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姜秾秾怕留在屋内被司弦音识破异常,借口洗碗,端着空碗出了门去。

李婶和月牙儿已洗好换下的床单,正在院中晾晒着。姜秾秾麻利把碗洗了,李婶进门道:“姑娘,别忙活,都放那儿,待会婶子我来,你这双细皮嫩肉的手,一看就不是干活的。”

姜秾秾说:“没关系,以前在家中我也经常帮忙刷碗。对了,婶子,我夫君可以下地了,我想砍根竹子,给他拄着用。”

“村口就有片竹林,你等着,我去拿砍刀,陪你一起去。”

“多谢婶子。”

李婶拿上砍刀,背着竹篓,带着姜秾秾出门。

姜秾秾是生面孔,模样还生得出众,路上不少村民都和李婶打招呼,开玩笑道:“你家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漂亮的闺女,也不给我们家小伙子介绍介绍。”

李婶骄傲地挺起胸脯:“这是我远房表妹家的孩子,城里的,准备去做生意,路过我这里,顺便过来玩几天,你们可别打她的主意。”

到了村口竹林,李婶抡着砍刀,铆足力气,砍了根粗细合适的竹子给姜秾秾。两人还在林子里挖了些新鲜的笋,留着晚上炒着吃。

回到院中,姜秾秾拿着那根削好的竹竿,准备给司弦音试试手感,还未进门,就听见月牙儿的声音从屋里飘出来。

“你躲着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人,我就是陪你说说话,你一个人待着不无聊吗?”

“孤男寡女,只怕有损月牙姑娘名节。”司弦音道。

“什么名节不名节的,那是你们城里人的说法,我们乡下可没这么矫情,村子里的男女都是一起下地的。”月牙儿顿了顿,又说,“咦,这是你换下来的脏衣服,我替你洗了吧。”

伸手就去夺被姜秾秾叠好放在桌上的脏衣。

司弦音眼睛不方便,阻止不及,衣物已到了月牙儿的手里。

月牙儿抖开衣裳:“这衣服料子怪好的,这样闷着,会闷坏的,你放心,我手脚轻,会小心的,搓干净了用太阳晒一晒,保管好闻。”

那张被姜秾秾重新塞入袖中的画像掉了出来,姜秾秾刚想进屋,月牙儿已打开了画,看清画中的少女,脸上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秾秾姑娘根本就不是公子的妻子,公子何以贴身带着她的小像?”月牙儿的语气比陈醋还酸,“难道是娘看走眼了?”

那立在不远处的少年公子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划过异色,连那句“不是妻子”都没有反驳。

月牙儿手里拿的那张小像是通缉令。

为何月牙儿说是秾秾的画像?

很快,司弦音想明白了什么,敛起心底的惊骇,波澜不惊地朝月牙儿伸出手:“画像给我。”

那番疏离客气的模样,像是生怕月牙儿毁坏了他的画。

月牙儿将画像甩给了司弦音,赌气地摔门出去。

站在门外的姜秾秾根本顾不上她,满脑子都是“我暴露了”四个大字。她没敢进屋,立着不动,观察司弦音的反应。

司弦音摸索着走到床边坐下,用指腹抚平画像的边缘,慢条斯理地卷起。

这幅画是司雅意给他的,司雅意派给了他一桩任务——陵州姜氏以次女代替长女和亲,那二小姐还意欲行刺司雅意,姜氏来的刺客都已伏诛,唯独这位姜二小姐逃了出去。司雅意命他追捕姜二小姐,画中就是他缉拿的对象,姜家二小姐,姜明薇。

如果秾秾就是姜明薇,她见过司雅意,说明一开始她就认出他是司雅意的双生哥哥司弦音。

她假装不识得他,改名换姓潜伏在他身边做什么?

姜秾秾还没想好应付的对策,决定暂时不与司弦音正面交锋。她步下石阶,走出了院子。

月牙儿站在院外的一棵月季前,发狠地扯着月季的花瓣往地上扔,满脸都是不甘心。

月牙儿娘长得不好看,但爹生得清秀,她爹是外来的,读过书,一身书卷气,月牙儿相貌和气质都随爹,打小就长得端正,还识得几个字,追求她的男人们为讨她欢心,称她是村花。

她仗着自己漂亮,总能多一分优待,久而久之,便再看不上村子里围着她打转的男人,认为凭着自己的相貌,可以嫁进城里的大户人家,且心高气傲看不上姨娘的身份,打定主意要做正头娘子。

原书里,她捡回司弦音,看出这少年身份不凡,照顾了他几日,在他离开之际,以救命之恩为由,要求他带自己回家,哪怕是做一个奴婢都可以。

当然,通过几日的相处,月牙儿早已看出司弦音是君子,自己对他有恩,他断然不可能让救命恩人去为奴为婢。

她要的是一个契机,只要跟他回家,徐徐图之,这个少年总有一天会娶她做正室夫人的。

司弦音当即表明身份,自己乃司家长子,司氏内部风云诡谲,明争暗斗得厉害,家中还有一个阴晴不定的弟弟,跟他回家,他恐顾不上她的周全。

月牙儿听说他是司氏的大公子,更加不可能放弃这个想法了,她表示不介意,并且极力央求司弦音带上她。

司弦音是带上了她,入了逐鹿城,她以客人的身份留在司府,但司弦音公务繁忙,她轻易不能得见,更别说实施自己的计划。

后来,她受人唆使,卷进去一场叛乱,被司氏的弓箭手万箭穿心,惨淡收场,临死前忏悔,要是当初留在李家村,或许有丈夫疼,生个一儿半女,又是一番别样的光景。

姜秾秾回想完月牙儿的剧情,觉得牙疼,在树底下找了块石头坐着。

月牙儿看见她就心烦意燥,白了她一眼,扔了月季花,转身踏进院子。

姜秾秾托腮望着摇曳的花枝。

她比原书里的月牙儿还倒霉,月牙儿不像她,根本不用闯那龙潭虎穴,闯了龙潭虎穴,有司弦音庇佑,安分守己也不会出事,月牙儿落得那个下场,都是自己作死的。

而她,纯属为原身收拾烂摊子。

本来嘛,用了人家的身体,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原身说来说去还是被渣男表哥坑的。

眼下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过了司弦音那一关,别搞得龙潭虎穴还没闯,保命符先变成了夺命刀。

姜秾秾定了定神。

已经知道真相的司弦音,八成认定她是个心机女,混在他身边别有企图,这时候想洗白,不是件容易的事,稍有不慎就会玩火自焚。

这事要是搁在司雅意身上,铁定没救了,放在司弦音身上,还有一线生机。

司弦音不像司雅意,原书里说他宅心仁厚,是有道理的,除非真正触碰到他的底线,他一般不会轻易动手杀人。

换句话说,在被司弦音送到司雅意手上处决前,这段时间,姜秾秾还有机会洗白。

姜秾秾心里很快有了个主意。

她回到屋中,果真如她所想的那般,司弦音坐在床畔,未有任何异样,更是只字不提她就是姜家二小姐这回事。

显而易见,他在放长线钓大鱼,试探姜秾秾隐姓埋名混在他身边真正的企图。

这代表事情还有转机。

“我让李婶帮忙砍了根竹子,”姜秾秾当做什么都还不知道,朝司弦音递出竹竿,“这个你用着,看好不好使。”

司弦音拄着竹竿,来回走了十来步。除却一瘸一拐,略失了几分气势,走起路来已毫无障碍。

姜秾秾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你的腿已经能走了,不如我们明日就进城,找大夫给你医治眼睛。”

司弦音说:“好。”

司弦音的眼睛中毒多日,的确需要尽早找大夫医治,拖得越久,康复得机会越渺茫。

姜秾秾找到李婶说明情况,李婶说:“巧了,明日月牙儿的表叔去牛头山,我让他搭载你们一程。到了牛头山,进城就容易多了。”

“那拜托婶子你了。”姜秾秾道谢。

次日,月牙儿那位表叔果然拉着牛车等在门外。

姜秾秾扶着司弦音坐上牛车。

月牙儿十分不舍,站在月季花前欲言又止,她咬了咬唇,终是问道:“公子,不知以后我能去何处寻你?”

司弦音还欠着这对母女一栋宅子的承诺,这几日他住在这里,始终未透露真实名姓,如果就这样走了,这对母女的宅子等于石沉大海了。

他思忖一瞬,答道:“我姓司,你可拿着我的扳指,去城中的锦绣坊,报上大公子三个字即可。”

月牙儿笑逐颜开:“嗯,我会记得的。”

李婶将蒸好的几个红薯塞入姜秾秾怀中:“这个你们带着路上吃。”

姜秾秾点点头,同她告别,揣着红薯爬上牛车,并肩坐在司弦音的身侧。

表叔长喝一声:“走咯!”

李婶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婶子再见。”姜秾秾摆手。

车轱辘碾着地面,载着他们慢悠悠地远去。天朗气清,阳光明媚,月牙儿表叔挥舞着鞭子,哼起了山歌。

这一路上,司弦音闭口不言,姜秾秾心知言多必失,也没有找他搭话。

她细细听着山歌,歌词用的是方言,她听不懂,但曲调明朗欢快,听来令人不由心情舒畅,不由道:“大叔,你这歌真好听。”

“这是我们那里采茶时唱的歌。”

“可以教我吗?”

“当然。”

接下来,月牙儿表叔唱一句,姜秾秾跟着唱一句,好不热闹,坐在旁边的司弦音注意力渐渐被二人吸引,在他们的歌声里,他听到了万物盛开的声音。

落日西垂之际,到了牛头山脚下。

表叔停下牛车:“二位,我只能载你们到这儿了,往前就不顺路了,二位可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再有个半日的功夫,就是逐鹿城,我听说最近这山里有狼,二位天黑前不妨先找个落脚点。”

姜秾秾扶着司弦音下车,道:“多谢表叔提醒,我们会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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