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说的每一个字自己都能听懂,但是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特蕾莎迷茫地站在熟悉的门口看着陌生的男人,什么还债,还什么债,谁还债?
他极其礼貌地笑了笑,“您瞧,站在这里说话多累啊,是我欠考虑了,进来坐下说吧。”
说完,男人就像是屋子的主人一样伸出手将特蕾莎拉进了门。
等到特蕾莎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到了沙发上。
屋子中的装修简单而温馨,立在墙边的摆钟时不时传出齿轮转动的声音,墙上蜿蜒的金属管道上整齐地摆放着盛开着各色小花的花盆,让原本冰冷的机械充满了鲜活的生机。
坐在对面的男人像是变戏法一样不知从那里掏出来一盏精致的青白色茶杯,然后又掏出来一盏黑色磨砂雕刻着暗纹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推到特蕾莎身前:“小姐,夜里天气寒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特蕾莎脑子一片空白,于是顺着男人的话,僵硬地伸出手拿起眼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芬芳四溢的热茶流进胃里,特蕾莎感觉自己的脑子清楚了一些,第二口茶还没咽下去,就听到对面的人说:“远东国的金丝茶,五万金磅一千克,谢谢惠顾~”
“咳咳——”特蕾莎猛得咳嗽起来,连忙将茶杯放到桌上,吃惊地看着他。
“哎呀,您怎么这么不小心。”男人无视特蕾莎的目光,连忙心疼地拿过茶杯,翻来覆去确定茶杯没有磕损后,毫不介意地喝完了剩下的茶,“多好的茶,可不能浪费了。”
特蕾莎看着穿着浮夸的人,迷茫的问道:“什么还债?”
“这个啊,”男人俯身向前,两只手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特蕾莎,“请允许我再确认一下,您是新任的怠惰席吧?”
特蕾莎点头:“是我。”
他笑容加深:“那就好说了。”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卷轴,递给特蕾莎。
特蕾莎伸手接过,抽开了上面的丝带。
没有了束缚,卷轴舒展开来,露出了上面的内容。
特蕾莎看着上面的内容,瞳孔地震。
她双手颤抖着翻阅着卷轴,飞快地浏览到了最后,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似乎对特蕾莎现在的表情很满意,男人轻轻地拍了拍深红色厚重斗篷上不存在的灰尘站了起来。
他绕过茶桌走到特蕾莎面前,吻了吻她的手背,十分绅士地行礼,“还未自我介绍,我是一名商人,您可以称呼我为艾森格曼。”
他顿了一下,然后扯出一个恶劣的微笑:
“或者,您可以叫我贪婪。”
桌子上摆放的煤油灯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微弱的光映照着眼前人略带邪性的面庞。
眼前的男人有着一头墨绿色但发尾却是暗红色的长卷发,肆意地搭在肩上,与深红色披风上白色蓬松的绒毛交织在一起,披风内是一件复古的暗绿色衬衣,领口系着繁杂的领花,领花上别着一枚红色的宝石。
他有着一张十分典型的西方人的长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微薄的唇勾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他的右眼夹着一枚墨色偏红的单片镜,金色的链条埋进发丝,遮挡住了他极具攻击性的红色眼睛。
看着特蕾莎盯着自己,艾森格曼没有半分不自在,反而向她的方向稍稍弯了弯腰,将自己英俊的脸凑到特蕾莎面前,好让她看清自己。
片刻后,他直起腰,十分礼貌地说道:“小姐,看够了吗?我们现在来聊一聊还钱的事情,请问您是现金支付还是以物换物?”
特蕾莎心虚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上一任魔王欠的债,和我这一任魔王有什么关系呢?
似乎是想到了特蕾莎心中所想,艾森格曼提起卷轴走上前,指着上面的一行字并读出来:
“债务将代代继承,若当任债务人在未还清债务之前不幸去世,当由下一任魔王继承。”
说完,他还贴心地将卷轴凑到特蕾莎眼前,好让她看清。
特蕾莎接过卷轴,看到最后面合计的数目,瞳孔倏然放大。
确认了几遍自己没数错后面的零后,特蕾莎痛苦地闭上了眼,她这辈子和上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艾森格曼看着特蕾莎生无可恋的样子,不自主地勾了勾嘴角:“那么您打算怎么支付呢?”
特蕾莎坐在桌子前,死鱼眼望着天花板,坦诚地说道:“我没钱,你目之所及就是我所有的资产了。”
艾森格曼环视一周,故意做出吃惊的样子:“不会吧,您一介魔王,居然……”这么穷吗?
像是没有听出艾森格曼嘲讽的意思,特蕾莎真诚地点头肯定:“是啊,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穷。”
没有想到特蕾莎这么大方地承认,艾森格曼少见地被噎住。
沉浸在痛苦中的特蕾莎问道:“这个账单怎么会这么长?”
艾森格曼拉开卷轴,指着中间的名字:“这是您的上上上上上一任,这是他签署的名字。”
接着,他又往下指,指到另一个名字:“这是您的上上上上一任。”
他又指了指其他名字,眨了眨眼对特蕾莎道:“这是您前面几任共同积攒下来。”
特蕾莎再次瞳孔地震:“他们怎么欠了这么多钱,他们完全没有收入吗,他们完全不还钱吗?”
艾森格曼嗤笑一声:“您还记得您的席位吗?”
特蕾莎双眼放空,喃喃自语:“怠惰。”
艾森格曼自然地接过了下一句话,并用十分沉重,十分浮夸的语气说:“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工作,他们只会向我这个老实人借钱,我的钱真是有去无回。”
特蕾莎震惊艾森格曼变脸速度只快,但是想到账单后面的一堆零,她感到头晕目眩,试探地问道:“可以让我的下任还钱吗?”
艾森格曼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冷漠地拒绝了特蕾莎:“不可以,因为您的上一任也是这么说的。”
“而且——”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十分悲痛道,“就在前几天,我的一个生意伙伴卷走了我所珍视的财富,所以我现在一无所有。”
正当特蕾莎痛苦不已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原本兴致勃勃地艾森格曼也转头看向门口,不悦地看向声音传来地方。
“特蕾莎!开门!”
门外传来的人用力拍打着门,粗鲁地叫着特蕾莎的名字。
特蕾莎皱起眉,怎么会在这时候来?
撞上艾森格曼饶有兴味的视线,特蕾莎心中一慌然后很快冷静下来,接着拉起艾森格曼,将他带到了沙发背对着门的一侧。
艾森格曼没有反抗,乖巧地坐了下来,抬头看着特蕾莎,歪了歪脑袋,很好奇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动,”特蕾莎叮嘱,接着又补充,“也不要说话!”
特蕾莎转身来到了门口,深呼一口气拉开了门。
门外的人停住了手,粗声阴阳怪气道:“你可真是贵人多事,我跑了这么多次终于见到人了。”
特蕾莎挡在门口,只是将身子探出门,确认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后,才悄悄松了一口气,看着门外的人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少废话!约翰要娶你,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抱歉,我还没有这个想法。”
门外的人被拒绝后恶狠狠道:“你可要想好,他可是镇长的儿子,也是唯一有可能成为特质者的人!”
“我知道,但是我拒绝。”
门外的男人十分生气,这次他的目的是说服特蕾莎答应约翰三天后的求婚。
“三天之后,约翰就向你求婚!那天你必须出现在中心广场!”
特蕾莎面无表情,再次拒绝了男人:“我不会出现的,你回去告诉约翰我不会嫁给他。”
被特蕾莎再三拒绝后,男人恼羞成怒:“看来要给你一点教训,你才会乖乖听话!”
得到暗示后,躲藏在暗中的打手们走了出来。
看到向自己走来的五六个人,特蕾莎估算了一下自己没法将他们全部扔出去,于是缩进屋子想关上门,但门外的人却推住了门。
他抵住门狞笑:“怎么,还想跑!”
眼看着一群人越来越近,又想到正在看戏的人,特蕾莎低声喝道:“放手!”
男人一只手抵着门,抬起另一只手拉着特蕾莎的领子:“现在后悔,晚了!”
特蕾莎在里面抵着门框,不让他看到里面的人,“放开我。”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另一个人忽然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走到特蕾莎身边,很自然地搭上特蕾莎的肩,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惊讶地问道:“大晚上的,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门外的男人看到特蕾莎屋内出现一个陌生的男人,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艾森格曼指了指自己,摸了摸下巴回答,“我是特蕾莎的远房亲戚。”
听到回答,男人收起刚刚的防备,他示意其他人不要上前,向艾森格曼说道:“我们镇长的儿子心悦特蕾莎很久了,希望你这个长辈能成全这一份美事。”
“这样啊,如果能喜结良缘当然是好事,但是吧——” 艾森格曼拉长了调子,摊了摊手,“但是我这位侄女还在欠我钱,在债务还清之前,这桩美事怕是成不了了。”
“钱,钱不是问题——”男人大笑起来,“镇长可是镇上最有钱的人,只要她安分地嫁给约翰,钱的事情好说!”
……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特蕾莎莫名地变得暴躁起来。
凭什么?
凭什么她忽然背上了巨额的债务,凭什么这两个人短短几句话就可以定下自己的后半生。
她继承了萨托利亚的位置,巨额的债务是她应得的。
但是那两个人又凭什么擅自替自己做主?
特蕾莎眼前的事物忽然开始模糊昏暗,在黑暗中她看到了一团火。
“轰——”
顷刻间,以特蕾莎为中心的地面向下凹陷然后裂开,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周围蔓延着。
听到奇怪的动静,艾森格曼不紧不慢地抬手将右手边的袖扣摘了下来。
下一秒袖扣忽然燃了起来,然后消失不见。
看到与自己相谈甚欢的人奇怪的举动和刚刚发生的奇怪的一幕,男人惊讶地指着艾森格曼,“这怎么突然着火了——”
话还没说完,男人被艾森格曼猛地拉到了一边。
“轰——”
男人站稳后准备破口大骂,一回头发现自己刚刚站的地方出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
他看着艾森格曼哆嗦地问:“这、这是……”
艾森格曼没有理会男人,看着自己另一边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的袖扣,挑挑眉自言自语道“好像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不过问题也不大。”
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尘土被激扬起来,一时间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艾森格曼又摘下一颗扣子,扣子在手心如袖扣一样燃尽。在扣子消失的瞬间,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吹散了尘土,暴露出街道正中央的沟壑。
男人见此,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颤抖着爬到艾森格曼身边抱住了他的腿。
艾森格曼不悦地皱了一下眉,看到站在唯一完整石砖上的特蕾莎后,又挂上浅浅的微笑。
此时,愤怒的特蕾莎在脱力中回过神,看着眼前已经变了模样的街道,如同巨兽在地下蜿蜒,原本青石砖铺成的地面已经碎裂,道路旁躺着几个不省人事的打手。
特蕾莎看着周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就是她的力量。
还没从喜悦中反应过来,特蕾莎便看到了道路旁的打手,她连忙跑过去,确定这几人只是晕过去后,才松了口气。
回过头看着裂开的街道,特蕾莎心底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这要赔很多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