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只要表哥想要的,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表哥放心,我会帮表哥拿到兵符的。”姜秾秾毫不犹豫地答道。

姜秾秾这样的反应,叫陆少商迟疑了一瞬,她刚死里逃生,他又推她去送死,她毫无怨言,豁出去性命,就为着他能高兴。

这个世上,只有秾秾肯这样待他。

陆少商藏在心底的那一缕柔情复萌,忍不住问道:“秾秾,你可以问我讨一个奖赏,我力所能及的,都会满足你。”

“我离开姜家时表哥的话可还作数?”

陆少商思索了一下,她离开姜家时,他给了她一桩承诺。

他大半辈子潜藏在姜家,戴着面具而活,虽爱慕姜姒玉,不敢将真心交付,枕边这个位置,没有人比这个小表妹最为合适。

他颔首道:“作数。”

“那我希望表哥到时候能兑现承诺。”

“如你所愿。”

“还有一事,司府深宅大院,我身份特殊,不能随意进出,要是我得手,不知如何能联系上表哥?”

“等你得手,在院中放一只红色的风筝,再去乘鹤楼寻我即可。”陆少商抬手,摸了下姜秾秾的鬓角。

“我记下了。”姜秾秾吸吸鼻子,“表哥袖中的是幽香绮罗的香气?”

陆少商展袖,取出一朵雪白的花,那花已经蔫了大半,仍旧透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这是只有在陵州苍梧城才会盛放的幽香绮罗,花色有红、黄、白三种,陵州地处南境,一年四季只有冬日气候偏低,其他季节这种花不分昼夜地开放,当地的百姓会拿它来做香包、胭脂。

这朵幽香绮罗还是离开苍梧城前,随手折下的,路上用清水养着,活了好些日。

“秾秾是想家了吗?”陆少商将那朵幽香绮罗放在了她的手中。

“我才不想呢。”姜秾秾撇撇嘴,将花收入了袖中。

陆少商笑而不语。

“我该走了,大公子这么久不见我,怕是会着急,在此耽搁下去也会暴露表哥的行迹。”

陆少商叮嘱:“万事小心。”

姜秾秾同他道别,小跑离开。

她一走,那站在阴影里的其中一人道:“公孙婉死得不明不白,公子就这么让她走了?”

“秾秾的话,我们不是都证实过了吗?”

陆少商在抵达逐鹿城那日,就已调查过姜秾秾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姜秾秾并没有撒谎,这是他放姜秾秾走的缘由。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秾秾背叛我,我会杀了她。”

那人没了声音。

“大公子,都怪我们疏忽,没有盯住姜小姐。”司红与三名侍卫跪在司弦音身前请罪。

刚才那一场动乱,百姓惊得四处奔走,人潮拥挤,发生了踩踏事件,男女老少啼哭不止。司红奉命暗中保护着姜秾秾,那种情况下一个晃神,姜秾秾的身影就被人流吞没了。

他们疏散人群,将伤者送去医治,平息了这场动乱后,几乎翻遍整座逐鹿城,却怎么都找不见姜秾秾的踪影。

司弦音站在一盏花灯前,白皙如玉的脸庞半是覆上阴影,双瞳似浸透墨汁,黑得可怕:“找不到吗?”

“请大公子恕罪,我们再去找。”司红眼角抽搐地看着司弦音苍白清瘦的五指覆上腰间剑柄。

这是大公子要动怒的前兆。

别看大公子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他的怒气,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

“阿音!”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少女的嗓音如天降甘露,将所有的怒火和杀意都浇了个干净。

司弦音缩回手,回头望去,目光触及姜秾秾的瞬间,脸上的铁青褪去,眉眼舒展开,取而代之的是春风般的柔情。

“你去哪里了?”

姜秾秾向着他奔来:“刚才我被人群挤出去了,想找你时,却不见你的踪影,我只好先找个地方坐下来,等大家都散了,再来寻你。”

她的发髻散落几缕,头上的牡丹金簪不知所踪,鹅黄的裙角多了个乌黑的脚印,袖口皱巴巴的,都在印证着她说的话不假。

姜秾秾想起被自己故意丢掉的牡丹金簪,心疼得快要滴血。

做戏要做全套,她扯乱自己的头发,将裙子弄得脏兮兮,再丢一支金簪,这番话就天/衣无缝了。

“回来就好。”司弦音抬手,将她的一缕发别到耳后,“可有哪里受伤了?”

“没有。”姜秾秾瘪着嘴,“可是我将你送我的牡丹簪子弄丢了,我刚才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一支簪子而已。”司弦音莞尔一笑,“回头我再送你更好的。”

姜秾秾这才眉开眼笑。

两人手挽手,一起回司府。

刚到门口,一辆披着青绸四角缀金铃的马车停下,侍卫掀开帘子,红衣少年弯身走了出来。

婢女打着灯笼上前,照出那张与司弦音一模一样的脸。

少年脸上的剑痕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疤。

司弦音停下脚步。

司雅意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最终停留在姜秾秾那截鲜亮的鹅黄裙摆上。

司弦音下意识挡住司雅意的视线。

司雅意哂笑一声:“去幽会了?”

司弦音说:“与你无关。”

“不用如临大敌。”司雅意走下马车,从姜秾秾身边经过,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我要是想争,大哥,你是争不过我的。”

说罢,抬步离去。

司弦音牙根咬得发酸,面上毫无异色,微笑着对姜秾秾说:“秾秾,我送你回素心阁。”

过了会儿,婢女前来向司雅意汇报:“大公子送姜小姐回去后,就回自己院中歇下了。”

司雅意坐在桌前,手里握着支笔,龙飞凤舞写下一行字,偏头问司青:“我方才在姜小姐身上闻到了熟悉的香气。”

司青稍作思索,回道:“是幽香绮罗,只有陵州苍梧城才有这种花,这次姜家带来的赔礼中,就有幽香绮罗制成的香包。”

“这么说来,她见了不该见的人。”司雅意狠狠落笔,在纸上划出一道乌黑的印记。

姜家送来的赔礼都还锁在库房里,香包并未流传出去,陵州与云州时有摩擦,司雅意曾下过禁令,不许陵州的商品在逐鹿城流通,所以说,姜秾秾身上幽香绮罗的香气,另有蹊跷。

红裳端来一盆清水,姜秾秾净过手后,取出袖中藏着的幽香绮罗,扔进了水里。

司弦音没有见过幽香绮罗,不知道她身上这特殊的香气不是出自胭脂香粉,司雅意就不一样了,这次姜家的赔礼中那香气独特的香包,会吸引他的注意力的。

姜秾秾用这幽香绮罗的香气,引来司雅意的怀疑,是想借他的刀,杀一个人。

陆少商的存在,终究是个定时炸弹,祸患无穷。

他这个人,精于算计,表里不一,是个亦正亦邪的伪君子。这种不太光彩的人物,与刚正不阿的女主之间注定有一场虐恋,所以原书给他们设定的是相爱相杀的感情线。

对待姜姒玉,他尚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别说害死公孙婉背叛了他的姜秾秾。

姜秾秾不想死,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姑娘。”绿衣入屋,福了福身,“方才大公子院中传出话来,少君为大公子新请了一位神医,明日会进行诊治,帮大公子拔除体内的阴阳生死蛊,大公子希望到时候您能在场。”

“我知道了。”姜秾秾思绪回笼,点了点头。

司弦音所中的阴阳生死蛊是一种极为阴毒的蛊术,要不是当年有神医为司弦音续命,司弦音早已魂归九幽。

这续上的十年寿命,眼看着就要到期,司雅意四处为他寻访名医,解毒的法子试了上百种,无一种奏效,若稍有差池,还有可能当场殒命。

前两年司弦音已拒绝就医,这次回来一改从前的态度,竟开始主动求医,他要求姜秾秾在场,也是怕试药的过程中出现意外,不能得见姜秾秾最后一面。

翌日一早,姜秾秾跟着神医入院。

屋内,司雅意立在床前,帐中,司弦音仅着单衣而坐,脸色略显苍白。

姜秾秾现身的刹那,双生子皆抬眼向她望来。

司弦音眉间攒了笑意,朝姜秾秾伸出手:“秾秾,过来。”

姜秾秾当着司雅意的面,走到司弦音跟前,将手搭在他掌心。

大夫打开药箱,取出针袋,随行的童子捧着玉匣子,匣子里躺着一只浑身透明的蟾蜍。

“这白玉蟾蜍可解各种奇毒,阴阳生死蛊留在大公子体内已有八年,老朽并无把握,只是姑且一试罢了。”

“老先生无需有什么负担,生死皆有天命,若不见效,是我命该如此,司氏绝不会为难老先生您。”司弦音温声宽慰。

“还请各位移步,留下少君一人即可。”老大夫道。

姜秾秾与众人都退出屋子。

老大夫拈起银针,放在烛火上消毒:“请大公子宽衣,平躺在床上。”

司弦音照做,闭上眼睛。

老大夫的银针一根根刺入穴道,命童子取出白玉蟾蜍,在司弦音的指尖刺出一个血洞。

白玉蟾蜍食血而生,嗅到血气,快速地爬了过去,咬住司弦音的手指。

司弦音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眉心隐约升起一团黑气。

“大哥,这些年来,可曾后悔过?”司雅意面无表情地发问。

司弦音并未睁眼:“何谈后悔?”

“要不是当年大哥为我挡了这一劫,今日长命百岁的就是大哥,有秾秾这样的绝色佳人相伴,大哥当快活一生。”

听得司雅意唤“秾秾”二字,司弦音猛地睁开眼。

司雅意笑了:“大哥当真是在乎她。怎么,怕我吞了她?”

“从来就没有什么代替一说,他们只是将我错当成了你,是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司弦音顿了顿,又说,“如果少君觉得愧对于我,我有一事相求。”

“你想为秾秾谋一条活路?”

“我这一生本无遗憾,直至遇见秾秾,现如今,唯放不下秾秾一人,要是我没能醒来,还望少君能善待秾秾。”

“你放心,你死了,我会接手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女人。每年的忌日,我还会带着她去你的坟前给你上香,让你好好看一看我是如何疼爱你的心上人的。”

司弦音一口气堵在胸口,双手揪着身下床单,猛烈呛咳起来:“司雅意!”

“我的好大哥,你明明为秾秾准备好了后路,又何必假惺惺求我留她一条活路。”司雅意握住袖子,探出手来,轻抚他的心口,帮他顺气。

司弦音的面颊霎时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司雅意能说出这句话,说明他为秾秾准备的所有后路,都已被他堵死。

司雅意阴恻恻地笑着,证实了他的猜想:“我跟大哥不同,我对女人没有那么多的柔情蜜意,实话告诉你,秾秾她得罪了我,要是落在我的手中,或许,看在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我会将她养在房中,做一个暖床的玩物,又或许,我会扒了她的皮,做成一面鼓。搓圆揉扁,皆看我的心情,所以,大哥,好好活着吧,活着,才能保护好你的秾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