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梁玄的一句话让整个洛雁阁都安静下来。
杨茉心中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虽然不知道前路怎么样,但她至少摆脱了梦境中的下场,她福身施礼道:“麻烦梁家令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梁玄避开身,不敢受她全礼,笑道:“杨姑娘请吧,我在洛雁阁外面等您。”
待他一离开,众歌舞女纷纷过来向杨茉贺喜,“平阳侯前途无量,小茉走大运了!”
还有人自怜自艾,“真羡慕小茉有个好归属,不像我等,还要做这些伺候人的事儿,还不知道前途在哪里!”
魏令仪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不过就是一个侯爷而已。”
立刻有跟她不对付的人,笑眯眯说着戳她心肺的话,“那是,平阳侯就是一个普通的侯爷,也就是比旁的侯爷略年轻些,略俊朗些而已。”
高昌公主几次让魏令仪在武信侯等人面前献舞,大家谁都知道魏令仪极有可能被送去服侍年过半百的武信侯。
魏令仪气得发抖,“你们——”
另一个歌舞女笑道:“我还听说武信侯府姬妾数不胜数,过了二十就要独守空房!魏姐姐别生气啊,我们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魏令仪被她们这一顿挤兑,涵养功夫不到位,差点气得晕过去。
杨茉简单地收拾了几件日常穿的衣饰及这些年攒下的一些金银细软,其余的东西都分给了交好的歌舞女。
众人道谢过后就离开了,谢媛却留下来,默默帮杨茉打点行装。
杨茉拉着她坐下,“有阿福帮忙,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谢媛低着头,泪珠一颗颗滴落在裙子上,很快洇湿了一小片,她抽泣道:“小茉,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们。”
这是杨茉的真心话,在洛雁阁渡过八年的寒暑时光,虽然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很累,但衣食无忧,公主的宽待,与小姐妹们这些年的朝夕相处,如今要离开这里,她仍然有一丝不舍。
“我暂时住明华堂,大概过几日才会搬出公主府,咱们还有机会见面。”她安慰道。
谢媛点点头,“那咱们去看看月明吧,你要离开了,跟她告个别。”
两人来到元月明的屋子,门窗紧闭,谢媛道:“这两日她总是关着门窗,我来敲门。”
笃笃笃!
屋里没有人应声。
杨茉又喊了几声:“月明,月明,你在吗?”
仍然没人答应,两人都有些担心,“她不会出事了吧?”
杨茉试着压低身子要去撞门,阿福过来低声说:“元姑娘可能不在。姑娘你们刚才在后花园献舞还没有回来,我无意中瞧见元姑娘出门,后面回没回来我就没看到了。”
杨茉与谢媛互相看了一眼,疑惑担心均有之。
谢媛脸上忽然露惶恐之色,“小茉,你说会不会跟孔……有关?”
杨茉的心狂跳,“刚才我们献舞,他也在,应该不是吧,可能月明觉得屋子里闷得慌,出去逛了逛,等下就回来了。”
皇上在蔚然楼小憩,洛雁阁里独独少了一个元月明。
她心里有一个更为胆大的想法,为了不让谢媛担心,杨茉催促道:“你先回去歇着吧,晚上还要献舞。”
谢媛摇摇头,“我再陪你一会儿。”
杨茉道:“就算搬出公主府,我也会想法子联系你们,你自己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谢媛:“嗯!我送你出去。”
两人在洛雁阁门口依依不舍,梁玄催道:“时辰不早了,杨姑娘随我去吧。”
杨茉对谢媛说:“我走了,你回去吧。”
谢媛的眼睛突然睁大,望着门外,喃喃喊了一声:“月明。”
杨茉回头就看见元月明由高昌公主的心腹李嬷嬷扶着走来,身边还跟着两个小黄门。
元月明散着头发,身上披着一件暗金色披风,下摆长长的拖在地上,看制式大小,很明显是男人的披风。
梁玄是个精明人,眨眼间就猜地差不多了,恭敬地让开路,让这一行四人过去。
元月明垂着眸子,并没有看杨茉与谢媛一眼,缓缓地走过去。
谢媛失措,“她这是怎么了?”
梁玄笑道:“这是好事,谢姑娘不必担心,这洛雁阁要出一位贵人了!”
说完他的目光还在杨茉身上转了转,杨茉充耳不闻,对谢媛说:“你先回去,别担心。”
她看着谢媛走,梁玄突然道:“公主素来疼惜杨姑娘,这洛雁阁的贵人本该也是杨姑娘你的囊中之物,现在换了人,不知杨姑娘可有后悔?”
杨茉直视他的眼睛,微笑:“不曾后悔。”
梁玄加重语气说:“可你背叛了公主!”
杨茉:“是,所以我会向公主请罪。”
梁玄无话可说,他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在想什么。
当侍从来告诉他,昨夜杨茉在明华堂,与平阳侯共度春宵。他是不太相信的,世间哪有傻到不愿意做皇妃,而选择做一个侯爷的侍妾的人!
不过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好在还有一个元月明替公主达成了目的,不算一无所获。
杨茉被送到明华堂,陈顺先去书房请示侯爷把杨姑娘安置在哪间屋子。
平阳侯正在写家信,顿了顿,状似随意说道:“这点小事你自己看着办。”
自己看着办,陈顺度量这几个字,灵机一动,没有再另外给杨茉安排屋子,而是直接把她安排进了侯爷的卧房。
杨茉看着这间屋子,心里有些犯愁。
侯爷的卧房又宽敞又明亮,精巧的云石镶嵌屏风,阔朗的螺钿雕漆大案,还有隐现在层层帷帐内的大床,杨茉昨夜就是在这张床上睡的,真正的高床暖枕,睡在这张床上就如同睡在柔软的云堆里。
杨茉不确定她今晚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她睡地板,侯爷睡床;侯爷睡地板,她睡床,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她跟侯爷两个人都睡床……
无外乎这三种选择之一。
她的耳根子悄悄地烧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