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野要先回玄影卫,本不打算留在谢家用早膳了，可谢深玄看他转身走出两步，却又忍不住微微蹙眉，道：“等等。”
诸野不解回眸,以为谢深玄还有什么事吩咐,却不想谢深玄对他微微颔首，道：“反正也不着急,不如先吃了饭再过去。”
诸野：“……”
小宋：“……”
谢深玄见诸野有些迟疑,又道：“小宋到现在才提醒你要去玄影卫,那显然不会是什么急事。”
诸野看向小宋，小宋抬眼看向天,深深叹气，道：“唐大人的确不曾说过此事紧急。”
谢深玄：“先吃早膳。”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回去更衣，没有给诸野留下任何拒绝的余地，而诸野站在原地，顿了好一会儿,才抑不住微微弯起唇,有些抑不住欣喜。
谢深玄态度这般强硬,他心中却只有开心,竟然真站在外头等谢深玄换好衣服后一块去吃饭,而小宋站在一旁,越看越觉得自己心中悲戚，只想着人与人相比未免也太过凄凉，他没钱没老婆,还得来回跑着打两份工,想想都令人觉得难过。
小宋深深吸了口气。
可恨。
他想,指挥使大人的运气真好，竟然能遇上谢大人。
对，若指挥使再不好好把握谢大人，他真的会觉得很生气！
-
诸野陪谢深玄用完早膳，而后才同谢深玄一道出了门。
他原打算先站在此处目送谢深玄离开，而后再自行前往玄影卫，可不想小宋数番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待到等谢深玄爬上马车时，他还是忍不住拉住诸野，有些迟疑，却还是出声提醒，道：“大人，您的衣服——”
谢深玄道：“他不是还在病休吗？既然不是上值，也不必换官服吧？”
小宋：“……”
小宋主动闭嘴了。
他原是想着诸野这样到玄影卫去，必然会引起玄影卫中人的注意，朝中可早有不少谢深玄和诸野的传闻，玄影卫比朝中其余人更了解这朝野之中的秘事，因而在玄影卫内，同他二人有关的传言，更是只多不少。
诸野从未掩饰过自己对谢深玄的情意，玄影卫内中人可不是傻子，甚至据小宋所知，谢深玄在朝中名声太差，又写折子骂过玄影卫许多次，因而在这玄影卫内，也因此事，而分成了几拨人。
一伙人觉得，谢深玄太可恨，他们诸大人这么好，谢深玄配不上；另一伙人则以唐练为首，认为这是指挥使自己的事，既然指挥使喜欢，那他们应当多为指挥使想些办法，拉近一些指挥使与谢大人的关系。
而小宋，他本来属于第三拨人。
他只想处理好手头的公务，当一个称职的玄影卫，指挥使与谢深玄如何，与他无关，他也不想去理会。
这立场，仅仅只持续到了年初，他奉命前往谢府，以保护谢深玄为名，乔作谢深玄的新随侍。
小宋很快就明白了唐大人的感受，这两人明明就很关心对方，他们就该早些走到一起。
可他觉得，玄影卫内大多人应当都不喜欢谢深玄，今日若诸野穿着谢深玄送给他的衣服去了玄影卫，那必然要在玄影卫内引起极大的震撼，这后果难言，还是先不要这么做了吧？
他看着诸野，试图暗示诸野明白这一切，诸野却只是皱着眉，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觉得今日高伯为他拿来的这身衣服简单朴素，至少从颜色上来说，与他平日所穿的衣服并没有什么区别，他穿这样的衣服去玄影卫，应当也不是什么失礼的事情。
再说了，谢深玄方才可说了。
这身衣服，这刀上的装饰。
谢深玄喜欢。
小宋不由又深深叹了口气。
“这衣服挺好的。”小宋说道，“没有任何问题。”
诸野：“嗯？”
小宋麻木说道：“您就这么去吧。”
诸野：“……”
-
诸野策马去了玄影卫。
今日在玄影卫门外值守的玄影卫隔着老远便看见了他，本想同常日一般与他行礼，却一眼便觉察了不对。
几人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诸野，几乎连行礼都要忘记了，待目送诸野进了玄影卫后，才不可思议般互相看看，小声交谈。
“指挥使大人这是怎么了。”玄影卫甲很是惊叹，“今日有什么日子吗？”
“大人怎么有心情在衣服上下功夫了。”玄影卫乙也很是惊叹，道，“若大人以往便能如此，那谢大人——”
他顿住了。
他觉得自己把握住了此事的关键。
“指挥使大人现在……正住在谢家吧？”玄影卫乙难抑心中激动，道，“大人终于学会好好打扮勾引男人了啊！”
他话音未落，扭头正巧看见入宫面圣回来的唐练自马背上下来，显然听见了他们交谈的句末，有些愕然看着两人，道：“勾引……啊？谁？什么？”
那两名玄影卫吓了一跳，匆匆便闭了嘴，不敢多言，唐练只当这两人又在聊什么朝中的八卦，只好叹了口气，稍稍训斥了二人一句，便进了玄影卫，可不料这玄影卫内，几乎每一个人都同门外那两名玄影卫一般，摆着一副讶然神色，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更让唐练满心莫名。
众人一见唐练来此，倒是都闭了嘴，专心忙于公务，另有一人上来同唐练汇禀，说诸野已来了玄影卫内，正在书房内等候唐练，唐练这才点了点头，不再多想其他，而是干脆去了诸野的书房。
他方从宫中回来，听皇上说了几件事，正要告知诸野，进门时未曾多想，匆匆便道：“诸大人，我方从宫中回——”
唐练抬起头，看向了诸野，也看见了诸野身上那身极为衬他的新衣裳。
唐练：“……”
唐练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仅仅只在一瞬间，他便在心中完成了整件事的转换。
诸大人最近正住在谢家，与谢大人应当每日都可相见，在这等情况下，诸野忽而便好似开窍了一般，跑去换了身如此好看的衣服——
唐练非常感动。
大人！您终于学会怎么勾引男人了啊！
诸野未曾注意唐练的古怪，他只是顺着唐练的话问：“皇上说了什么吗？”
唐练猛然一顿，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有些应付着说道：“哦，也没什么，贺太医说您已恢复了，皇上觉得您的病休也该结束了，所以让我来与您说一声。”
诸野微微蹙眉，道：“那太学……”
“您若是想，还是可以照常去。”唐练着急想要问一问另外的事情，恨不得飞速说道，“只不过您得多费心一些，伴驾之事，不必您去，但玄影卫内的公务，还是得由您分心处理。”
诸野点了点头，方说了一句明白了，唐练已迫不及待难捺激动道：“大人，您今日怎么换了身衣服啊？”
诸野：“……”
唐练：“这衣服好看，您平日就该多穿些这样的衣服！”
诸野：“……”
唐练：“不过这衣服看起来可真不错，不知是在京中哪家店中买的？”
“我不知道。”诸野万般诚恳，说，“是深玄送我的。”
唐练：“……”
唐练愣住了。
唐练这才注意到，诸野身上这衣服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确不像是诸野平日会花心思去折腾的东西，可若这衣服是谢深玄送给诸野的，那此事似乎便更为不同了。
唐练倒吸了口气，喃喃道：“只要住在一起，就会有这么快的变化和进展吗？”
诸野：“……”
“诸大人，一般人可不会送朋友衣物啊。”唐练说道，“您想想，难道您会送属下衣服吗？”
他说完这句话，目光一移，落在诸野腰侧的佩刀上，忽而又是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玄影卫中人私下早就多有议论，说诸野的性子无趣，看起来几乎没什么自己的嗜好，实在不似常人，以往他身上没有任何饰物，可今日却好像不同了。
那柄长刀上多了个颇为精美的刀穗，看起来价值不菲，而有了谢深玄赠诸野衣物在前，那几乎不用诸野解释，唐练便已忍不住道：“大人，这也是谢大人送的吧？”
诸野点了点头，说：“他觉得这样才与衣物相衬，送了我不少刀穗。”
唐练倒吸了口气。
进展实在太快了。
前几日两人还在闹别扭呢，今日就又送衣服又送刀穗，这心中互有对方的两个人住在一起，果然就是很容易发生点什么啊！
“诸大人。”唐练满面严肃，认真说道，“这东西，算是定情信物吧？”
诸野：“……”
诸野明显愣住了。
他觉得谢深玄应当只是普通打算送他点什么东西，从未朝这方面去想，更不用说以谢深玄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他也不觉得谢深玄自己会想到这种东西。
唐练大声说道：“送什么刀穗剑穗这种事！对习武之人来说，不就是定情信物吗！”
诸野：“呃……”
唐练说：“谢大人都送了，您也不能认输啊！”
诸野：“……”
“香囊怎么样？还是去买块玉佩？”唐练认真为诸野出谋划策，“大人，您家中可有什么传给儿媳妇的宝物？”
诸野：“……”
“若是没有也不要紧，这种东西，并不在于价值。”唐练又道，“香囊不错，也许能够亲手缝一个，谢大人一定会很感动。”
“你想多了。”诸野无奈说，“他应当只是单纯想送我些什么……”
唐练：“不可能！”
诸野：“可是……”
“您看贺太医！他可是谢大人的表兄。”唐练说，“谢大人会单纯想送贺太医点什么吗？”
诸野：“……”
唐练：“他不可能。”
诸野：“……”
“他对您这么上心！嘴上还说不喜欢您！”唐练越说越觉得激动，“诸大人，您仔细想想，这种事！谁！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