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鱼还在思考裴行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皱着眉眼神略有些茫然地盯着他看,以眼神提醒他接着往下说。
这眼神落到裴行知眼中便是——“我不愿意与你那样互殴。”
裴行知只看了一眼楚鱼,清冷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他抿了抿唇,他都没发觉自己开口的嗓音有些声历内茬。
“你别多想,只不过是为了觉醒灵根,既然九槐师兄说这方法可以,那就试一试而已。”
楚鱼还是一脸茫然,眨了眨眼大大的杏眼,继续看着裴行知,只是多少眼底里流露出一点点的不太情愿——那谁都不喜欢挨揍,更何况这挨揍可能还是白挨揍,到最后一场空。
此时近黄昏,了不得宗门虽是长庚仙府边缘,却依旧是灵气浓郁,十三关隘不可与之比拟。
金色的阳光落进云层里成了七彩的光晕,空气里尽是灵植花草的香气。
裴行知看着面前的楚鱼,他们距离很近,近到他可以看到楚鱼脸上细细的绒毛。
那绒毛被光照着,光泽漂亮,视线再往上移,便是她殷红小巧的唇瓣,竟是水润无比,此时微微启着,露出的牙齿也是洁白漂亮。
裴行知的心跳有些快,脸也克制不住有些发烫,可他面色竭力保持着平时的冷清,只是目光又往上移,落到楚鱼的鼻子上。
她的鼻子也有些好看,小巧精致,不知道拇指掐一把会是什么样。
再往上一点,便是她那双眼睛。
他听觉自小灵敏,记得第一次还未见到楚鱼时,便听到不远处的林子里的怨灵的声音,以及一声清亮而理直气壮的——“卡崩卡,买米当卡,萨瓦迪卡~~卡崩卡,买米当卡,萨瓦迪卡~~卡崩卡,买米当卡,萨瓦迪卡~~”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后来他赶去那边时,便见一少女拿着把短剑被一把长刀击飞,他下意识上前接住。
裴行知盯着楚鱼这双波光潋滟的杏眼,想起来那时接住她低下头时,见到的是一双诡异可怕的绿眼睛,眼睛周围一圈也是绿绿的,把他差点吓死。
又见她死死抱着自己不撒手,他自然不能显出慌乱,便面无表情问她是否被他的美貌迷住。
她睁大了水盈盈的双眼看着他,他从未和女子这么亲密接触过,心里有些紧张,便用更面无表情的神色警告她不许对自己抛媚眼。
裴家常年在十三关隘迎战魔族,族中子弟有些不爱读书的只钻研修为武力,粗话连篇,张口闭口老子,气势上先压住了对方。
那时他便想着,起码他不能露出紧张来,气势上要厉害,所以对着楚鱼,便总是用这一套。
楚鱼见裴行知神色凝重肃然,也不敢乱开口,就安静老实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或者开始互殴。
哪知道他抬起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偏过了头。
他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又理智地问她:“你愿意与我试一试吗?”
楚鱼心里在哀嚎,是个人都不想挨揍啊。
但是她看着面前裴行知低着头认认真真看她的样子,她能怎么拒绝啊?
这炮灰……这炮灰真是个麻烦。
一想到要挨揍,楚鱼小脸也有些凝重,但她终于点了点头:“好,那就试一试。”
听到楚鱼肯定的回答,秀美的少年再也忍不住,冷白如玉的脸垂了下来,整张脸都红透了。
晚霞如火,也不知有几分色染到了他脸上。
裴行知只读过各种典籍,却从未有过经验,他心跳极快,心里有隐秘的期待,却又有些羞赧,冷清的容颜此刻柔软下来。
他抬起脸,又极快地扫了一眼楚鱼,却见她瓷白的脸上没有半点羞涩,只有凝重,甚至他看到了隐隐的不愿。
裴行知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脸上的热度便冷却了一下,他换上了冷冷的神色看着楚鱼。
“你要是不愿意,现在改口还来得及。”
干嘛呀,这炮灰今天的情绪怎么这么多变。
楚鱼被他这么冷冷一瞪,就脑壳疼,“我没说不愿意啊,走吧,现在就试!”
裴行知听了她这话,眼睛又微微睁大了一些,看了一眼天色:“现在太阳还没落山!”
但他的脸色比刚才的冷冽柔和了一些。
楚鱼奇怪地回头看他:“怎么了啊,太阳还没落山就不能试吗?”
白日宣、淫,当然不好,而且……这还在九槐师兄的山头,那茅草屋就离旁边的酒壶屋十几米远。
裴行知看着楚鱼的神色又有些古怪,俊美清冽的脸上又浮现一丝不自在。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轻,“你非要现在试吗?白天做这件事,不太好。”
楚鱼听得云里雾里的,“那白天不试,难道晚上试?晚上天黑了,看不清啊!”
裴行知刚刚冷却下来的脸又烧红了起来,他面上不动声色,冷冷清清,不仔细看的话,那抹红晕也可以当做是夕阳染红了他的脸。
她竟然还想看清他?
楚鱼竟然喜欢白日做此事?
书上说,男女敦伦一事都是在晚上,她……
裴行知又想起了在裴家后山寒潭的事,那水清澈,她在水底下这么久,定是趁机在
少年面如美玉,眸若寒星,这会儿脸上却有懊恼。
楚鱼抬头就看到裴行知冷清俊美的脸上闪过的那一缕懊恼,顿时心想,这人难道喜欢晚上互殴吗?
难道是因为他们是熟人,他白天看着她的脸不好意思下手?
楚鱼深深觉得肯定是这个道理。
裴行知也深深觉得楚鱼就是想白天把他里里外外看个清楚,她早就觊觎他。
两人抬起眼,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有各自认为的“心照不宣”。
最后裴行知决定迁就楚鱼,毕竟他是男子,还比她高一个头,自然是要让着她一点。
少年脊背挺直,黑腰封束着劲腰,衬得腿长腰细,他背着剑就往茅草屋走,走了两步不见楚鱼跟上,又忍不住转头朝她看了一眼,“还不快跟上?”
楚鱼啊了一声,就觉得裴行知转过来朝她看的这一眼怎么看怎么昳丽秀色,冬雪像是在他眼睛里融化了,变成了一汪春水。
这会儿,这春水眼波流转,正站在那儿勾引她。
楚鱼眨了眨眼,迷迷瞪瞪忍不住就跟在了他后面,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裴行知挺直的脊背,又看看他束着马尾的后脑勺。
他的头发浓密黑亮,看起来就是不担心以后会秃顶的样子。
沉沙关打铁铺的老师傅是个秃头的,头顶缺了一块,原本长得还算硬朗,但那块秃头令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猥、琐。
楚鱼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庆幸裴行知不用担心这种可怕的问题。
她的视线又忍不住下移到裴行知的腰,那腰被腰封束得紧,看起来好细。
楚鱼忍不住伸手在后面比照了一下,又赶紧趁着裴行知没注意放下了手。
她也不知道裴行知要带她去哪里,怎么那么远,还没走到。
于是楚鱼的视线自然地又下移,看向了裴行知的腿。
裴家的道袍飘逸秀美,行走之间下方的小腿才会露出来,裴行知穿了一双普通的黑色靴子,上方还有绑腿,将他劲瘦有力的小腿绑得笔直笔直。
楚鱼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就觉得那双笔直的腿对她有一点点吸引力。
她正盯着那双腿看,就见裴行知好看的腿停了下来,她赶紧也停下来,抬头重新看向他的脸。
裴行知已经打开了茅草屋的门,看向楚鱼的眼神有些微不可查的紧张,他快速扫了一眼不远处九槐住的那间屋,对楚鱼压低了声音说道:“走吧。”
楚鱼看了一眼茅草屋,眉头皱紧了,满脑子疑惑。
打、打人为什么要回茅草屋?
“这茅草屋看起来一点不牢固,一会儿我们动静大了,这茅草屋要是塌了怎么办呀?平时五师兄住在那个酒坛子做的屋子里,他肯定是为了你特地搭的这个茅草屋,我们第一天来就把这屋子弄塌了不好。”
楚鱼忧愁地说道,都不考虑灵根觉不觉醒这事了。
裴行知:“……”
裴行知脸都紧绷住了,压制住脸上克制不住浮上来的热浪。
即便是书读得多,见多识广,但裴行知还是知道礼义廉耻的人,这里就一间茅草屋,一间酒壶搭成的屋子,不在茅草屋,去师兄住的那间更不可能,难不成要光天化日之下……
裴行知环视了一眼四周,周围树木繁盛,有一株香樟树极其高大粗壮,在上面若是有树叶遮挡,也……也不是不行。
他面色冷清,如玉的脸庞微红,神色清正,还是准备先问问楚鱼的意见,他说道:“那你说去哪里?”
楚鱼看了一眼四周。
裴行知肩她的视线直接从那棵粗壮的大香樟树上挪开,直直看向前面一块空地,忍不住眉心一跳。
楚鱼说:“这里就很好啊,视野开阔,这会儿太阳还没完全下山,能看清楚,也不怕动静大折腾得屋子散架。”
她小脸明媚,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裴行知仰头看了一眼天,虽余霞成绮,但是那样的天光下做那种事……他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原本此事本该只与自己的道侣一人做的,他和楚鱼阴差阳错有现在的关系,已经是……
裴行知想着,看着楚鱼微微出神。
楚鱼完全不知道裴行知脑子里在想什么,毕竟在她心里裴行知是个再正经不过的少年,外表看起来生得冷清秋水一般,君子如玉,说起话来性格又有些像孔雀,有些傲娇,还容易修恼羞成怒。
她就觉得再不互殴,天就要暗了,她仰着头看他,说:“我们赶紧吧!”
裴行知像是被楚鱼的这话惊到了,视线一下收了回来,眼睫快速眨了两下,才是平复下心情。
他忽然抬手,按了按额心,也遮住了一双眼。
楚鱼听见裴行知用再平静不过的声音说道:“在这里,不合适,我最多只能接受在树上。”
楚鱼目瞪口呆,“在树上?”
不就是互殴,为什么还要到树上去?
裴行知站在那儿,清瘦挺拔的身姿看不出半点不正经的模样,像是一棵青松,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飒飒风骨。
他点点头,没看楚鱼,声音有些低哑:“我最多只能接受在树上。”
楚鱼:……这炮灰是有什么大病吗?打个架还要去树上,他们又没有觉醒灵根,还不会御剑飞,在树上还得留心脚下会不会踩空,万一踩空了,也不用觉醒灵根了,直接断胳膊断腿算了。
她很是忧愁地看了一眼一旁那棵最大的香樟树,深呼吸一口气,问道:“在那棵树上吗?”
裴行知瞥了她一眼,点头:“那棵树最粗壮。”
经得起折腾。
楚鱼决定劝劝他:“还是在这里吧,树上我有点不太行。”
裴行知抿了抿唇:“你就这么想把我看个清清楚楚吗?”
楚鱼一听,十分不解,但转念一想,树上是看不清,各种枝叶繁茂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是啊。”
裴行知的薄唇抿得更紧了,一时之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羞恼,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他站在那闷了半天,什么话都没说。
但是,隔壁屋子里本来要睡觉的九槐却真的装睡不下去了。
他抱着一只酒葫芦,手放在额头上,笑了起来,这新来的小师弟小师妹真的不是傻子吗?
那笑声都懒洋洋的,他打开窗子,朝着外面探出个头,懒散说道:“明天我让师父来揍你们,不早了,去睡,睡不着就看看今日那你们二师姐给的宗门手册。”
裴行知心里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与楚鱼做那种事了。
楚鱼心里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今晚上这顿打终于是不用挨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撇开视线。
到了此时,也没什么心思做别的了,一个恍神间,天已经黑了,两人直接回了茅草屋。
茅草屋简简单单,穷得明明白白——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还好两个人芥子囊里有东西,楚鱼从芥子囊里拿出被褥铺在草堆上。
茅草屋不大,两个人各自打好地铺,间隔不过只有一米左右。
裴行知站在那儿看了看楚鱼的地铺,再看了看自己的,没说什么。
楚鱼却从芥子囊里找了一块布出来,挂在了茅草屋两边,正好将这小茅草屋一分为二。
翅火就睡在自己的被褥角落里。
裴行知:“……”
一时之间,他抿了抿唇,唇角抿得更厉害。
如今两人还没有觉醒灵根,要正常洗漱,裴行知就去了后山打了水过来,用符箓烧开后两人分别在茅草屋里简单洗漱。
茅草屋里点了一盏油灯。
楚鱼和裴行知分别盘腿坐在自己的被褥上翻看今天虞师姐给他们的那本《了不得宗门必读手册》。
她才低头翻开第一页,也不知道是不是楚鱼的错觉,总觉得裴行知的眼神似有若无地看过来。
等她抬起头时,只能看到帘子后,灯光照出裴行知盘腿趺坐,脊背挺直,十分正经地在看手里的册子。
楚鱼就着灯火看了一眼姿态清正少年,没有多想,低头赶紧看这个小册子。
《了不得宗门必读手册》第一条:千万千万记住,卯时,长庚仙府公开膳堂开门,早点去能抢到肉吃!位置如下,自行寻找,去的晚了什么都没有那就吃草吧,哈哈哈!
下方配有一张鬼画符地图,包含长庚仙府几个重要地点。
第二条:出门在外被人打了立刻躺地上假装半死不活,等着对方师长过来,能讹多少是多少。讹完再把人套麻袋里想怎么揍怎么揍。
第三条:长庚仙府公用藏书阁早上辰时开,晚上亥时关,要读书趁早去,可别说师父不给你们书看!
第四条:咱们宗门穷啊,出门在外自己要学会挣钱,不要手心向上问师父要钱!
第六条:想到再说。
后面没了。
楚鱼不敢置信地往后翻,后面的纸上都是空白,她呆了呆,忽然就撩开帘子,抬头看向裴行知。
裴行知正在看她,一时没来得及收回视线,恰与她的目光撞上。
裴行知抓着手册的手不自觉攥紧,脸上却冷冷清清的,仿佛是捉到了楚鱼在偷看自己一样,微微瞪了她一眼。
楚鱼却没心情去思考他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只说道:“我们明天早上要早起去长庚仙府公用膳堂抢饭吃。”
裴行知眉头一皱,立刻低头扫了一眼手册,果然看到了第一条内容。
“我们得早点起来!我听说长庚仙府的膳堂里有灵兽肉,吃一口都能延年益寿!”楚鱼兴致勃勃,吃了那么久的辟谷丹,她都要馋死了。
裴行知点头,视线却看到了第三条,想了想,说:“明日从膳堂出来后,我们可以转道去藏书阁一趟,查一查阴阳羲和这契誓的事情。”
楚鱼点点头:“嗯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话说完,两人又对视一眼。
裴行知先转开视线,他捏着手里的册子,淡淡说道:“我看一会儿《剑阵大全》,你先睡吧。”
楚鱼哦了一声,放下了帘子,但她却一点没有睡意。
距离阿娘失踪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多了,她也总算进了长庚仙府,虽然拜入的师门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但她明天都可以吃长庚仙府的饭,读长庚仙府的书了!
楚鱼忍不住又拿出阿娘的信看了几遍,再拿出那块青色残玉摸了摸,最后想了想,还拿出了那只阴阳羲里拿出来的盒子。
那盒子是密封的,打不开的,她也看不出什么来,便又收了回去。
这么折腾了一番,楚鱼还是睡不着。想起来虞师姐给的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全部拿出来,准备挑一本当睡前读物随便看看。
但她低头定睛一看,只见封皮上用秀气正经的笔迹写着——《床上技巧七十二式》《调、教男修一百招让自己幸福下半生》《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楚鱼感动地翻开了那本《女人不坏男人不爱》,这看起来尺度最小,好像是她现在能承受得住的书。
一刻钟后。
楚鱼默默合上了书,钻进了被子里。
钻进被子前,她朝着隔壁看了一眼,烛火将裴行知挺直了背看书的身影照得清晰。
楚鱼想了想,忽然问了一句:“你说,如果那个契誓以后都解不开了,我们怎么办呀?”
静寂的夜色下,楚鱼轻如呢喃的声音依旧显得响亮。
问完这话,楚鱼等了会儿,却没等到裴行知回答,困意便袭来。
但在马上睡过去之前她好像听到裴行知说:“这样不算什么大事。”
楚鱼迷迷糊糊的,心想,这还不算大事吗?这是大得不能更大的大事了。
他们要一直这样下去,都不能分开了,做什么都不方便。
楚鱼还来不及多想别的,直接睡了过去。
裴行知等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之后,才放下了手里的书,他安静地坐了会儿。
许久之后,才灭了烛火躺下。
……
第二天起来时,时间还没到卯时,但楚鱼发现醉醺醺懒洋洋的槐师兄已经不在了。
楚鱼没多想,卯时一到,楚鱼立刻就拉着裴行知跳上翅火的背,指挥着它先去了一趟第一峰和第二峰。
到了第一峰,没看到谢云珩,就连正太师父也没看到。
楚鱼赶往隔壁的第二峰,萧师兄和婴离也不在。
楚鱼没多想,只以为两人被师父和师兄带去膳堂吃饭了,赶紧就指挥翅火往长庚仙府膳堂飞。
翅火是魔物,第一次在这么灵气浓郁的地方飞,这里又是天守界十二洲最大的仙府洞天,心里紧张,一路飞得磕磕绊绊。
而且路上偶尔会遇到弟子们御物飞行,其中还有各种会飞的灵兽,其中仙鹤最多。
胖胖丑丑绿绿的翅火在其中尤为醒目,它时不时要避开其他人,上蹿下跳的。
楚鱼和裴行知坐在上面却提醒吊胆,尤其是裴行知,一直攥紧了楚鱼的袖子没松开。
等按照手册上画的地图赶到长庚仙府膳堂,楚鱼就惊呆了。
前方乌压压的人群,排队排满了整座山。
落地后,楚鱼赶紧拉着裴行知去排队,排队时,听到他们在讨论——
“哎,师兄说这膳堂寅时来就能吃上饭啊,这队这么长,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啊?”
“别提了,知道天剑宗们,那群剑修不干人事,寅时就过来排队了,天剑宗有多少剑修你知道吗?”
“一万三千四百六十八人!”
楚鱼听到这里惊呆了,寅时……凌晨三点,天剑宗的剑修为了一口饭这么努力吗?!
她还没来得及感慨更多,就听身前排队的弟子一脸八卦地和人说:“十三关隘楚家的楚长霁听说过吗?”
“知道啊,他怎么了?”
“他也来了长庚仙府,去了天剑宗,我之前与他认识,他本来可是要去邺洲参加圣子大选呢,却来了天剑宗,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据说他中了心魔誓的咒言之力,现在惨得不得了,鸡儿劈叉了,太惨了,去丹云宗求丹治疗也没得治。后来就查这心魔誓是怎么回事,最后查出来是他堂妹干的。”
“现在楚家正找那堂妹,据说都直接将她堂妹送上悬赏令了,找到她的赏金有十万上品灵石呢!”
“他堂妹叫什么啊?”
“楚鱼,传信玉简上画像都传遍了,你没看啊?”
“我现在就看!”
楚鱼已经捂住了脸,转头看向裴行知,一双眼都在发光。
裴行知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耐心地低下头看她,清瘦的身形却往她靠近了一些,遮挡住了旁人的目光。
“裴师兄,你听到了吗?我值十万上品灵石!!!”
楚鱼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裴行知:“……”
“裴师兄,我觉得我们得去买个传信玉简,方便第一时间知道各种八卦消息,方便联系!”
楚鱼一本正经地说道,目光灼灼。
裴行知:“……”
“裴师兄,今天反正也吃不上饭了,我们好好想想办法怎么去把这十万灵石给赚了!”
说完这话,楚鱼也不等裴行知答应,捂着脸拉着他绕开人群,重新跳上翅火就奔向长庚仙府内的交易坊市。
这交易坊市内除了有在长庚仙府做买卖的修士商家,也有弟子拿了东西来这售卖的,比如丹药,符箓,法器一类,弟子们练手做的,拿来交易坊市售卖赚取灵石。
毕竟任何修士修行都需要花钱,剑修的剑需要修理花钱,丹修炼丹需要灵草材料,器修想要境界提升需要不断炼器,炼器需要各种材料。
楚鱼和裴行知到了交易坊市后,直接就去买了四枚传信玉简,一枚一百灵石,他们两还负担得起。
但除了传信玉简外,其余东西都不是他们两个可以负担得起的。
现在有那个悬赏令,楚鱼也不好随便乱逛,买完传信玉简就回宗门。
她嘴里还说着:“咱们先回去,等我们觉醒灵根了,就去把这十万上品灵石赚回来。”
裴行知:“……”
坐在翅火背上时,楚鱼和裴行知吃了一颗芥子囊里备着的辟谷丹。
吃完辟谷丹,楚鱼就惯常干呕了一阵,也不知道谁发明的辟谷丹,这种像是馊了的咸鱼味道的东西她明天绝对不会再吃!
……
回到宗门后,楚鱼和裴行知先去了一趟第一峰,依旧没看到谢云珩,但看到了正太师父正摸着肚皮在外面躺椅上晒太阳。
陆云礼看了两人一眼,笑弯了眼睛,“排上队吃上饭了吗?哎呀,册子上忘记写了,卯时去吃不到了,起码得寅时去。”
楚鱼:“……”
裴行知:“……”
“师父,谢师兄人呢?”楚鱼不想提起吃饭这件伤心事。
陆云礼剃了剃牙,“去山上扫落叶了。”
楚鱼一听,立刻欣喜:“谢师兄好了?”
陆云礼摇晃着小脚丫子,“不就是差点经脉尽毁吗,一颗定灵丹的事,昨晚上就活蹦乱跳练了一晚上的刀,引气成功了。”
听到这,楚鱼脸上露出羡慕,将传信玉简交给陆云礼,“师父,这是刚刚我去交易坊市买的,一会儿谢师兄回来你给他。”
陆云礼接了过来,大眼睛一眨,感动得眼泪都要落下来,拉着楚鱼的袖子,萌哒哒地抹眼泪,“为师真感动,咱们宗门竟然有乖徒这么富有的人吗,家里是有矿吗,竟然能送得起师兄传信玉简,师父也想要一个最新款。”
楚鱼也握住了师父的手:“师父,你什么时候能把我和裴师兄的灵根觉醒,我立刻给你买!”
陆云礼被徒弟的壕气震撼到了,小脸红扑扑的,“打,为师马上就打!”
楚鱼立刻把送另一枚传信玉简给婴离这事暂时放在脑后。
陆云礼正经地给楚鱼和裴行知把脉,随后眉心一皱。
他先看向楚鱼,水汪汪的大眼里带着诚恳:“乖徒,我观你脉象往来流利,这是喜脉啊!”
然后不等楚鱼说,转头又看裴行知:“乖徒,我观你这肚子里起码也种了个娃!”
楚鱼:“……”
裴行知:“……”
陆云礼脚丫子在摇椅上晃来晃去的,欣赏够了两个人从震惊到疑惑到无措的神色,才说道:“你们两个身上,结了个同心契吧,哎,也不像是同心契,但这东西绑上了,可不得三年抱两?”
楚鱼就差要给正太师父跪下了,忙问道:“师父,那你有办法解除这东西吗?”
裴行知听到她这迫不及待的语气,偏头看了她一眼,又抿了抿唇。
楚鱼已经开始和陆云礼说阴阳羲的事情,说完后,她问:“师父,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陆云礼瞪圆了眼睛:“世上竟有这么奇葩的地方?莫不是个修仙界月老庙,专门给人凑姻缘还送礼的?”
楚鱼:“……师父!”
陆云礼嘿嘿笑了两下,“为师没听过阴阳羲这东西,自然解不开你们身上的咒誓,长庚仙府的藏书阁第三层是关于各种契誓的,去翻书看看有没有办法。不过你们只要不分开太远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结道侣不就行了?”
楚鱼还没说话,裴行知冷清的脸上就染上一丝薄红。
陆云礼瞅了一眼裴行知,眼睛又笑弯了,“放心放心,我们宗门不禁谈恋爱,少年少女,多好啊,师门友爱,修炼随心!师兄师姐们不会阻拦你们,就是份子钱需要商量一下。”
楚鱼阻止了师父胡说八道:“……所以师父,我们怎么觉醒灵根?”
陆云礼:“哎呀,这事不难,你们确定现在就要?不再多玩两天?觉醒灵根了就要和你们谢师兄和婴师兄一样忙了啊!”
裴行知:“确定!”
楚鱼:“谢师兄和婴师兄怎么忙了啊?”
“从今天开始,一个早上扫落叶,顺便挥刀一万下,下午学识字,晚上吐纳灵气。”
“一个早上挖矿,顺便唱曲三百首,下午弹琵琶,晚上吐纳灵气。”
陆云礼说完,便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八百斤的大刀。
这大刀是两个陆云礼大小,刀背宽厚,刀锋锐利,却被陆云礼轻轻松松扛在肩上。
他萌萌哒地扫过楚鱼,又看过裴行知:“谁先来?”
裴行知朝前走了一步,身上那股意气风发的劲儿又冒了出来,晨光下,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揍完可能有点后遗症,要是平时有点疑难杂症的话,可能都会发病。”陆云礼掂掂刀,笑眯眯提醒。
裴行知脸上是“我无所畏惧”的神色,道:“师父,打我吧。”
他话都这么说了,陆云礼当然不会拒绝,萌萌哒地说:“该挣扎还是要挣扎噢!”
然后,楚鱼就惊恐地围观了裴行知挨揍全过程,那八百斤的大刀刀背散发出雄浑的灵力,环绕在裴行知身旁,咣咣咣打在骨头上都发出了声响。
“砰砰砰——!”
裴行知整个人从天上到地下到土里到树上,像是球一样在第一峰上下乱弹。
楚鱼的脑袋都来不及转动,看得目瞪口呆。
但她隐隐感觉周围的灵气变了,浓郁的灵气冲向第一峰。
“砰——!”
裴行知再一次从天上落下,撞进下方坑里,刀柄正好敲在他丹田之处。
裴行知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灵力竟是在第一峰附近生成了风漩,盘旋在裴行知头顶上方。
陆云礼看了一眼,没多意外,抬手给裴行知喂了颗丹药,然后视线朝着楚鱼看了过来,甜甜地笑了笑。
楚鱼双眼含泪:“师父,你能打我比打裴师兄轻一点吗?我以后一定孝敬你,给你养老送终对你不离不弃绝对不会嫌弃你不会把你送修仙界养老院。”
陆云礼礼貌回复:“不可以哦!”
楚鱼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被当皮球上天入地,蹿树钻坑还是第一次,全身上下每一处穴位都热热麻麻的,尤其腹部。
“啊啊啊啊啊师父你轻点!”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啊!”
“呜呜呜我的胸凹了!!!!”
“师父——!”
整座第一峰都是楚鱼鬼哭狼嚎的声音。
楚鱼晕过去前,看到的是头顶上方盘旋着的灵气旋风,那灵力四面八方蹿入体内。
她含着泪,放心地被喂了一颗丹药,昏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楚鱼是被自己腹部的一阵剧痛痛醒的。
睁开眼,她看到自己的地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合在了一起,身旁是以同样的姿势抱着肚子咬牙坚持的裴行知。
楚鱼感觉自己眼中的世界不一样了,风吹过花朵,枝叶颤抖的声音,花瓣悄悄伸展的声音,她都能听得清楚。
空气里一缕缕灵气随着风流动时闪烁着的各色细碎的光也能隐隐看见。
灵根觉醒,便意味着自己与天地万物有了联系,至此吸纳五行灵气,踏入修仙途。
真的,早知道挨一顿揍就能觉醒灵根,她一定早早来长庚仙府。
但她想了想,沈师兄是专门在秘境门口拐人的,早早来了,指不定也碰不到沈师兄。
楚鱼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能双眼再次含泪地看向身边的裴行知,准备说点话激励一下对方。
正好此时肚子也不痛了。
但这一看,她的眼神凝住了,只见裴行知长出了一对银色的兽耳,屁股上长出了一条蓬松的银色大尾巴,头发也变成了银白色,散落在身侧。
他捂着肚子,疼得脸色发白。
怎么的,他也是半妖吗?
楚鱼呼吸一窒,没想到他们的命运是如此相似。
裴行知面色难堪地咬牙看向楚鱼,声音都在发抖:“这阴阳羲契誓,能转移疼痛。”
“楚鱼,你为什么肚子那么痛?耳朵和尾巴又是怎么回事?!”
他咬牙切齿的。
楚鱼呆了一瞬,捂住了肚子,感受了一下裤子。
“咿呀呀呀呀呀~小师妹,小师弟,你们怎么样了啊?我们还在外面,你们克制一下啊!这种情趣小玩意没人再玩呀!”
外边是沈师兄夸张的声音。
裴行知脸红了一瞬,用力捂住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尾巴,和耳朵,却没手去捂肚子了。
楚鱼眨了眨眼,沉默体贴地伸手贴在了裴行知肚子上,目光偷偷看他耳朵尾巴。
但她语气更体贴,小脸娇憨:“我大姨妈来了,一会儿我给你煮点红糖姜茶,或许会好点,你……忍忍,这大概是我人生最后一次了,你替我好好感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