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听着汤盈盈的话,低声缓缓道:“霍先生?”
“嗯?”还沉浸在后怕中的汤盈盈听到小孩的话,疑惑地看他。
两秒后,汤盈盈才想起来,刚才是她主动提到了“霍先生”的。
汤盈盈因为是临时穿进书中的,她虽然同是拥有自己与女配的记忆,但为了避免露馅,一般叙述事情的时候,用词都会比较谨慎,避免记忆串了被人发现她的异常。
而霍夫人因为身份特殊的缘故,汤盈盈更是从未主动和人提起过她与霍夫人相熟这件事情。
汤盈盈已经形成了比较谨慎的习惯,但面对小孩的时候,说着说着,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直接把“霍先生”三个字说了出来。
如果此刻在她面前的是汤建明苏雨纯之类的人,汤盈盈还会想着怎么圆回去。
但小孩的话,倒是无所谓的。
汤盈盈对小孩点了点头:“嗯,他是那位夫人的孩子,那位夫人是外国人,结婚后跟随丈夫姓,所以他们一家都姓霍。”
“盈盈一整个休息日都陪伴他们了,他们是盈盈的亲人吗?”小孩看着汤盈盈的位置,询问道。
“当然不是啦。”汤盈盈听到小孩误以为她和霍夫人是亲人,简直要笑出来,“我怎么可能和他们会是亲戚。”
“那……盈盈会和那位霍先生结婚吗?”小孩又问道。
“啊?当然不可能啦!”汤盈盈瞪大眼睛看着小孩,这回是真的笑出来了,她低下头,对小孩道,“你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我和霍先生一共才见过两次呢。”
汤盈盈说着,越发觉得好笑,没忍住将她和霍洲相遇的过程,简单和小孩说了一通。
“……酒会的保安说,没有他这个人,我在酒会中,也确实没有见过他,当时还奇怪,他到底是谁……结果没有想到,这场酒会就是为了他举办的,所以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心里特别惊讶。
“霍夫人和我说,他是一个很不好相处的人,一开始我也是这样以为的,不过晚上接触下来后,发现他人还挺好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教会了我一项技能。”
汤盈盈说着,对小孩眨了眨眼睛:“你要猜一猜,他教会了我什么吗?”
小孩虽然看不到汤盈盈的表情,但听她轻松的语调,也能猜出汤盈盈此刻愉快的心情。
他抿着唇,垂下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盈盈,我困了。”
“啊?困了吗?那……你赶紧睡吧。”汤盈盈见状,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好久的话。
难怪小孩一开始还充满好奇地看着自己,听着听着,慢慢地就变成面无表情了,原来是困了啊。
汤盈盈本来想把自己会开锁这件事趁机告诉小孩的,不过既然小孩困了,那还是孩子睡觉要紧。
正好一会儿小孩睡了之后,她再起来开锁试试,免得像之前那样,一直失败了,也挺尴尬。
还是等她自己试成功后,再告诉小孩吧!
这样想着,汤盈盈赶忙为小孩掖了掖被角。
小孩闻言,转了个身,背对着汤盈盈闭上了眼睛。
平常小孩都喜欢面朝着她睡,恨不得看着汤盈盈入睡,醒来后第一眼依然能见到汤盈盈。
但今天晚上,却难得转过身背对着汤盈盈了。
汤盈盈虽然略略感觉到,小孩睡觉的模样与平日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她满脑子都是一会儿开锁的事,努力回忆自己学会开锁的步骤,见小孩已经快睡着了,便也没再在意多想。
汤盈盈不知道,背着她的小孩,并没有闭上眼睛睡觉,而是睁着眼睛,盯着昏黑的墙壁,久久没有入眠。
他被困在这小小的房屋内,日夜不能进出,又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不知道过去,也不知道将来应当如何。
他不肯认父母,村里的人就说他是野种,时间久了,他也把自己当怪物与野兽,每日机械地存活着。
一直到汤盈盈的出现,才让他感觉到了希望,感觉自己还是个人,才觉得,活下去是有意义的。
虽然汤盈盈都是在晚上出现的,虽然他见不到汤盈盈,但只要一想到她,就像想到阳光一样,整个人都暖暖的。
汤盈盈对他而言,如此重要,然而直到今天,小孩才意识到,汤盈盈是她生命中唯一一缕光,但他对汤盈盈而言……却可能什么都不是。
他不知道汤盈盈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上学的滋味。
汤盈盈有同学,有朋友,还有那个……霍先生。
想到这,小孩只觉得心中闷闷的。
明明汤盈盈在和他分享自己的生活,他应该很开心才对。
可是听着听着,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汤盈盈说起霍先生的时候,语调轻快,藏不住的喜悦。
可是那个霍先生,根本不像汤盈盈说的那么好!
身为一名成年男士,遇到有危险的女士,挺身而出是一名绅士应当做的事情。
那个霍先生,虽然确实答应帮汤盈盈拦下色狼,但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要知道,那场酒会可是以他的名义举办的,他应当要为这件事情负全责。
如果他是那个霍先生,不论他是一个男人,还是这次酒会的相关人员,帮助汤盈盈都是应当的。
不仅如此,所有酒会相关责任人,都必须要对此事一一负责,严惩不贷!
不论是没有经过筛查调研,胡乱选人,不过脑子就发出邀请函的市场部;
还是没有四处巡逻、没有安装监控,在这件事情中完全失职的保安组……
小孩在心中罗列了一系列惩戒清单下来,越想简直越生气!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野鸡公司,这一整场酒会,到处都充斥着不正规。
这要是他身边的人安排的,全都得辞职滚蛋!
至于那个竟敢对汤盈盈动手动脚的男人,更是绝对不能放过!
用法律对付他都算便宜的了,此人必须家财破尽,身败名裂,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然后再抓进监狱里。
抓进去后,他甚至会好好安排一下,打过招呼,让他在里头好好“享受”余生。
必须要让所有伤害过汤盈盈的人知道,什么人可以碰,什么人不可以碰……
想着想着,小孩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阴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脑海中是怎么跳出关于公司管理的资料,甚至还包含了制度条例与处罚措施的运用。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汤盈盈。
然而,他却不是那个霍先生。
不是能在汤盈盈需要帮助的时候,从天而降帮助她的人。
更不是能为汤盈盈报仇,让汤盈盈出一口恶气的人……
他只是一个被困在小小的房间内,每天还要靠汤盈盈一口饭接济的小孩。
他去不了汤盈盈的身边,不能给汤盈盈任何帮助。
他不能保护汤盈盈,甚至还拖累汤盈盈每天这么辛苦照顾自己……
他只能躲在角落里,暗中嫉妒那个霍先生而已。
却什么也做不了。
汤盈盈考虑到,听她故事的是一个小朋友,所以没有将故事讲全。
后续整个酒会所有人员全都受到严厉处罚,孙忠旭更是在身败名裂后,火速被抓进监狱中这种事,因为太过黑暗,汤盈盈自然也都没有说。
这件事目前从表面上看,所有受惩的人,都是自己的缘故,和汤盈盈是没有分毫关联的。
霍家也仅仅因为这件事情,厌弃了温家而已,汤盈盈自然也不可能脸大到觉得,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做的。
此刻,汤盈盈只想和小朋友分享比较快乐阳光一些的故事,重点强调了一下霍洲帮了她的忙,即使在危难中,也能遇到好人。
自然也想不到,她身旁背对着她睡觉的小孩,此刻内心在想些什么。
汤盈盈躺在床上估算了一下,大概过去了快半个小时,小孩肯定已经睡着了,她便偷偷摸摸地从床上起身,来到门旁。
因为是在门边开锁的缘故,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汤盈盈没有打开手电筒。
她在黑暗中,摸黑先将口袋里的锁掏出来。
这把挂锁,是刚刚和霍洲一起的时候,被汤盈盈打开的那把挂锁。
汤盈盈回来得匆忙,这挂锁一直被她握在手里,连打开的锁都没来得及合上,那拆开锁的铁丝,自然也插在锁孔之中。
汤盈盈将铁丝拔了出来,然后伸出手摸到门缝外的锁孔,将铁丝插了进去,开始尝试撬锁。
也许是太心急的缘故,汤盈盈尝试了十来分钟,手都快酸得断掉了,竟然都没打开。
无奈之下,汤盈盈只好拿出手机,打开屏幕,将拿锁上上下下瞧了一遍,确定和自己手里的挂锁,区别不大。
一定是她不熟练,所以才打不开的。
汤盈盈沉下心,回忆起霍洲教导自己的每一个步骤,又伸出手,咬牙尝试了一番。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咔哒”一下清脆的声音,在挂锁上响了一声。
汤盈盈怔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连忙拿出手机,对准锁的位置照了一下,当发现这关了她这么多天的锁,终于被打开后,汤盈盈差点没惊喜地叫出声来。
成功了!
汤盈盈激动地站起来,甩了甩酸胀的手臂和手指,结果手机光线不经意扫过床的位置,却发现本应该在睡梦中的小孩,竟然已经坐了起来,正安静地看着她。
“你醒啦?是被我吵醒的吗?”汤盈盈看到小孩醒来,连忙道,“抱歉抱歉,我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她说着,虽然在致歉,不过因为很开心的缘故,声音中还带着笑意。
小孩小声道:“你没有吵醒我,我没睡着。”
“啊?你没睡着啊。”汤盈盈惊讶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啊?”
小孩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汤盈盈。
他看不到汤盈盈,便看了一眼木门,又看了眼光传出来的位置,反问道:“你又在开锁吗?”
“对啊。”汤盈盈正沉浸在喜悦中,听到小孩的询问后,她将已经被自己撬开的挂锁,从门外拆了下来,对小孩挥了挥,“你看,这是什么。”
小孩从床上下来,跑到了汤盈盈的身边。
当看到汤盈盈手中拿着的,是一把打开的锁后,他惊讶地道:“你打开了?”
汤盈盈忍不住炫耀道:“我刚不是和你说了吗,今晚和霍先生聊了一晚上。其实他不太健谈,我也不会聊天,本来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的,结果没想到,霍先生居然会开锁,而且愿意教我。
“我也比较笨,学了一晚上才勉强学会,才刚打开手里的锁,时间就到了,赶紧火急火燎地过来找你。
“本来还不太确定,我能不能开得了这锁,还好成功了!”
汤盈盈对小孩道:“现在我已经学会了,等你也学会后,以后再也没有房子能困住你了。
“我看过了,这个村子里,大部分居民用的锁,都是挂锁,算是最简单的一种锁了。到时候你自己拆开锁,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
小孩握着手中破旧的挂锁,呆呆地道:“原来,你和那个霍先生聊得忘了时间,是在学开锁啊。”
“嗯,对啊,怎么了?”汤盈盈见小孩说着说着,嘴角忽然翘了起来,奇怪地道。
“没什么。”小孩摇了摇头,极力克制自己的表情,想要掩饰心中的喜悦。
然而不论他怎么控制,嘴角依然不听话地翘了起来,在唇角印下了个浅浅的笑弧。
汤盈盈看着小孩的笑容,忽然眼前一阵恍惚,闪过了今晚霍洲看向自己时的笑颜。
好奇怪啊,两个年龄差距甚大,长相也不同的人,笑起来,竟然还挺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