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氿嘲讽的话音落下,被爹爹包好了胖手的小崽崽,先抬起了脑袋,他仰着糊了泪水的湿漉漉小脸,呆呆问道:“妈妈在这里吗?”
路氿:“……”
路氿抿了下唇,意识到自己在这只幼崽面前多说了话。
厉郅猜到了棺材里的是安竺。
但他怀里的小崽崽白着张小脸,吐药吐的精神都萎靡,这种关头,他的第一注意力自然在幼崽身上。
“妈妈在这里。宁崽,先告诉爹爹,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厉郅低头,大手摸着小崽崽的脸。他观察着小崽崽的表情,生怕怀里的崽再出什么意外。
“肚肚难受。”
小崽崽搂着爸爸的脖子,把脸蛋贴了上去,他奶音没精打采的,还在追问着爹爹:“妈妈在哪里呀?她为什么不看崽崽?”
“妈妈在棺材里。”
“棺材里的是姨姨呀。”小崽崽茫然纠正道。
厉郅给他揉着小肚子,轻声回道:“不是姨姨,是妈妈。”
小崽崽:“……”
小崽崽愣愣的,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们说话间,身后背着包的拉斐尔,也赶了过来。
拉斐尔的身形有些狼狈,在看见厉郅抱着幼崽时,他大步走过来,不满道:“你跑的倒快,把我撂后面了。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宁崽在这儿没——”
没事两个字还没说完,拉斐尔就看清了厉郅怀里的小崽崽。
小崽崽的皮肤嫩,一哭起来眼皮子跟脸蛋都红的可怜人,他小脸白白的,身上的白衣服在领口到胸襟前,都是污褐色的药汁,药汁的味道很难闻。
拉斐尔还没走过去,就闻到了这股子刺鼻的味道。
他懵逼的看着这个模样的小崽崽,俊脸上透着愕然:“这是怎么了?”
就大半天没看见崽,他家崽怎么成这样了?
拉斐尔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
厉郅的注意力还在幼崽身上,见小崽崽呆愣愣的,他抱着崽,站了起来。
棺材就在旁边。
厉郅把崽抱到了棺材旁边,他垂眸,看着躺在棺材里的人。
棺材里的人五官精致,美的一如往昔。
他伸手,打算把崽放到棺材里。
但小崽崽却抓住了他,小胖脚不乐意往棺材里蹬:“崽崽脏呀。”
吐药把自己吐脏了的崽,抱紧了爹爹的脖子,不想坐到棺材里。
他脏脏的,会把姨姨给弄脏。
“宁崽不脏。”
厉郅说着,安抚的亲了下小崽崽的脸蛋:“这是妈妈,妈妈不会觉得宁崽脏。”
“这不是姨姨吗?”
“不是姨姨,是妈妈。”
厉郅轻声道:“是很爱宁崽的妈妈。”
“妈妈在怀着你的时候,就跟爹爹说过,她说她很爱你,很期待你的出生。”
在爹爹平静的语调下,小崽崽圈着爹爹的小胖手慢慢松开,他低着小脑袋,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棺材里变成妈妈的姨姨。
好半晌,他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崽崽也爱妈妈。”
这个世界上的爱有很多种,母亲跟幼崽之间的爱,总是本能且浓重。
十月怀胎,让母亲对幼崽有天然的保护欲和爱意。
而同样的,幼崽对妈妈,也是无条件的爱着。
小崽崽长到现在,有过姨姨,却从来没有叫过妈妈。
在更小一点儿的时候,小崽崽还哭着问爸爸要过妈妈,后来要不到,小崽崽就不再要了。
可不要,不代表不想要。
在小崽崽的心里头,有一个位置,是一直给妈妈留着的。
棺材的位置不大,小崽崽要坐进去,肯定是紧紧挨着安竺的,在看到他碰到安竺的瞬间,路氿的神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他冷冷道:“安竺最爱干净,你最起码也该把他身上的脏衣服给脱掉。”
厉郅:“……”
厉郅没什么表情,他让崽崽坐好后,又低头亲了下:“好好陪陪妈妈,爹爹跟妈妈永远不会觉得崽崽脏。”
小崽崽点点头,对着爸爸露出个笑来。
他抱住妈妈的手,整只崽都很高兴:“崽崽的妈妈好漂酿!”
“嗯,崽崽也好看。”
厉郅像是全然无视了路氿一样,在把自家崽崽给哄好后,他这才转过身来,目光跟路氿对上。
两人以前就见过。
路氿对外的形象是温和知礼,对安竺的确也不错。
可厉郅跟他不对付。
在厉郅眼里,他不过是披了副谦谦君子的皮囊,实则自私又自利。
拉斐尔也从小崽崽的模样,还有这两人的对持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他走到了厉郅旁边,是要跟厉郅统一战线的意思。
“看好宁崽。”
厉郅对着拉斐尔叮嘱了一句,随手,他一步步走向路氿。
攻击性极强的精神力宛若利刃,朝着路氿的面门直直刺去,厉郅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
拳头随着精神力攻击一起落下。
厉郅眼底森寒:“敢动我厉郅的儿子,你是活到现在,终于想活到头了?!”
厉郅的精神力没有完全恢复。
但是,路氿不是他的对手,路氿没有正面抗着他的攻击,他避闪着厉郅,并叫来了族人。
路氿的族人并不少。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隐世而居,这么乌泱泱的族人全部出现,他们看见厉郅,没有率先对厉郅做出任何冒犯的举动。
他们只把路氿给护住了。
厉郅的这张脸,他们自然也是能记住的。
厉郅是君王不假,但不是他们的君王,他们看着厉郅,在迟疑片刻后,开了口:“厉郅,我们路氿跟你无冤无仇,你要杀他,未免也太不讲道理。”
厉郅看着被层层护住的路氿,他冷笑一声,没做任何解释。
这群人,还不配他给解释。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拉斐尔都打算摇人把这里给轰平,棺材里的小崽崽,爬了出来。
“爹爹。”
小崽崽爬出来后,朝着爹爹跑过去,他抱住爹爹的腿,一屁股坐到了爹爹的脚面上。
“不要打架呀。”
小崽崽刚才就在棺材里叫着不让打了,可是爹爹没有听崽的话。
眼看着现在战斗要升级,小崽崽有点捉急。他还完全没有搞明白,爹爹为什么要跟路氿打架。
对他来说,路氿这个叔叔就是个普通叔叔。
虽然他有点嫌弃自己的烤小鸟,还给自己煮了药,但药是他自己喝的,也不是叔叔灌给他的。
他吐药,不怪叔叔的。
还有他手上被爹爹包起来的伤口,也不是叔叔给他划伤的,是他自己要划的。
在小崽崽的视角里,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做选择。
厉郅低头,看着坐在自己脚面上的崽崽,他眼底沉了沉。
“爹爹,路氿叔叔是妈妈的朋友。”
小崽崽还记着这句话的,他胖手晃了晃,对着爸爸央求道:“你不要打路氿叔叔,要不然妈妈会不高兴的。”
就比如如果有人要打他的朋友,他肯定会生气的。
好不容易才见到妈妈的小崽崽,舍不得让妈妈不高兴。
在小崽崽的央求下,厉郅闭了闭眼,等再睁开时,他的情绪起码从表面上来看,已经平静了下来。
行。
在他家崽崽跟前,他不杀人。
但等他把崽崽给安排好,这笔账,他一定会跟路氿清算。
就算他不清算,等安竺醒过来,路氿也别想好过。
拉斐尔看小崽崽把爹爹给哄住,他也停了手,从背包里拿了衣服递给厉郅。
“厉郅,把宁崽的衣服换一下。”
小崽崽身上的衣服沾着药味儿,这样呛鼻的味道,崽崽自己闻了也不好闻。
厉郅接过衣服,熟练的给小崽崽穿好。
背包里装过来的是小崽崽经常穿的衣服,虽然不是最崭新的衣服,但是布料很舒服的衣服。
小崽崽摸摸自己的黄色小卫衣,走冲着爸爸软软的笑了下。
衣服换好,厉郅又拿了瓶奶,用吸管戳开,喂到了崽崽嘴边。
小崽崽一只手拿着牛奶,另一只小胖手递给了爹爹。
“爹爹,给崽崽呼呼。”
小崽崽的伤口刚才只简单包了一下,这会儿厉郅在重新给他抹药。
抹药抹的有点疼,小崽崽咬着吸管,让爹爹给呼呼。
厉郅看着他的伤口,抹药的过程中,全程都在皱着眉:“平时这么怕疼,怎么手上还能划成这样?”
“是崽崽自己划的。”
小崽崽坐在爸爸的腿上,小胖脸一点儿都没有后悔,他又喝了一大口奶,这才对着爹爹道:“爹爹,你不要把崽崽的手全都包上呀,崽崽一会儿还要划一下。”
厉郅:“?”
厉郅给他绷带打蝴蝶结的手一顿,语气都凉了下来:“你再敢划一下,你就该挨揍了。”
小崽崽:“……”
小崽崽睁圆了眼睛,看着爹爹:“你也要打崽崽吗!”
“打。”
厉郅没有任何犹豫,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小崽崽的胖脸都皱了起来,他单手拿着牛奶,脸凑到了爹爹跟前,奶音小小的跟爹爹说着他为什么把手给划开。
“崽崽是在救妈妈呀。”
小崽崽对自己做的事,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厉郅听完他说的办法,也知道了他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宁崽,手划破了疼不疼?”
这个问题,问的小崽崽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本来想逞强的说不疼,只要能让妈妈醒过来,崽崽多留一点血也没有关系。
他跟瓦格纳都没有妈妈,他们两个以前在星网上查过一些问题,比如,所有的崽崽都有妈妈吗?再比如,妈妈是怎么把崽崽给生出来的。
星网上有医生出过这方面的科普视频,小崽崽跟瓦格纳在看完科普后,都记住了——
妈妈要把崽崽生下来,会很疼很疼,不但很疼,还会流血。
小崽崽想想医生讲的话,再看看自己的小胖手。
他的这点疼,肯定没有妈妈生崽崽的时候疼。
可对起爹爹的目光,小崽崽还是瘪了瘪嘴,回答道:“疼的。”
厉郅握着他的小胖手,低斥道:“下次再敢不跟大人说,就把手划来,我跟你爸爸全都会揍你。”
小崽崽听到一次要挨两顿打,顿时有点怕。他卖乖的亲亲爹爹,对着爹爹说道:“崽崽乖,不打崽崽。”
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接下来,厉郅自然要把老婆跟崽都带走。
这里存放的几具棺材,棺材里的都是王室的人。
厉郅扫了一圈,他不能只把老婆给带走,老婆的几个亲人,他也要带走。
可现在只有他跟拉斐尔在,他们俩带不走这么多人。
被族人护着的路氿,看出他要安竺带走的意思,再一次出了声:“你不能把安竺带走。”
“她留在这里,我会救她。”
路氿虽然打是打不过厉郅,但他自认为,他比厉郅更有脑子:“你把她带走,她就只能永远躺在棺材里,不会有睁开眼睛的一天。你把她留下来,有我在,她才能醒过来。”
“让我儿子放血救他母亲,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
被幼崽的亲生父亲这样质问,路氿的眼神在幼崽身上扫了一眼,这会儿幼崽还好好的,并没出什么问题。
他不以为然道:“一点血就可以救他妈妈,这有什么不行?”
在路氿看来,别说是一点血了,就算需要的是这只幼崽的命,这只幼崽也该做出牺牲。
没有安竺,根本不会有这只幼崽。
用这只幼崽换安竺,他不觉得有半点问题。
至于安竺醒来后,会不会找幼崽……
他有他应对的办法。
前提是,没有厉郅的插手。
厉郅抱着崽,已经不打算跟路氿再做任何交流了,再多跟这人说一句话,他都犯恶心。
棺材里除了安竺外,其他都是男人。
“你抱好宁崽。”
厉郅这会儿已经做了决断,他带不走太多人,眼下他要先把老婆孩子给带走。
等把老婆带走,他再折回来一趟。
拉斐尔接过了小崽崽,在把小崽崽接过来后,还蹭了一下他的额头。
厉郅刚才说出来的只言片语里,拉斐尔就揣测到了崽崽发生的事。
他抱着崽,没提崽崽的伤口,也没提救妈妈的事,他只低笑着哄着崽崽:“宁崽,你见没见过你舅舅发脾气?”
“舅舅不发脾气。”
小崽崽替舅舅说着话:“舅舅可好可好了!”
崽崽最喜欢温柔好看的舅舅了。
拉斐尔哼笑了一声:“你舅舅就对着你没脾气,对别人还是有脾气的,等这次回去了,舅妈让你看看舅舅是怎么发脾气的。”
小崽崽:“?”
不信谣,不传谣。
他的舅舅是没有脾气的!
拉斐尔抱着小崽崽,而厉郅弯腰,把棺材里的安竺抱了出来。
安竺安静的被他抱在怀里,这一刻,厉郅的心头酸疼且柔软。
“厉郅,你把她带走,就是想害死她!”
眼看着厉郅真要把安竺给带走了,路氿拨开面前的族人,死死的盯着厉郅。
他试图让厉郅把人放下来:“安竺在我这里,会很安全。虫族不会来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来伤害她,厉郅,你要是为她好,就该把她交给我!”
厉郅抱着老婆,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他薄唇动了动,只吐出一个字:“滚。”
恶心玩意,要不是他崽崽拦着不让杀,这会儿姓路的狗头都被他砍下来了。
“拉斐尔,回去。”
厉郅抱着安竺,对拉斐尔催促了一声。
小崽崽刚才吐的太厉害,还要要到飞船上让医生看看。
拉斐尔这次出行带的有医生。
“站住!厉郅,我让你站住!”
看着厉郅跟拉斐尔的身影离开,路氿往前追了几步,他紧攥着拳头,眼底都透出了一点儿猩红:“把安竺给我,你明明在意的只有你儿子,你把你儿子带走,把安竺留给我。”
这话说的,连拉斐尔都忍不住侧目。
他看着身后的男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刚才就想说了,你要是有病,就赶紧去看,少在这现场发疯。”
“你看清楚了,这是厉郅的老婆,这是厉郅跟他老婆生下来的儿子。”
“老婆,儿子,都是厉郅的。”
“我见过要钱要饭要东西,就是没见问过别人要老婆的!”
拉斐尔把憋的话全都说出去,人都畅快了不少。
他们两个接着往前走。
路氿在要人无果后,可能是急了眼,他对着厉郅偷袭了过来。
厉郅的精神力将偷袭尽数挡回,而路氿闷哼一声,直接跪到了地上。
他嘴角有血溢出来,但比起嘴角的血,他眼睛里的红意,才更骇人。
“厉郅,你配不上安竺!”
跪在地上的路氿,正被族人给搀扶着。
厉郅抱着老婆,压根没回头看他。
小崽崽趴在舅妈的肩膀上,倒是一直在看路氿。
他跟路氿的目光不小心对上,下一秒,小崽崽吓得缩回了脑袋。
路氿叔叔,现在看起来有点吓崽。
“宁崽,别往后看。”
拉斐尔挠了挠小崽崽的胖腰,把小崽崽给挠的身子乱歪,嘴里也咯咯咯的笑起来。
“舅妈坏!”
“崽崽错辣,舅妈不坏,不要挠崽崽了!”
有拉斐尔逗着崽,小崽崽笑的东倒西歪,看着心情并没受什么影响。
很快。
他们到了外面,飞船上有医生在。
小崽崽一上飞船,就被医生给问了遍情况,然后检查了一遍身体:“是药三分毒,宁崽刚才空腹吃了这么多药,药劲儿上来,别说他这只幼崽了,就是大人都吃不消。”
“吐了是正常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吐干净。”
“如果没吐干净,估计还得接着催吐。”
小崽崽对这些药有排斥,只有把药吐干净了才安全。
医生摸着小崽崽的肚子,在摸了一会儿后,又给他催了吐。
小崽崽这次吐出来的还是药汁。
本来高高兴兴想陪妈妈的崽崽,在又一次吐药中,哭的差点撅过去。
催吐这种事,大人经历起来也遭罪。
拉斐尔看着小崽崽被爹爹给搂着,小身子对着垃圾桶,一边吐一边哭。
他眉头紧皱,总算明白了厉郅刚才为什么想弄死那货。
小崽崽还没吐完,飞船外响起了一道很急切的脚步声。
正坐在爹爹怀里的崽,这会儿吐的对外界声音都听不清了,他抱着爹爹横在他胸口前的胳膊,把胃里最多一点药汁也给吐了出来。
噗噗吐完最后两口药,小崽崽还没被爹爹擦嘴巴,就看见了来到他面前的人。
是风尘仆仆刚赶过来的西泽尔。
西泽尔开了最快的飞船,他所用的这艘飞船,是军用号的飞船。
赶来的西泽尔,还没歇下脚,就看见了吐成这样的崽。
他小脸铁青,一边给厉郅叔叔递了纸巾,一边问道:“宁崽怎么了?”
厉郅把小崽崽给抱着坐好,然后给他擦脸。
医生不嫌脏,见小崽崽吐完,他直接把小崽崽吐出来的药汁给带走了,准备化验一下。
喂给幼崽的药,他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如果只是些普通药还好,吐出来就完事了,如果药不对劲儿,小家伙还得及时治疗。
“哥哥。”
坐在爹爹怀里的崽,对着哥哥张开了小胖手:“抱崽。”
西泽尔凑过来,把他给抱到了怀里。
西泽尔的身高比不上厉郅,小崽崽被他抱着,还没有被爹爹抱着舒服。
但小崽崽还是让哥哥抱。
西泽尔不是什么外人,也不是什么小屁孩。
拉斐尔三言两语,把崽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说完,西泽尔看着没有多大的反应。
但在把吐累了的小崽崽给哄睡后,他抬眸看了眼厉郅。
一大一小目光对视,都知道彼此的意思。
西泽尔:“带我。”
厉郅:“嗯。”
他们眼神交汇,在对了个信号后,就各做各的事了。
厉郅回来时,把安竺放到了床上。
安竺被自家崽崽治疗了好一会儿,但崽崽的治疗效果具体如何,厉郅还没法辨认。
不管效果怎么样,厉郅都不会再让小崽崽放血。
他坐在安竺旁边,大手将安竺的手刚好包住。
“阿竺。”
厉郅在握住了安竺的手后,低低的唤了她一声,他对着安竺低语道:“我不算是个好爹,不怎么会照顾宁崽。”
“但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宁崽受伤了。”
他了解安竺,如果让安竺知道,她的宝贝崽崽是这么救她的,她宁可直接死过去。
厉郅在跟安竺说话的时候,西泽尔也在照顾着睡着的崽。
他给小崽崽又换了身睡衣,然后盖好了小被子,还把手伸进去,给小崽崽揉着肚子。
西泽尔眼底都是心疼。
昨天崽崽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一天没见,小崽崽就又是吐药又是放血,他看着就心口发闷。
安竺跟小崽崽都在床上。
厉郅没有多留,他起身,看向拉斐尔:“给我几个人。”
拉斐尔:“行。”
拉斐尔知道他要去把剩余的王室族人给带回来,于是对他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留下来照看宁崽跟安竺。”
厉郅说着,暼了眼也已经站起来的西泽尔。
他淡声道:“我跟西泽尔过去,就够了。”
拉斐尔想了想,同意道:“我让我的心腹跟着你们过去,这里就交给我。”
在他们走之前,医生还匆匆过来了一趟。
医生是拉斐尔的医生,对经常出现在拉斐尔皇宫里的宁崽并不陌生。
不但不陌生,他私下还是云阳小胖崽的一员。
“宁崽他爹。”
医生不知道厉郅的名字,是叫他宁崽他爹。
把厉郅叫住后,医生紧绷着脸,告状道:“宁崽吃的药,我都查出来是什么了。有几味是补血功效很强的药,这几味药可以让身体快速补血,但药性太强,小孩儿吃不了。”
“给宁崽喂这种药的,不是什么好人,你见了记得揍一顿。”
医生要不是为了保持涵养,这会儿都要破口大骂了。
妈的。
真他妈是畜生。
如果幼崽失血,完全可以慢慢的调养滋补回来。
上来就用这些药给幼崽强行补血,这人这么着急,是等着去投胎吗?
医生没有明着骂人,但这一通状告的,成功让一大一小心头的火,又往上窜了窜。
没用多长时间。
厉郅带着西泽尔折返了回去,他虽然没有恢复到巅峰状态,但路氿及族人,也没想过跟他武力抗衡。
剩下的棺材,全被搬了回去。
厉郅让过来搬棺材的人,先走一步。
等搬棺材的人离开,厉郅带着西泽尔,去找了路氿。
与此同时。
拉斐尔也在告状,他跟安诺开了视频。
安诺看见妹妹的脸,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见拉斐尔镜头一转,照到了旁边的崽。
只一眼,安诺就敏感的察觉到小崽崽好像不太对劲儿。
“老婆。”
拉斐尔见安诺皱眉,立马开始告状:“咱家崽崽被人给阴了!”
他把小崽崽的事儿说完,锅都精准的扣到了路氿头上。
“他糊弄崽崽还有用,咱们可不是五岁的崽,他那个小算盘,但凡来个小学毕业的都能看出来。”
他告诉小崽崽放血救妈妈,在小崽崽放完血后,又不顾小崽崽的身体情况,给小崽崽补血不到往外吐药。
这桩桩件件的事,让拉斐尔都不得不怀疑——
“老婆,你说他是不是存的就是让宁崽出事的念头?”
等宁崽用自己换回来了安竺,路氿再把宁崽给“处理”掉,让安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崽救了她。
这样一来,他可以领了宁崽的功劳,又能解决了安竺跟别人的孩子。
不得不说,拉斐尔在捋完这件事后,对路氿下的结论,其实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安诺听着他的推测,没有打断他。
“哎,老婆……你别自责。”
拉斐尔见安诺脸色难看,就意识到他这是把责任都归到了他自己身上:“是路氿利用了咱家的崽,不怪你。”
“是我的错。”
安诺想到自己白天说的话,心头涌起懊悔,他低低道:“我只知道路氿对安竺很好,我没想到,他会容不下宁崽。”
他对路氿是有印象的,以前的路氿连路边有小动物受伤了,都要去救助。
他以为路氿不说对宁崽会爱屋及乌,最起码的,不会主动伤害宁崽。
可他不知道,路氿所掌握的能让他们王室族人醒来的办法,竟然是在宁崽身上。
“我没考虑周全。”
安诺还在说着:“路氿这个人……他不是一般人。”
“他在很久以前,就跟虫族有关系,这个人知道很多事,我本来是不想让你还有厉郅,跟他起冲突。”
安诺原本想的是,跟路氿交个好,或者套一些信息。
可现在,路氿都利用到了宁崽头上,他们跟这个人,不可能被交好了。
“让厉郅给路氿留一口气。”
安诺看着视频,对着拉斐尔叮嘱道:“等竺竺醒过来,让竺竺去解决。”
“行。”
安诺叮嘱是叮嘱完了,但想到自家崽遭的这一通罪,他还是又悔又恨。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去看看宁崽。”
“还没定呢。”
拉斐尔安抚着他:“等宁崽睡醒,我看看他精神怎么样,如果还不舒服,我会告诉你。”
安诺“嗯”了一声,还没挂视频。
他的眼睛还在看着屏幕里的幼崽,看着看着,他垂下了眸子,轻声道:“待会儿厉郅回来,跟我说一下,我要跟他道个歉。”
“我替你道歉。”
两人隔着屏幕,低低的说着话。
看得出来,安诺是真的后悔又愧疚,他只想着路氿这个人有价值,对路氿的了解也不够深,所以竟然允许了宁崽当时说想留下来的要求。
他们还在说着话,另一边,路氿是真的只剩了一口气。
小崽崽吐药。
路氿吐血。
小崽崽手上一道口子,路氿被划出来的口子没有细数,但大致一看也知道不在少数。
仅剩的最后一口气,是路氿的族人冒死给强留下来的。
族人让他看在安竺的面子上,放过路氿。
厉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脚下正在碾着路氿的手背。
路氿痛到浑身都在发抖。
厉郅慢条斯理又碾了一下,碾完,他只丢出一句话来:“下次,再敢把主意打到我儿子身上,我会让你灭族。”
路氿忍痛忍到脸都扭曲着,他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来,一开口,只往外溢血。
对路氿的折磨,是西泽尔头一次对人这么做。
不合规矩,但合西泽尔自己的心意。
从禁地出来,厉郅回头看了眼。他冷淡道:“这里早晚要消失。”
西泽尔抬头看看他,开口道:“厉叔,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西泽尔虽然话说的平静,但厉郅还是有一种被献殷勤了的感觉。
他跟西泽尔见的不多,只从自家崽崽的口中知道这个哥哥对崽崽好,这个哥哥是崽崽最爱最爱的哥哥,以上这些话,都是小崽崽的原话。
“知道了。”
厉郅随口说了声,然后大步走向飞船。
西泽尔紧跟其上。
在他们身后的禁地里,路氿被人扶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狼狈到难以形容的地步。
他的骨头都断了好几根。
有几次,厉郅是真打算要他的命。
要不是还有安竺……
他刚才,真会死在厉郅手上。
想到安竺,路氿的拳头再次攥紧。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厉郅说的——
等安竺醒过来,会跟他彻底决裂。
路氿身上的骨头断了几根,估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寸步难行。
厉郅跟西泽尔稍微出了点气,这会儿的情绪,才算真正平静了一点。
他们回到飞船上,躺在妈妈身旁的幼崽,还在呼呼大睡,就是睡得有点不太安稳。
“厉叔,我想把宁崽带回到白雾星。”
“嗯,带回去吧。”
“你,你呢?”
西泽尔在自家父亲面前明明都可以做到很淡定,但是在厉郅面前,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会无端紧张。
眼下他问起厉郅来,就又有些紧张:“厉郅,你要不要去白雾星暂时住几天?”
“皇宫里有最好的医生,竺姨也可以检查检查,对了,白雾星上还有安苳,是竺姨的弟弟。”
西泽尔说了一堆的话,主要的意思就是想让他跟安竺一起去白雾星。
厉郅跟安竺刚见面,他们肯定不舍得分开。
而小崽崽也刚见到妈妈,也会舍不得妈妈。
所以,大家一起去白雾星,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厉郅沉默着没有给出回答。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的精神力这次消耗的太多,他自己都不能保证他还能坚持多久。
如果精神力再次失控,就还需要自家崽崽帮忙。
厉郅不想让自家崽崽给他治疗。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最后,在看了看安竺后,厉郅还是答应了下来。
安竺去白雾星上做个检查,查一查情况也不错。
还有他的崽,也可以再检查检查,看看要怎么调养。
西泽尔说服了他一起过去,脸上也肉眼可见的有些高兴。
飞船开得很快。
他们离开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所以他们抵达时,还是大半夜的,天都没亮。
路德维希跟艾薇知道崽崽要回来,原本是想打个视频电话,但没能打通。
展希跟凌期也知道自家崽崽要回来,他们俩还不知道自家崽崽出门遇到了什么,所以这会儿还有点纳闷。
展希知道崽要回来,脸上一点困意都没,他碰了碰凌期的胳膊,问凌期道:“明天才是周日,宁崽这大半夜的回来,是不是把他爹给气死了,所以他才回来的?”
凌期:“……”
凌期一阵无语。
他看看展希,回道:“放心好了,崽崽他爹没那么容易被气死。你养崽崽养了这么久,都没被崽崽给气死,他爹肯定也健在。”
两人互相说着话,时间也过得快。
没多久,飞船抵达。
刚睡醒的小崽崽,揉着眼睛,看见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