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到了这种时候,姜秾秾还在维护姐姐和陵州百姓,司弦音的心中腾起一丝怜惜。

姜家二小姐,姜明薇,这个名字他听说过。

姜氏里有司家安插的眼线,听弟弟提起过,那位姜二小姐自幼被囚居深宅后院,不受家族重视,有一年的冬天因为没有棉衣穿,冻得昏死过去,还是他们司氏的眼线看不下去,给了她一件能暖身子的衣物。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一个困在后宅里长大的小姑娘,自己恐是想不出来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多半是有人以此哄骗她。

她冒充长女代嫁,还带着行刺的暗器,遑论是否成功,陵州都会因此蒙难,她瘦小的双肩根本担不起这千古的骂名。

那些话,只能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我可以不说吗?”姜秾秾犹豫。

“不可以。”

姜秾秾只好说:“是表哥告诉我的,表哥说,只要我杀了司雅意,云州王痛失亲子,司氏没了继承人,陵州可趁机举兵,攻占云州。”

这些话的确是渣男表哥陆少商哄原身的,原身满脑子都是陆少商,别说为了大义,单只为了陆少商的青睐,她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做这些蠢事。

“胡说!”司弦音皱眉。

“我也觉得是胡说,所以,行刺到一半我就醒悟过来了,借口肚子疼,逃出了司府。离开司府,我又后悔,明明……”姜秾秾话音渐弱。

“明明什么?”司弦音问。

“明明,我这次和亲,不止是为了姐姐和百姓,还为了一人。我连他的面都还没见着,怎么就跑了,这一跑,怕是这辈子都见不着了。”姜秾秾深叹一口气。

司弦音怔住。

“多亏上天眷顾,让我在这里遇见了大公子。”姜秾秾鼓起勇气,羞涩开口,“实不相瞒,我仰慕大公子的名声已久,以前在家中就常常跑去偷听他们弹奏大公子编写的曲子,我来云州做人质,便是想着能见上大公子一面,亲耳听大公子弹一首曲子,那样,死也无憾了。”

姜秾秾没有撒谎,姜明薇确实仰慕司弦音的名声已久,司弦音擅音律,编写的曲子十二州都在流行,姜氏子弟里有不少人是他的粉丝。

姜明薇曾在病中听到有人弹他的曲子,浑浑噩噩间如获新生,从此,司弦音的曲子就成了照进她生命里的一束暖光。

只可惜,原书里她到死都未能如愿以偿,见上司弦音一面。

当然,姜明薇对司弦音的仰慕,不同于表哥陆少商,掺杂男女的情爱,她单纯是仰慕他的天赋和才华。

姜秾秾用暧昧的语气,模棱两可的表达自己的仰慕之情,将这份单纯的仰慕添上几分模糊不清的情愫。

再看司弦音,显然有些意外,意外之余,隐忍的表情下,还深深藏着什么。

“是我唐突大公子了。”姜秾秾赶忙说,“我不该说这些混账话,我也不知怎么的,当着大公子的面,情不自禁地就说出了那些话,大公子觉得为难,就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大公子有任务在身,尽管公事公办捉我回去,什么惩罚我都认。”

顿了顿,她又说:“能让大公子知道我是我,值了。”

她的那句“知道我是我”别有深意,炽烈的情感,添上少女情窦初开的清甜,如一桶蜜浇在了司弦音的心头。

司弦音心尖生出从未有过的悸动。

可他不该,不该对一个女孩有这种悸动。

“抱歉。”他压下那种悸动,语气稍显冷淡,“在下只怕要辜负二小姐的厚爱了。”

这个答案姜秾秾早有预料,她虽然失落,还是很快整理好情绪,勉强扬起笑容:“大公子不必为难,我知道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妄想,从未想过能得到大公子的回应,要不是今夜,或许,这辈子我都不会说出这些话。”

司弦音指尖蜷了蜷,想说,不是这样的。他很庆幸在这个月色轻盈的夜晚,听见了少女的心事。

“我别无所求,只求此行若真的一去不回,行刑前,能听一回大公子的琴声。”姜秾秾抱住司弦音的胳膊,将脑袋枕上去。

司弦音内心挣扎几许,终究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没有推开她。

月色如雾霭,浮在两人周身,这一刻,静谧的春夜里有什么破土而出。

两人将话说开,彼此都再无言语。

山中有狼,需要有人守夜。司弦音有内功在身,只需打坐,即可得到休息,姜秾秾是普通人,需要充足的睡眠,就由司弦音坐在洞口,姜秾秾睡在洞穴里。

说是洞穴,是个不大不小的坑,应是野猪之类的猛兽刨出来的,刚好能容纳一个人,躺进去能遮风挡雨。

姜秾秾出门前问李婶借了火折子,捡了些干柴火,生出一堆篝火,再拿烧红来的木棍,将洞穴里熏一遍,确保没有虫蚁蛇鼠等物,方安心躺下。

闭眼前,她看了眼背对着她的司弦音。

翌日,两人用泉水漱口,借着昨日剩下的桃子裹腹,重新启程出发。

姜秾秾是故意走错路,将他带到这深山里,为防止真的迷路,这一路上,她撒下了一种从李家村里挖的红土,沿着这些土做的标记,就可以原路返回。

行到路口,姜秾秾长舒一口气:“大公子,我们回来了。”

“明薇姑娘。”

“秾秾是我小名,大公子不必更换称呼,像从前那般唤我就行。”

“秾秾姑娘,就此别过吧。”司弦音说。

姜秾秾怔了下:“你不抓我回去吗?”

“秾秾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岂能恩将仇报。”司弦音摸遍周身,没有摸到银子,抽出发间的羊脂玉簪,递给姜秾秾,“用这支簪子换一笔路费,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回姜家,找个地方安稳住下来,做笔小生意,又或是找个喜欢你的男人……”

司弦音没再说下去,话锋一转:“司家这边你放心,我会说服少君撤销对你的通缉令。”

“不,我不走。”姜秾秾不高兴起来,“说好的,要把你平安送回家。你行动不便,也不知道那些杀手还会不会找过来,万一,那些杀手是司家的人,你这次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她当然不能走,她要走,昨夜就走了。现在走,先前的一番功夫都白费了。

况且,就算司家放弃对她的追杀,姜家也不会饶过她。

“不可任性。”

“我没有任性,我想得很清楚,至少、至少让我将你送到城外。”姜秾秾选了个折中的法子,义正词严,“我收了你的报酬,就得送佛送到西,这是江湖道义,半途而废,折损的是我的名头,以后说出去了,我还怎么在外头混。”

她说的冠冕堂皇,摆明了是撒泼耍赖,死也不走。司弦音不能将人打晕,丢在这里,不由失笑,稍作思忖,说道:“那好,你就将我送到别月楼。”

到了别月楼,就可更好地安排她的去处,还能给她一大笔钱。

别月楼是司弦音的一处私产,开在离逐鹿城最近的镇子上,表面上是酒楼,真正是为司弦音打探消息。

司弦音行路不方便,路过一处村庄,姜秾秾拿了点银子,租了辆牛车,请牛车的主人将他们送到镇子上。

坐上牛车,赶路的速度快了很多,一个时辰后,姜秾秾和司弦音在镇口下了车。

到了镇子上,只需稍稍一打听,就知道别月楼的方位。

刚好是用饭的时间,酒楼里满是客人,人来人往,姜秾秾与司弦音被伙计注意到,伙计上前招呼:“二位贵客,快快里边请。”

他们二人赶了两天的路,风尘仆仆的,伙计嘴上说着欢迎,背地里白了一眼。

“两位想吃些什么?”

司弦音说:“我要见你们掌柜。”

伙计本想拒绝,偏不知为何,这位公子虽满身落魄,骨子里透出一股矜贵,声音不大不小,有着上位者常年发号施令的从容,伙计下意识就点头了,说:“公子请随我来。”

话一出口,伙计就后悔了,暗叫一声“见鬼”。

“掌柜的,这位公子要见您。”伙计对着柜子后面的女人喊道。

老板娘正在和账房先生对账,闻言,见伙计领了个瞎子和小姑娘过来,不由怒道:“老娘忙死了,别什么屁大点的事都来烦老娘。”

“你就是别月楼的老板?”司弦音冷淡开口。

“是我,怎么着了,我说你谁啊,不吃饭别打扰老娘做生意。”

司弦音面不改色,出示一枚金色令牌。

老板娘凑近来看,除了“司”字,上面还有行小字,显示了此人的身份,大吃一惊,连忙换了毕恭毕敬的态度:“见过大公子,大公子请恕妾身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大公子您怎么纡尊降贵来我们这里了,还有,您的眼睛……”

“勿要多问。”司弦音脾性一向好,没有动怒,只是冷漠地打断了她的话。

“是,是,大公子教训的是。”

“带我和这位姑娘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大公子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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