,御剑飞起,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恭敬站在原地的裴玉尘,什么都没说。
但裴玉尘眼底有欣喜之色,对着裴文玄的神色恭敬极了。
裴文玄拂袖,抓着裴行知瞬间遁入夜色里。
裴行知的身体动弹不得,厚重的灵力威压笼罩在他身上,他连脖子都扭动不了。
夜色风声中,他离长庚仙府中心山脚下的交易坊市越来越远,那里的热闹与灯火也离他越来越远。
他闭上眼,在心里估算着距离,五百米,一千米……一里,二里!
裴行知一下睁开了眼睛,浑身涨热,头皮发麻,控制不住的痒意。
……
楚鱼追了好一段路,再没见过那个披着斗篷的人,她站在人潮里,甚至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阿娘,你究竟去了哪里?
究竟是被人掳走了,还是自己走了?
为什么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为什么不让我来找你,为什么只让我在长庚仙府好好学习?
“小鱼,你怎么也来这儿了?不是说我来买芝麻饼吗?”
谢云珩怀里拿着一包新鲜出炉的热腾腾的芝麻饼,疑惑地看向不远处站着的楚鱼。
楚鱼赶快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可一双眼睛还是克制不住的湿漉漉的。
她刚要说话,便感觉身体不对劲,那种灼热的快要烧起来的感觉,耳朵和屁股那儿传来的麻痒的感觉。
她又要长尾巴和耳朵啦!
裴行知怎么忽然跑得离她那么远?
楚鱼赶紧转头往回跑,一边跑,一边赶紧把脑袋上趴着安安静静的翅火拉下来,“翅火!”
翅火哎呦一声,嘭得一下变大,楚鱼坐了上去,往来时的路飞。
谢云珩见了忙追了两步:“小鱼!芝麻饼!”
楚鱼:“等我回来再吃——!”
话说着,她人就在谢云珩面前没了影。
楚鱼回到先前的天依阁,早就不见裴行知的身影,楚鱼没有停留,一边往前飞,一边催促翅火快点。
翅火小声嘀咕:“大人,翅火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楚鱼没理会翅火,闭上眼急急忙忙调用灵力,一边在心里大声喊裴行知的名字。
裴文玄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好像在一瞬间扭曲了一下,他的灵力像是在一瞬间被抽光,动作都僵住了。
下一秒,被他攥住肩膀的儿子忽然就从面前消失了。
消失了。
消失了……
消失了…………
消失了!
裴文玄难得脸上的神色僵住了。
夜色下,他抬起眼,环顾四周,风吹过他的头发,只留下一片茫然。
楚鱼看着从天而降的裴行知,立刻喊翅火:“翅火快接住他,这边这边!”
翅火紧张兮兮地飞过去。
楚鱼的眼睛还湿漉漉的,却抬头看裴行知,张开双手去接。
裴行知扑到了楚鱼身上,扑在了翅火背上。
翅火一下被重撞,在半空中晃了一下,才堪堪稳住身形。
裴行知喘了一口气,紧紧抱住了楚鱼,凭着身体的本能将脸埋在楚鱼脖颈里。
楚鱼喘着气缓了会儿,总觉得小裴同学有些不对劲,她这会儿身体里的燥热缓解了会儿,舒服地闭上眼睛,刚想问他怎么忽然跑了,就听他问自己:“你找到你阿娘了吗?”
“没有呢,可能是我看错了,但也可能没看错,我阿娘肯定还好好地活着。”
楚鱼眨了眨眼,语气里已经没有之前的难过,她的声音听起来活泼又元气,“你怎么忽然跑那么远?”
裴行知也已缓过劲来,他悄悄吃了颗伤药掩去脸上的痕迹,缓缓松开了楚鱼。
他低头看了一眼楚鱼,慢慢在一边坐好,这才说道:“我要回红枫关了,你怎么办?”
楚鱼呆住了,一下急了:“你怎么要回去?”
“我父亲来找我了,我要回去。”裴行知的声音很冷清,但又很快低了下来,“可你怎么办?”
他们的那个契誓注定不能分开太远。
楚鱼心想,笨蛋才要回去。
但她脸上一本正经:“那我只能跟你回家了。”
到时候把谢云珩和婴离也带上,怎么也不能让裴行知就苦情地陨落,指不定有什么奇效。
楚鱼心里暗暗想着。
裴行知脸色还有些红。但他声音有些低落:“陪二哥参加完合欢宗相亲大会吧。”
那就是明天过后就要回红枫关,这么着急,反正有契誓,无论他去哪里都能把他给叫回来。
楚鱼点头,嘴里说着:“好啊好啊!”
回到交易坊市,天依阁外面的台阶上,谢云珩怀里抱着芝麻饼,婴离怀里抱着衣服,两个人好像无家可归正在等主人的小狗。
见到楚鱼的一瞬间就撒丫子跑了过来。
“小鱼,你和三弟比翼双飞到哪里去了?”
“我买了好多衣服,回去给我参照参照!明天我必须闪亮登场!”
楚鱼看着这两个傻子,真不敢相信一个是龙傲天男主,一个是未来妖皇反派,两个人会把修仙界搞的腥风血雨。
她又看了一眼身边浑身止不住散发苦情气息的裴行知,叹气,一挥手,一手抱芝麻饼,一手抱衣服,往宗门回去。
吐纳修炼半晚,楚鱼安心地睡下。
……
第二天一大早,楚鱼醒来时,就听到外面婴离哇啦哇啦地叫。
“小鱼,不好了!有人在碧水最甜上发帖找小裴!是裴家人!”
楚鱼看了眼身边的地铺,裴行知早就在外面练剑了,她打开传信玉简。
果然看到了上面一则新帖子——
【任何看到裴行知下落的人请告知天剑宗裴玉尘,赏金一万灵石。】
【我今早上看到裴行知去膳堂排队买了十个肉包子,胡萝卜猪肉馅的。】
【我也看到了,他穿得花枝招展,五颜六色好像开屏孔雀,就是他。】
【他是神音宗的,楼主最好去神音宗找找看。】
【最近怎么都是裴行知的贴,上次他一边发征婚启事一边模仿可爱口吻问南荒妖穴大阵的事真的好绝!】
【我记得合欢宗今天有相亲大会,他多半会去的。】
楚鱼一下从茅草屋出去,看到婴离的一瞬间,眼睛都要瞎掉了。
今日婴离穿了一件浑身都是七彩鸡毛做成的衣服,上面镶嵌着宝石,活像一只闪亮亮的雉鸡精,连头顶都插了三根毛。
再看谢云珩,穿了一件浑身补丁的衣服,活像在雉鸡精家里受虐待的洗脚婢。
最后看裴行知,他脸上画了麻子,整个脸就像昨晚楚鱼吃的芝麻饼,身上穿的是肥大不合身的衣服,活像洗脚婢的兄弟。
楚鱼懂了,大家都是给婴离做配的。
她在想,今天裴玉尘要是带着裴文玄去合欢宗找裴行知的话,怎么样才能阻止他带着裴行知离开呢?
首先,合欢宗相亲大会没有入场券进不来。
所以,他们想进来,必须按照规矩拿到入场券。
裴玉尘也在那边看帖子回复,身侧是阴沉的裴文玄。
裴玉尘这一瞬不敢说这帖子里的裴行知好像不是真正的裴行知,大伯的脸色好像马上要弄死人。
“相亲大会?”裴文玄脸色难看,至今搞不懂昨晚上裴行知是怎么挣脱他的。
一手掌控的人忽然脱离了掌控,这令他极为不适。
裴玉尘斟酌一番,不敢说实话:“行知来了长庚仙府后性情大变,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那则征婚启事,大伯也是知道的。”
“去合欢宗。”裴文玄就要起身。
裴玉尘却拉住了他:“大伯,去合欢宗需要入场券才行,不论什么人,外面有结界和灵兽守护,等闲不能随便进。”
裴文玄心平气和:“如何能拿到入场券?”
裴玉尘也很忧愁,这入场券要抢,没点门路拿不到,他对和合欢宗弟子相亲没兴趣,当然没这个入场券。
于是他说:“大伯,我想想办法。”
裴玉尘低头去看论坛,发了一则帖子询问拿合欢宗相亲大会入场券的办法,结果幸运地刷到了一则私信。
【辰时三刻,千甲宗那棵千年银杏树下,有一三百斤的白衣男修,一手交钱一万灵石,一手拿券。】
裴玉尘大喜,立刻把这事告诉给裴文玄:“大伯!你有办法拿到入场券了!”
同一时间,楚鱼先和虞师姐打了招呼。
虞幼香一听楚鱼说的,给铁木桶传了信息——
【亲爱的,我有个疯狂变态追求者,他说要找你单挑,辰时三刻,就来千甲宗那棵千年银杏树下,他发誓要夺回我,拿钱砸死你,这你能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