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觉得,洛志极要不要加入玄影卫,那并非是现在他们应当去考虑的事情。
洛志极自己尚且摸不清自己的喜好,当然也难以决定自己将来应当去做些什么,这一切都该由洛志极自己思考清楚之后再决定。
而在此之前,他应当先做的,是先让洛志极先协助玄影卫,将京中这些错综复杂的教派理清楚,而他也可以借此机会,先为他们的癸等学斋迎来第一处变革。
诸野同国师道过谢,而后带洛志极离开,谢深玄便也和国师客气笑了笑,正准备从此处离开,国师却忍不住问:“谢大人,此事你自己便能解决吧?”
谢深玄一顿,点头,道:“现在看来,好像是这样。”
国师皱起眉,问:“那你为何还要让我帮忙?”
谢深玄反问国师:“那不好吗?”
国师:“……”
国师想了想自己和谢深玄的交易约定。
谢深玄可答应了,只要他愿意帮忙,那谢深玄接下来一整年都不会骂他,他几乎什么都没做,就换来了一整年的快乐,再也不用承受遭遇谢深玄辱骂的压力,这样好的买卖,若有下次,他一定还要再来!
谢深玄再与国师告辞,道:“今日之事——”
国师却有些焦急紧张,甚至不由打断了谢深玄的话,道:“谢大人,其实我还有个问题。”
谢深玄一怔:“什么问题?”
国师:“你与诸大人……怎么穿着差不多的衣服。”
谢深玄:“呃……”
谢深玄有些迟疑,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国师却自己悟了一般,毫不犹豫点头,道:“看来昨日我说的那句话,倒是正巧说中了。”
谢深玄:“……”
谢深玄倒并未反驳,国师却乐呵呵还要往下说,道:“只不过看来这天命之人,并非是今年才遇见的,只不过好事将近,倒有可能是在最近。”
谢深玄:“……”
国师:“若皇上真能指婚——”
“不会的。”谢深玄说道,“他大概不想挨骂。”
国师:“……”
谢深玄又道:“我觉得,你应该也不想挨骂。”
国师闭嘴了。
他对谢深玄做了个请的手势,巴不得谢深玄早些离开,反正谢深玄这个人,他是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要折寿,待谢深玄离开之后,他才长长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好像又度过了危险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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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深玄离了钦天监,时候不早,他们应当先回太学,他们在钦天监外,途中诸野与洛志极说了说情况,洛志极不太会武,又还是太学生,他们不可能让洛志极去冒险,至于那些教派究竟如何,也只需要洛志极能够大致为他们提供一些其中的情况,剩下的事情,玄影卫能够自行解决。
洛志极神情恍惚,也不知究竟是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显然很难从这状态下回过神来。
他虽然答应了诸野的请求,可谢深玄却觉得,洛志极遭遇了人生中这么大的打击,在这种状态下回答的问题,难免会有什么错漏,若是可以,他们应当先让洛志极自己先缓上一会儿。
诸野有些迟疑,道:“那……明天?”
谢深玄:“晚上吧。”
诸野点头:“好,晚上我让唐练来太学。”
洛志极神情恍惚。
诸野不由皱眉,小声问:“他晚上真的能缓过来吗?”
“没问题。”谢深玄说,“下午听完课,应该就差不多了。”
诸野:“……”
等等,洛志极遭遇了人生中的重大打击,失魂落魄,却还要听课?
这……倒也不愧是谢深玄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待三人回到太学,离下午的课程开始倒还有一段时间,谢深玄先送洛志极去公厨吃饭,又特意让裴麟盯着点他,以免一不留神洛志极再跑去什么地方缅怀自己的过去了,随后才回了自己的书斋。
伍正年紧张兮兮在书斋内等候,一见谢深玄过来,他便急匆匆起身,问:“谢兄,我听闻……你带洛志极去了钦天监?”
谢深玄点了点头,却来不及有更多解释,毕竟此刻他心中所想的,全是另一件事情。
伍正年:“那现在如——哎?你和诸大人怎么穿着一样的衣服?”
谢深玄:“……”
诸野:“……”
这个问题,谢深玄真的已经回答了很多遍,他不想再回答了。
伍正年却仍旧很惊奇:“我知道你二人已经和好了,可是……你们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谢深玄:“我……”
伍正年恨不得为两人鼓掌:“进展迅速,突飞猛进,很好!”
谢深玄:“……”
谢深玄毫不犹豫转过头,看向诸野,自动忽略了伍正年方才所说的话,专注于自己迫切想要知道的那件事。
“诸大人。”谢深玄满面严肃,认真询问,“你说过,玄影卫整治京中教派,是皇上的意思。”
诸野一愣,点头。
此事并非是什么机密,而今京中教派鱼龙混杂,也因此出过不少事情,因而朝野一直都有这样的风声,那他们谈论此事,便也不必瞒着伍正年,可他不明白谢深玄为何突然要提起此事,便也只能等着谢深玄自己说下去。
谢深玄清了清嗓子,道:“洛志极为此这般努力,算是功不可没吧?”
诸野又点头。
唐练花了那么多功夫,不过才让人混进其中几个教派,若要掌握其中的高层机密,只怕还要花费不少时间,而洛志极简直天生奇才,京中大多的教派之中都有他的一席之地,他们若能得洛志极相助,拿到那些教派内的消息,必当事半功倍,应当极易便能解决此事。
若无洛志极,他们也并非不能做到此事,可那要花费的时间可就长了,至少在诸野看来,洛志极当然功不可没。
谢深玄又问:“那是不是……多少该给洛志极一些奖赏?”
诸野毫不犹豫点头。
这等大事,当然应该给奖赏。
回来的路上,他也想过了,洛志极已算是他们玄影卫的线人了,而玄影卫对自己的线人一向照顾颇优,钱款赏赐等尚且不说,洛志极若在其他事情上有要求,他们也能够尽量满足。
可谢深玄所想的,却显然不是钱。
他微微抿唇,像是在唇边带了一抹笑,令诸野莫名有种不安之感,就像是谢深玄挖了一个坑,而他顺着便跳进去了。
谢深玄笑吟吟道:“玄影卫的奖赏,倒是在其次。”
诸野:“……”
谢深玄:“我觉得皇上应当多给他一些赏赐。”
诸野:“……”
诸野有些不祥预感。
“我的要求也不多。”谢深玄说道,“学生身在太学,便已忧心家国朝野,实属难得——那加个十分,不过分吧?”
诸野:“这……”
“我知道,此事你说了不算。”谢深玄点了点头,道,“明日我写折子去与皇上说。”
诸野险些噎着,有些惊慌,道:“你还是别写折子了。”
他不知谢深玄所想之事切不切合实际,皇上愿不愿意满足他,能不能实现,可就算此事真的能够实现,谢深玄多写个折子,那看真就不好说了。
皇上调谢深玄去太学,本是想过几天清净日子,却不想这清净日子是一天没过着,每天收到的折子比以往还多了,几乎每日都要被莫名其妙骂一顿,诸野这段时日虽不在伴驾,却也能猜得出来,皇上最近的压力,应该很大。
以往皇上被骂得狠了,不是去默写什么莫生气,便是努力篆刻玉章,据说这是先帝教他的法子,只要因臣子辱骂而起杀心之时,便先将注意力放在诸如篆刻玉章之类的事情上,待那一时恼怒过去,自然便不会因朝臣的几句骂声而愤怒了。
这法子,先帝是没用上几次,可皇上不一样,皇上简直天天在用。
谢深玄入朝这些年,皇上的篆刻技术突飞猛进,刻出来的玉章没事还能作为赏赐送给臣子,而那些接受皇恩赏赐的臣子,大多又是不知内情的,皇上赐予亲自篆刻的玉章,他们只会觉得这是无上皇恩,丝毫不曾想过——这样的玉章,皇上已经刻了快一箱了。
谢深玄当然也知道皇上怕他骂人,可他所想的却显然与诸野不同,他忍不住微微皱眉,问:“我写个折子,他应当会处理得更快一些吧?”
伍正年忍不住插嘴,道:“也可能连你的折子都不敢看。”
谢深玄:“……”
这倒是也有些道理。
伍正年叹了口气,道:“谢兄,此事我大概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去与皇上提一提的。”
谢深玄咳嗽一声:“那自然再好不过。”
他看了看时间,似乎已经到了他该回去上课的时候了,而诸野打算趁着这会儿功夫,先回一趟玄影卫,将洛志极一事同唐练说一声,让唐练早些派人过来,尽量将此事解决了,谢深玄却又拉住他,像是有什么极为紧要的事情一般,道:“诸大人,等一等,还有件事。”
伍正年见状,先一步溜出去了,而诸野顿住脚步,有些不解回首,便将谢深玄微微抿唇望着他,问:“你可还记得你我的临江楼之约?”
诸野点头:“我当然记得。”
谢深玄又问:“就定在今晚,如何?”
诸野:“……”
诸野有些慌乱,急匆匆点头,可除此之外,他似乎已不知自己还该再说些什么了,而谢深玄得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便松了手,让诸野先离开,一面道:“那就晚上再见吧。”
诸野:“好。”
诸野几乎已难抑住心中的雀跃欣喜,直至出了太学,才发现自己面上竟带着笑,他又匆忙收敛笑意,转而去了玄影卫,还未来得及进门,便正好撞见了从内出来的唐练。
“大人,您来得正好。”唐练满面笑意,道,“皇上早上方说过,让我去太学找您。”
诸野:“……找我?”
他开始有些不祥预感。
“皇上说了,您既已回来上值,白日虽要在太学,可晚上时,倒还可以到宫中来。”唐练似是未曾多想,道,“正巧今日有异国使臣来京,要在宫中办宫宴,皇上点了您的名,让您今日出席。”
诸野:“……”
“听闻那是个西域小国,不过那国的使臣好像与您有什么交情……”唐练忽而发现诸野的神色有些不对,不由担忧道,“——大人,您怎么了?”
诸野:“……我能不去吗?”
唐练:”啊?“
诸野深深吸了口气,脑中猛地就冒出了谢深玄所说的话。
“说真的。”诸野凉凉说道,“你不觉得……玄影卫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