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吹风机呼呼的热风声中,闻扬用手拨动栾亦的头发,触碰到湿漉漉的发梢感觉到一丝腻滑时才觉不对。
他关掉吹风机,将栾亦转过来一点借着灯光仔细看:“你冲水了吗?”
“当然冲了,”栾亦反问,“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闻扬的手一掬几个泡泡就出现在他掌心,被送到栾亦眼前。
“……”栾亦沉默了一秒,但也并不很气虚,“冲了不等于保证冲干净。”
两个人几乎半个月没见,栾亦人菜瘾大,在剧组的时候晚上和闻扬视频就够蠢蠢欲动,好不容易回家见到真人哪有不心痒的。
从浴缸里钻出来匆忙冲了几下,的确没冲干净。
闻扬将吹风机放到一边,他身着正装西裤,与栾亦相比在浴室这个环境中实在正经过了头,反倒叫栾亦不知如何下手才妙。
闻扬往前一步,栾亦还下意识后退半步。
说到底,栾亦想归想,但还是会怕。主要是闻扬每次都很凶很猛,总要叫他吃不消。
可半个月的空档,闻扬哪里会让他溜了,闻扬握住栾亦的手腕,将他的手轻轻搭在自己肩头,接着滑下去松松地笼住栾亦的腰问他:“那为什么不冲干净再出来,你急什么?”
闻扬讲话时凑近了亲触栾亦的唇角,在吻他,却又不至于影响栾亦开口回答。
如此要吻不吻好似引诱又仿佛挑衅,很难不叫咸鱼猪咬钩。
栾亦完全被勾引到,心猿意马,嘴上还忍不住为自己挽尊:“我就是一点点急而已。”
猪猪崽还在一堆衣服当中钻来滚去,然而当下暂时两个主人都无暇顾及它。
闻扬原本松弛的臂弯忽然收紧,将栾亦抱起来放到洗脸台上,在栾亦溜开之前挤开他的膝盖,叫他无处可逃,后背几乎抵在镜面上。
“我不一样,”闻扬说,两人前额相抵,他坦诚道,“我很急。”
猪猪崽好不容易从衣服堆里挣扎出一个圆脑袋,正要歌颂光明,脑袋顶上却又被一件抛下来的衬衫给笼住。
衬衫,西裤,贴身衣物,每当猪猪崽以为自己安全时就有另外一件扔过来,还好在最后的浴袍被丢下之前,猪猪崽成功跑到了安全地带。
小奶猫慌张四顾,却没见到刚才抱着自己上来的主人,知道它被水珠溅脸,猪猪崽仰头才看见浴缸里的两个主人。
刚才溅到它的小猫脸的水珠是从浴缸边沿挂着的一只脚上甩下的。
那只脚的足弓漂亮,此时像一把绷紧了的弦,不待小猫眼看清晰就叫人紧紧握住,如本体一般被完全掌握。
栾亦再次被从浴缸里捞出来,被抱着在淋浴头冲掉身上的腻滑感,软着腿叫闻扬扶住勉强站好时听见一声奶猫叫才注意到猪猪崽刚才全程都在浴室里。
想到刚才他和闻扬在猪猪崽视线下干那事,栾亦简直羞得想死:“你怎么没把它弄出去啊。”
“在弄了。”闻扬的声音带着笑意,动作缓缓从栾亦的耳后靠近,可根本是说一套做一套。
他的手避开水流举到栾亦眼前,叫栾亦看清他精致的手上掬挂着什么滴滴答答的好东西。
“好了。”闻扬又说,他声音里的笑意藏不住。
他说在弄出去的根本不是猫。
这举动犹如火上浇油,就差让咸鱼猪当场变成咸鱼烤乳猪。
“啊啊啊!!!”栾亦大喊着抓住闻扬的手拉到淋浴头下,又将水流调整到最大,让水流带走一切失控的证据。
直至肉眼看不见任何可疑物,栾亦的脸才停止变红,他抬手赶闻扬走开:“快去把它弄到外面!”
闻扬适可而止,简单围上浴袍,单手托住猫的肚皮,接连打开两道门将猪猪崽放到了卧室门口。
栾亦从浴室门后探出头道:“他还不会爬楼梯,你应该把它抱到楼下去。”
闻扬回头看栾亦。
栾亦又抛出另一个选项:“你不愿意那我自己去。”
谁去不重要,但现在和闻扬拉开距离很重要,第六感对危险的警报感应已经要爆表了。
他镇定地从浴室后钻出来,浴袍腰间的带子被栾亦系得最紧,恨不得打个死结。
闻扬起身却直接关上外面卧室门,不止如此,他甚至将门从里反锁了两圈,把栾亦借口托词的希望也彻底隔绝在外。
“它已经可以自己下楼。”闻扬不抱猫,却反手又抱起栾亦。
栾亦双脚悬空:“我也可以自己下楼!”
他说了也白说,平时就不可能一次结束,半个月没见怎么可能这样轻易被放过。
咸鱼直接被煎透了。
——
原本还算柔和的深秋天气被一场寒潮彻底驱散,室外温度瞬间降到了接近零度,内外温差带来的湿气凝结成的水珠结在窗户上。
回J市的路程并不远,坐飞机不合适。栾亦从前一个人常常坐高铁回家,然而高铁的选项暂时也不能算在内。
本来天气变冷可以多穿一些,带个口罩顺理成章就隐形于人群中了,可是栾亦与闻扬站在一起的时候实在加倍惹眼。当下恋综等虽然已经结束连载,但播放的热度丝毫没有下去,甚至因为二次剪辑以及八爪怪不做人的营销而还在层层出圈,飞机高铁等公共交通都没那么保险。
是以栾亦和闻扬最后还是决定开车来回。
知道栾亦今天带着闻扬回家,栾亦爸妈从早上开始就在家庭群里隔三差五询问进度。
栾亦把脑袋歪在闻扬的肩膀上,在昏昏欲睡地打哈欠的间隙里回复消息。
昨天凌晨才睡,他都没太睡醒。如果不是这会儿闻扬手里的山竹瓣瓣白皙可爱,间或投食进栾亦口中,他就真的要睡着了。
栾亦边打字回复边在间隙里抬头和闻扬讲:“我爸妈肯定都特别喜欢你。”
“为什么?”闻扬反问。
“因为我爸妈喜欢漂亮的小孩,”栾亦脸上写着经验之谈几个字,回答说:“所以我小时候他们就特别喜欢我。”
他吞掉口中的果肉,又不愿叫闻扬得意地讲:“更重要的是他们也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我的真面目是什么?”闻扬慢条斯理和栾亦聊天。
当然是温柔耐心的克制表象下藏着的,足以让咸鱼猪无法翻身的掌控欲。
“明知故问。”栾亦叽咕道,尽管知道司机听不见他们的交谈,他还是先压低声音才说后半句,“你每次都好急,好像慢慢来我就要跑掉一样。”
“大概是真的有一点担心你会跑掉,”闻扬思索着回答,“毕竟就算是咸鱼也有滑溜溜的时候。”
在这个话题上栾亦这种有黑历史的永远理亏。
可栾亦也同时感觉到,闻扬说他没有安全感好像是真的,以至于在一起的时候要以深度和力度去反复证明。
——
栾父栾母从下午开始就在厨房里面慢工出细活地忙活,这倒不全是为了闻扬,因为大半的菜都是为栾亦准备的。
两个人口头上由栾亦自己决定事业工作,随便放养他一般,实际上操心得很,不然也不会三天两头衣服吃得寄来寄去,爱是藏不住的。
对于栾亦忽然谈恋爱的事,当父母的倒不反对,可是栾亦的恋爱对象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
“之前还和我说上节目就是去玩的,谁想到呢,”栾母掰开菜叶在水龙头下冲洗,“前面我们单位的小刘还问我电视上是不是演的。”
栾父用筷子戳戳锅里小火炖煮了几个钟头的卤牛肉,终于觉得已经焖得很合适,捞出来放到旁边准备切片,这才接话道:“谈恋爱是没什么,不过那个小闻家里好像很不一般……也不知人到底和电视上一样不一样。”
他不知道什么娱乐圈的用词,但知道一些金钱权力带来的地位差距可能引起的强弱问题。由此担心栾亦有身不由己处。
被放在灶台上的手机适时响了一声,栾母立刻擦干手点开消息,待看清内容,忙不迭用手肘戳栾父的腰:“在小区门口了,你好下去了。”
栾亦他们的车连服务区都没停,一路开进小区正好赶上晚饭时间。
车在夜幕中在栾亦的指挥下减速拐弯,车灯前很快就映照出一个遥遥等待的身影,是栾亦的爸爸。
闻扬的视线已经提前在单元楼的点点灯火上扫视过去,老小区的生活气息浓重,在这样的冬日夜晚更像是藏了一盏盏暖意在千家万户。
闻扬来中国很多次,但还是头一次这样深入市井,或者说即将加入这样的市井气中。
栾亦一看家自己爸,已经迫不及待地降下车窗将脑袋探出去脆生生喊道:“爸爸!”
闻扬的视线落在栾亦爸爸身上。
栾亦出生时他的父亲已经三十岁,不过看上去并不像寻常五十出头的中年人,身材挺拔又清瘦,眉眼间和栾亦有四分像。
没等栾亦推门下车,栾父已经小跑过来,笑容几乎在听见爸爸的那一瞬间就溢出来了。
“这是小闻吧?”栾父隔着降下的车窗看向闻扬,“路上辛苦了。”连同司机他也打过招呼。
闻扬下车礼貌道,语气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叔叔你好,我是闻扬。”
他局促,栾父其实也多少不太自在,特别是栾父低头还看见闻扬手中还有一只剥开的完整的橘子果肉,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跑过来太快影响闻扬吃东西了。
真的自在的只有栾亦,他钻下车就讲:“我都好饿了,爸爸是不是回去就能开饭了?”
栾亦一边讲一边把手横到闻扬面前,闻扬就把橘子果肉放到他的掌心。
栾父见状点头说:“是啊,上去就能开饭了。”
这画面有一点说不上哪里奇怪。
直到栾父看着闻扬又转头从车里拿出一堆礼物,和司机两人一个拎满一个捧满,而栾亦就在旁边一口一口吃橘子,两手空空好像不关他事。
栾父这才明白自己刚才感觉的奇怪之处在哪里。
在于他想象中栾亦可能受欺负的样子似乎和现实颠倒了过来,栾亦哪里像是受欺负的人,他根本就像个地主老财使唤长工一样自在。要说平常生活里如果不是这样相处的都不可能这么自然表现出来。
“你不帮忙拎啊?”栾父问栾亦。
栾亦和闻扬几乎同时讲话。
“我在吃橘子,浪费可耻。”这是道貌岸然的咸鱼猪的狡辩。
“叔叔,我们两个拎着刚好的。”这是闻扬的纵容之语。
如此栾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栾亦所言,果然在一见面的时候他爸妈就对闻扬表现出了十分的喜欢。栾亦的这场恋爱和普通的不一样,一言一行都在恋综上有据可查,不用栾亦语言过多描述。
“我看到第二期的时候,我就知道小闻人很好了。”栾母本来就没有栾父那样的隐忧,在餐桌上很快找到话题笑语道。
闻扬人的确很好啦,栾亦十分赞同这个事实,但是他回想了一下第二期,那时候他还在闻扬面前如履薄冰呢,他妈怎么就看出闻扬人很好了?
“讲来听听。”栾亦要求道。
饭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显然是掐着他们回家的点做好的,看似轻巧精准,但必然是准备了一个下午才有的成果。
栾亦妈妈笑道:“他那么面不改色吃你的蛋炒饭,我就看出来了呀。”
闻扬的祖父有一个大家庭,每逢节假日大家都会聚拢回他祖父身边,闻扬在欢声笑语间虚与委蛇的经验丰富,可像这样三四五个人围在一起的小型家庭聚餐他鲜有参与。
闻扬以为自己可能不习惯,但真身处其中时才发现融入是这样自然又叫他感觉舒适的体验。
就好像栾亦妈妈此时的笑语让闻扬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栾亦则被戳痛脚差点气个仰倒:“什么啊,你别忘了蛋炒饭是你教我做的,你说我等于说你自己啊。”
栾亦妈妈讲:“就是因为我亲手教你的,我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呀。”
栾亦被噎得无话可说,直到晚饭后和闻扬并排站在卫生间里洗漱的时候还忍不住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妈真的做得出。”
说谁谁到,栾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前面让我找的你小时候的照片,后面我干脆把你小时候的照片都集中起来单独弄了两本相册了,给你放客厅茶几上,你用得上的话就看看,”
她顿了顿又说,“但不要给我带走啊,有几张底片我都丢了,你要拿走只能给你复制一本,原版我要留着的。”
“知道啦。”栾亦回答。
他咕嘟嘟漱了口,随便擦擦脸跑到外面将相册拿回来。相册一共有两本,一本一百张,从栾亦刚出生直到他大学为止,各种场景各种样子,好些连栾亦自己都忘记了,但一看照片里的景色又会想起来具体的时间地点和事件。
他和闻扬一起躺到床上并排翻相册,闻扬张张看得仔细,栾亦在旁边仿佛纪录片解说一样偶尔穿插讲解。
等将两本相册看完,栾亦发现第二本相册后面还有十几页空白,盖上相册他就说:“这次我们在家拍的照片肯定就要上这几个空位了。”
他随手翻到第一本的前几页,都是他幼崽时候的照片,栾亦自我感慨:“我小时候真是可爱晕了。”
闻扬捏捏他的脸:“你现在也可爱晕了。”
是夸他,栾亦暂且不计较捏脸的事,转而问闻扬:“你小时候应该也拍了很多这样的照片吧,我也想看。”
有闻扬幼崽时期的露鸟照就好了,刚才他都看见闻扬偷偷拍他奶娃时期光溜溜的照片了。
栾亦的问题是想当然了,他小时候拍高清照片没有现在方便,父母都留下这么多纪念,闻扬那样的家庭环境应该更容易吧?
然而没想到闻扬却摇头说:“没有很多,大概只有四五张。”
每一次记录与留念都是在被爱。从前对于不被爱的事实,闻扬只有一个笼统的认知。然而有了栾亦这个对照组,闻扬才知道不被爱是表现在每一个细节当中的。
闻扬的口吻平淡,语气没有丝毫在意。一个被反复认知到麻木的事实似乎是不需要在意的。
他不想让栾亦触及那糟糕的一面,而设想中栾亦会怀疑地说:“怎么这么少,你是不是骗我的!”
然后闻扬便可以半开玩笑将这个话题带过去,遮蔽掉那些诞生不安全感的黑洞。
可闻扬转头看向栾亦时,栾亦说的是:“这样啊,那我以后要多给你拍照。”
他盘腿坐在闻扬身旁,伸手戳戳闻扬的脸说:“这么漂亮的小孩,至少要拍一千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