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之睿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孟秋言感到困惑,不过他据实回答:“不是,为什么这么说?”
蒋之睿面无表情,心里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为自己无稽的猜测落空而感到有些许失落。
他家小时候用过的保姆众多,能做长久的却零星,李阿姨是唯一让蒋之睿留有印象且感受到过关爱的保姆,不过后来失去联系,已经多年未见了。
“没什么。”蒋之睿道。他完全习惯了在不悦的时候周围人捧上无数讨好或者解决办法供他选择,所以蒋之睿极不适应主动表达细碎的感受。
孟秋言虽然从事的是美食行业,但这几年也在参加过一些节目,认识很多圈内人,多少听说过一些这位顶流的事迹。
孟秋言一路从底层摸爬滚打到了当下,完全知道自己和蒋之睿是两条路上的人。
“饼干一共只有三份,如果是因为我没有说清楚而让你有误会,我说声抱歉,”孟秋言道,“不过我并没有随便敷衍你的意思。”
“我没有怪你。”蒋之睿说,他的确没有生孟秋言的气,他只是有些别扭茫然。童年时积存下未解的难题,并不会随着长大而豁然开朗,多半只会叫人在情绪上原地踏步,寻求一切可证明自己被重视的证据,又不知如何诚实表达自己。
“我先下去了。”蒋之睿背过身,没管孟秋言,长腿跨下台阶,片刻后就消失在了孟秋言的视野中。
——
闻扬的指尖在触控面板上轻轻滑动,页面一角有醒目的以古德温为关键字的新闻跳出,内容则是男子与女星的刚刚闹出的负面丑闻。
闻扬习以为常,随手关掉了这个页面。
古德温家族庞大,权力内部的人争得焦头烂额,外部徒有虚名常年混迹八卦版面的也并不是一两个。
长年生活在虚伪又凉薄的环境中,他无疑是享受这次度假的放松的。
上一次叫闻扬有如此感受的还是与栾亦的线上交流,由网线传递过来的一丝正常的空气弥足珍贵。
听见楼下的动静,他盖上笔记本,从他这一侧房间的阳台往下看,正好是别墅正门口。便见栾亦拿着两大袋子的东西,从外头跑来,步伐轻快到近乎要跳跃起来。
太阳帽的帽檐微微随着他的动作往上飞,露出他白皙又因运动而微红的脸颊。
闻扬的眼里出现笑意,但并没有出声,就这个距离打招呼,而似乎从远观中获得了乐趣。
这两个原本不在同一水平高度的画面在播出的时候被八爪怪放到了一起。
为此,观众既可以知道闻扬在看什么,也可以清楚看到闻扬从笔记本中抽身前后的神色转变。
【“我看谁还不和我一起嗑!!”
“嘿嘿和大佬一起狂盯老婆。”
“救,这种看笨蛋老婆的眼神我真的遭不住。”
“不怪大佬,其实看老婆跑下车的时候我莫名也是大佬这种表情,老婆就好可爱。”
“单这个画面来说,让我想到最近又在话题中心的《幻梦》来了,我知道男主是个人渣,可是这段阳台看老婆真的能让我代入前期美好回忆的片段,有谁能get吗?东方少年呼之欲出的生命活力,西方军官的克制欣赏,关键是他们两个的人的脸都是贴的。”
“其实我看前面老婆在田里瞎鼓捣的时候,不说动作标不标准,但的确有我心里幻梦的意思在了。”
“我也投老婆一票!听说欧美区的选角并不顺利,我希望可别搞出让别的人种来演东方少年的事啊。”
“应该不会的,甚至我听说有传闻原著中记者的角色都会改成亚洲人来演,因为一直有讨论说记者这个角色的设置作用就是层层揭开男主伪善的真面目,由亚洲人主演更有自救自强的意义。】
——
栾亦妈妈早上寄过来的东西里面就有几包汤料包,全都是他们家乡的特产。
栾亦针对家乡美食疯狂夹带私货,在准备火锅底料的时候只差没有举着汤包对镜头来一段详细介绍。
说完栾亦才想到,不知后期再剪辑这一段的时候会不会给他一刀没。
不过八爪怪倒是难得讲义气并没有把这段踢了。
栾亦此时不知道播出情况,暂时还是先把准备午餐摆在最前面。
冰箱里有很多半成品的肉菜,加上从老人家那里拿来的新鲜蔬菜,与家里寄过来的汤底很容易就可以做一顿美味火锅。
闻扬帮栾亦一起准备材料,迟行一也在旁边等着看。
“感觉这个很好吃诶,大概是什么味道的啊?”
他对早上吃的萝卜丝馅饼印象颇好,自然对中午这顿也有期待。
更别说刚才栾亦得啵得啵说了一堆,愈发把人的期待值给拉满了。
栾亦此时刚好背对着他没有太听清迟行一的话。
反而是闻扬离迟行一更近,因而闻扬帮他回答说:“是酸辣口味的,口感比较丰富,应该是大家都会接受且喜欢的味道。”
迟行一点头表示了然。
他并不觉得闻扬的解释奇怪,弹幕却是因为之前就有一些阴谋论的揣测,而更在此时抓住了证据一般。
【“再这样播,我真的要怀疑他们是真实夫夫上节目秀恩爱了。”
“大佬似乎对老婆的一切细节都了若指掌。”】
不过这些怀疑都尚且是少数中的少数,多数人也只是将此当成糖点来磕,并未再往深了细想。
中午大家吃饱喝足略休息了一下。
下午三点多,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主动问栾亦一会儿要不要去地里烤红薯,上午的老人家的地已经收割完毕收拾好了,如果他们要去随时都可以。
节目组肯定是希望多拍一些嘉宾们各种状态下的互动片段的,为此早前已经又和老人沟通准备了一番。
栾亦当然也愿意,他中午时就和今天在别墅的嘉宾说好,临出发时又在群里圈了一遍。
除了冉孟洋外,嘉宾们下午都在。
闻扬从楼上下来,就看见栾亦从花园里找出一个中等大小的铁锹,正洋洋得意地拿在手里比划。他的帽子没戴好,随着他弯腰低头的动作歪了歪,等栾亦再抬头的时候便只露出帽子……”
栾亦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出来调整一下自己的帽檐,就感觉有人帮着握住了他的帽子上端,提溜起来正了正,让他被遮挡的视线再次清晰起来。
栾亦的这顶帽子下还有个松紧挂绳,上面被拎着,挂绳就紧贴住了他的下巴,力道倒不大,但栾亦不由自主地往前跟了一步:“是谁,谁勒住我了!”
他刚一副总有刁民想害朕的口吻,走了一步才发现是闻扬,眼珠子圆圆一睁,情绪瞬转露出笑意:“是你啊。”
“我第一次戴这个帽子。”栾亦说着想要整理一下,苦于这里没有镜子,正思考着要不要去卫生间照一照时,闻扬却没有收回伸出的手。
闻扬已经帮他调整好帽子的上端,指尖穿过挂绳,忽然贴近了栾亦的皮肤。闻扬的指背传来柔和的触感结合栾亦脸颊的温热,使他想起喝醉了后红了半边耳朵的栾亦。
彼时闻扬想要做的远远不是轻轻触碰而已,不过他所想的暂时还无法直接表达出来,既是顾及镜头的存在,也是害怕吓着栾亦。
闻扬垂眸收敛去眼中的沉色,只是动作更加轻缓。
仿佛是吸血鬼在垂涎,而被捕食的猎物一无所知。
栾亦只感觉闻扬的指尖好像带电,酥酥地蹭过栾亦的脸颊滑到他的下巴,叫他很想伸手抓抓脸,但又不想破坏当下氛围。
只能忍着心痒,抬起下巴配合闻扬的动作,让闻扬将挂绳也拨拢到了合适的位置。
“好了。”闻扬终于收回手,低声说了结束语。
栾亦这才不太自在的抬手自己摸了下巴一下,确认是不是自己下巴比较敏感。
不过他自己的指尖碰到下巴后,却像是碰到了一块钝肉,不痛不痒的,足以证明刚才那种细微到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感觉全是闻扬带给他的。
【“为什么感觉拉一拉帽子就这么色。”
“我现在有点搞不懂究竟是八爪怪太会拍,还是我的眼睛太不纯洁了。”
“或许真的是因为他们两个猫腻太大咧嘿嘿嘿。”
“没有十次被黑掉的亲嘴,我都不信能把绑带弄得这么色!!”】
嘉宾们都准备好往节目组的车上走。
有什么比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开心呢,栾亦的心情更雀跃的心情抬手又摸了摸自己的帽子讲:“大家都没有在外面烤红薯的经验,所以我有上网学过,看了好几个视频,肯定不会失败的。”
栾亦回头看见蒋之睿在后面,又主动招呼他:“蒋老师你走快点啊,这活动你肯定喜欢的。”
待众人坐节目组的车到了早上栾亦待过的地方,田地里的稻草已经全数被收割完,除了地里低矮的稻草根外,其他基本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土壤带着些微的湿润感,田埂上甚至有节目组提前放好的柴火。
这减淡了嘉宾的麻烦,但也让栾亦有点失望。
他原本想着大家一起收集柴火来着,不过想了想也正常,节目组是为了拍摄考虑,他们这到底不是求生综艺来的。
田埂不宽,左边是收割后的稻田,右边是浅浅有水在流淌的灌溉沟渠。
栾亦与嘉宾们一道走到田间,各自用工具在田里挖出一个大小合适的洞,将火聚拢在这个洞里,往上又围成一团垒土,点燃火堆后将红薯一个个放了进去,须臾看着火势转大,嘉宾们就坐在节目组准备的小马扎上在旁等待。
栾亦有点感慨地说:“上午我过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稻子地呢,一下就光秃秃了,播种到收获的过程好奇妙。”
在等待红薯被烤熟的间隙里,栾亦带着蒋之睿蹲在田埂上观察一旁水渠中的生态。
水渠里除了流淌的水外,部分位置还有青苔与杂草狂野地生长着,在草的掩映之下里面偶尔有泛着银光的小鱼游出来躲进去。
“这鱼能吃吗?”蒋之睿问。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鱼,”栾亦盯着看了一会儿又说,“可是这么小无论是什么鱼也不能吃吧,造孽啊。”
两人小学鸡一样蹲在水渠边。
栾亦还想靠近到草丛里再仔细看看,工作人员就在镜头外提醒他:“栾老师,小心水渠里可能会有水蛇之类的东西哦。”
蛇这种东西还是刻在大多数人骨子里的恐惧,即便水蛇基本是无毒的,或者毒性非常小的。
栾亦闻言谨慎了一点,他回头看看,见闻扬就站在自己身后,又顿住想离开的步子回道:“没事的,”栾亦开玩笑道,“只要我比蒋老师跑得快就行了。”
蒋之睿本来还在戳,闻言立马停手,惊叹道:“这种不当人的话你也说的出来!”
谴责归谴责,蒋之睿的心情却的确因此放松了许多,也开始有了玩心。
连工作人员都隔着镜头远远低声笑了。
【“栾亦是真的蒋之睿克星吧哈哈哈。”
“把蒋之睿扔给水蛇这种话哈哈哈,我真怕他被顶流粉丝冲。”
“粉丝表示为什么要冲老婆,和睿睿明显关系很好啊,粉丝感觉他们这样的关系超棒的。”
“加一,很谢谢栾老师对睿睿的照顾来着。”】
虽然说不会真的献祭蒋之睿,但栾亦也不怕真遇到什么危险。
要真的从里面钻出蛇来,到时候他还可以趁跑的时候光明正大拉拉闻扬的手,栾亦在心中不失贼滑地筹谋到,脸上却正正经经地样子,一点不叫别人看出来。
实则已经脑补起抓住闻扬的手一通乱揉的画面。
水中的杂草生的乱七八糟十分扎眼,失序又混乱,迎着阳光茂盛的生长。
栾亦在心里酝酿着鬼心思,用没有点燃的柴火棍在水渠里的草间戳戳拨拨的,待他确认过后感叹道:“好厉害。”
一发言果然引来注意。
闻扬低头:“什么?”
蒋之睿也疑惑转头,还以为栾亦是有什么自己错过了的精彩发现,为此也竖起耳朵来。
栾亦还没忘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说的小心水蛇的话,只用木棍拨开野草给闻扬看,解释自己的话:“这里连过去一整片都是同一株或者是互为亲戚的野草诶。”
“虽然说野草对于种植作物来说是不妙的,但我觉得从自然角度来说,野草的旺盛生命力是很厉害的,在没有人干涉的情况下不断壮大自己,就算有外界困难也很快能再次繁衍生息。”
这段话的感慨性很强,但又不失为一段废话,只有注意力全在栾亦身上的闻扬才听了个仔细。
蒋之睿听得耳朵突突的,不知这话的意思在哪里?
抬头再看见闻扬颇为欣赏认同的目光,甚至产生了一定的自我怀疑,毕竟他是曾经在网上因为说错话而被嘲过九漏鱼的。
未免真又被人抓住黑点,同时那边传来红薯快要烤好的香味,蒋之睿干脆起身往那边去,把空间独留给了两人。
在当下两人一对一的环境中,栾亦别有用心地反问闻扬:“我说的对吗?”
闻扬如何不点头:“你说得很对。”
他如此捧场,栾亦的视线落到闻扬垂在身侧的手上,贼心又起,终于露出废话铺垫后真正邪恶的爪牙。
栾亦不失稳重地说:“既然我说的这么对,那我腿麻了希望你扶我一把,很合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