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亦躺在地上一时间不想爬起来,如果他能在这瞬间滚进异次元时空,从此在这个世界消失,那简直是人间幸事。
但是余光瞥见天花板角落里的缓缓转向自己的摄像头后,他还是努力爬坐了起来,将手机摸到了手里。
距离节目组任务结束的时间还有3分钟,栾亦也没空另外找个发私信的匿名嘉宾了。
他看着这个新跳出的聊天框,沉思几秒后,在输入中缓缓点了个句号。
咻的一声,伴随着聊天软件的发送按键音,聊天框内的消息变得有来有往。
Y(老公):?
一只咸鱼:。
发送完这条消息,栾亦就开始等待对方的回应。
如果对方有疑问,应该就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吧?如果对方主动问起,自己要怎么回复呢?
告诉他自己是新申请的账号,不知道前任主人做了什么事?
还是少一点套路,直接认错,和对方说声对不起自己以前行事幼稚,反正已经这么多年了,大家就此翻篇吧。
好像怎么回复都不对啊啊!!
但无论如何,还是先根据对方的回应看着办吧。
又是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的等待。
一直到这天晚上睡着之前,栾亦都没有等到对面有任何回复,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不过他一晚上不是梦见重生回高三马上要高考,自己却已经把以前的知识忘得一干二净,就是梦见演戏的时候忘词了,在导演和全剧组工作人员凶神恶煞的注视下紧张得满头冒汗。
等一睁眼发现一切压力都是梦中的虚假世界,栾亦瞬间放轻松了。
不过这轻松也就真的只是瞬间,在他看见自己枕边的手机后,立刻想起了昨天晚上噩梦的真正压力来源,连忙马上将手机捞进手中,深呼吸一下一把将手机给按亮了。
栾亦已经做好了在消息页面看到诸多质问的准备,然而在解锁手机的瞬间他却发现手机主页压根没有任何自己忧虑的消息,唯有几条好友发过来询问他第一天参加恋综感受的内容,以及几个贱贱表情包。
栾亦重新点开昨晚承载了自己无数忧虑的那个聊天框,发现其中依旧只有由一个问号和一个句号组成的聊天记录。
栾亦由衷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忍不住往好的方向思考。
也许事情真的没有他预想的那么糟糕,也许对方压根就不是当初和自己搞网恋的那个人了,也许就是对方可能也觉得尴尬不打算再提。
总之,对方这样的回应应该就是决定把事情冷处理,或者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吧。
甚至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真的早把自己删了,所以现在对面看自己的账号并不存在任何奇怪之处,更谈不上因此认出多年前的网友了。
而通过群组发起的对话又由管理员设置了只能发一条内容,否则除此之外的情况,对方肯定会继续给自己发消息的嘛。
他在这想东想西怕的要死,对面的人也许根本都没有和他同频过。
栾亦的心渐渐落回了原处,盯着聊天框看了几秒钟后,他忽然想起什么,戳进了修改备注的框框,欲盖弥彰地把老公两个字给删了。
看着只剩一个Y字的好友昵称,栾亦有种自欺欺人的,对方现在和自己真的只是陌生人的感觉。
心情好了,人也轻松了,栾亦洗漱完毕来到别墅客厅。
今天还是工作日,别墅里的大部分嘉宾早上都已经各自开车出去上班,只有三号嘉宾出门比较晚,栾亦还在客厅撞见他,与他打了个招呼。
等三号嘉宾也走后,别墅里暂时真的只剩下了栾亦一个人。但他丝毫没有感觉孤单,相反自在极了。
他继续探索昨天没有探索完的别墅区域,探索过的地方也没有再像昨天那样随便一瞥,而是仔细观察过。
别墅的后院里还有个游泳池,水面清澈浅蓝,在阳光下荡漾点点微波。
栾亦会游泳,不过有一阵子没游了,此时看见这样一个漂亮的泳池,兴致大发。他扭身跑回去找出自己的泳裤和墨镜。
幸好出发之前自己做的就是度假游的准备,该带的都带了,沙滩裤都备份了好几条。
栾亦将泳裤提溜到位,把墨镜架到鼻梁的合适高度上,哼着歌气昂昂地往游泳池边走。等到了地方,他先摘下墨镜放在岸边的躺椅上,而后没有犹豫直接跳了下去。
水面被一小朵水花砸开,栾亦的身影开始在水底来回自由穿梭,他将自己当成一条小鱼,只有在换气的时候才会稍稍偏头露出水面。
感受着水里在发丝之间穿过,就好像有一只温柔的手正在抚慰他的心情。运动总是能够宣泄人的情绪的,栾亦在水中来回游了好几圈,只觉得微风,阳光,独处,一切都恰到好处,那么使人放松,自在和畅快。
哗啦一声,栾亦破开水面,冷不丁却看见一个胖胖的摄影师正扛着机子站在自己面前,镜头离自己不过一米远。
栾亦先是一愣,不解炮灰游泳也配上镜头吗?继而他才发觉摄像机的高度其实并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他身后的某处。
栾亦下意识回身,视线平齐处先看见了一双修长的腿,他仰头,对上闻扬不错眼盯着自己的目光。
对方穿的齐整又居高临下,那双混血感的瞳仁好像永远藏着波澜不惊的情绪,对比起来,只穿了泳裤的栾亦在钻出水面后突然看见两个意料之外的人,有些被吓到,两方的气势上便有了微妙的高低之分。
小鱼被啪叽一下拍成了咸鱼,顿时打回原形。
还是闻扬先开口:“早上好。”
“早上好,”栾亦气虚回应,“我还以为你们都出门去了。”
所以他才如入无人之地,轻松又自在。
“我在休假。”闻扬说。
栾亦原本想从水里出来就先溜的,但是休假二字又提醒了他。自己虽然好像在度假,但其实是在赚恋综的钱,炮灰只是他的身份定位,不能影响自己的工作态度。
就算不奔着恋爱去,也不能在镜头面前显得太咸鱼,基本的社交礼仪还是要维持住。
栾亦说:“我也算是在休假。”
他其实并不是那种真社恐,平时嘴皮子也算利落,可在闻扬面前,栾亦却总是有种被狮子锁定的羚羊般的局促与不安,以至于脑袋骤空,连话题都不知怎么找。
正在栾亦以为气氛要因为自己的词穷而再次尬住的时候,闻扬却舒展长腿在躺椅上坐下,主动开辟了一个话题:“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市人。”
闻扬似乎已经脱离了昨天兴致缺缺的状态,对嘉宾们有了求知欲。
栾亦才从水中出来,身上湿淋淋的,他抓过旁边的大毛巾擦拭,目光注意到对方腿部的漂亮的肌肉线条,被一问就像小学生答题一样老老实实说:“嗯,我是J市人,只是过来上学,后来因为这边工作机会更多,就留在这里了。”
无论闻扬的口吻温和与否,对方身上那种大佬气质总叫栾亦忍不住想到网上的爆料,思及那些什么黑手.党之类的关键词,总是忍不住脊背毛几下。
怂总是咸鱼的另一种伴生气质。
栾亦乖乖巧巧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J市你知道吧,离这里也不算远,是,”
栾亦本来想要补充完自己所在省的省名,毕竟他的家乡的地级市名字在全国知名度就并不高,别说是闻扬这样的疑似外国友人,就是很多国人大约都会感觉陌生。
然而没有等栾亦说完,闻扬却已经说:“我知道。”
“诶?”栾亦吃惊。
他的吃惊收获了对方疑惑的抬眸。
栾亦马上解释自己意外的原因:“因为好多人都不知道我们那个市的。”
闻扬与他四目相对,沉沉如会叫人溺毙,栾亦心中不知名的紧张感攀升又攀升,直到对方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好巧,我知道的市名也不多。”
栾亦的潜意识在这个时候是感觉到一丝奇怪的,可是被对方的笑容惊艳,无暇多思。
就算是蛇蝎猛兽,长成这样的蛇蝎猛兽也叫人错不开眼。
这两年家乡那边好像的确在大力发展旅游业来着,也许刚好因为广告与自媒体的传播而扩散了些名气,闻扬也许是从哪里见过广告。
有人能知道自己默默无闻的家乡所在地,栾亦还是觉得高兴,口头认可这份缘,“是好巧,我们那边好吃的好玩的其实可多了。”
闻扬似笑非笑,视线落在栾亦身上,忽然不再开口说话。
他在看什么…
他在看什么?
他在看什么!?
多被他看一秒,栾亦就更紧张一分,这种紧张在心中累积到他即将无法忍受的地步时,直到一阵手机振动的嗡鸣声仿佛斩断绷紧的弦的刀刃。
栾亦差点一哆嗦。
闻扬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抬头时终于对栾亦说:“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他的声音偶尔才会有几个咬字透露出外国人的身份。
得救了!
栾亦目送对方离开泳池范围,如蒙大赦,自己赶紧去餐厅取了一罐冰镇饮料。回来时摄像师早跟着闻扬走了,泳池旁重新剩下栾亦一人。
气泡水入喉,栾亦蜷了蜷脚趾,冰凉的饮料没有成功压制他的紧张。
栾亦表面波澜不惊地取过自己的墨镜戴上,墨镜下,猫猫头流泪.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