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见飞鸟说着可疑的话,压低的声音传进黑泽阵的耳朵里,像是一条毒蛇在吐信。
“炸.弹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懒得理会对方那些蛊惑人心的话,顺着对方的思路走,没什么好下场,这种事黑泽阵已经领教过了。
“也许可以试一试?降速?”
早见飞鸟拍了拍对方钳制住自己衣领的手,意思让他放开,同时又紧张又愤怒的鱼冢不合时宜地开口了。
“大哥,后面有一堆人追上来了,车速不能降,会被追上的,把这个小鬼直接扔出去吧。”
“现在时速是80公里/小时,扔出去我会死哦,死相很恐怖的那种,饶了我吧。”早见飞鸟抗议着。
“说到底根本就是你搞出来的吧,就算死了也——”
话说到一半被黑泽阵一声“闭嘴”直接打断了,因为他发现跟过来的人居然是FBI,他之前一直以为是组织派来的监视人员。
再联想到地下停车场里特地让他们换车的举动,还有一堆一模一样的车,这让黑泽阵闪过点不好的预感,好戏开场了,估计又被这家伙给算计了。
但是赤井秀一怎么会中这种招数?
不是赤井秀一吗?那就是他那个笨蛋下属?叫什么卡迈尔的?
在愚蠢的程度的上比自家小弟更胜一筹的人。
但是在车技这方面两个人的确差不多,不然也不会一直跟过来了,不过,如果能把他的下属拉下水,赤井秀一也不得不出场吧?
“是的,是FBI,黑泽警官,又能和赤井秀一见面了,你开心吗?”
早见飞鸟盯着那张脸,仿佛能读心一样,直接说出了对方的想法。
黑泽阵神色凝重,嘲讽地笑笑,“赤井秀一可不会中这种陷阱。”
“是啊,毕竟是你的宿敌嘛,鱼冢警官,麻烦跟着导航走,不用担心你只要飙车就够了,其余的事我会替你摆平。”早见飞鸟发号施令,他摇了下车窗,感受着晚风带来的凉爽,然后继续说:“鱼冢警官应该是黑泽警官你信任的人吧?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平行世界什么的,你猜的没有错,我的确不是这个早见飞鸟,而且我不会留在这里的。”
“那我不理解你的所有举动,这个世界并没有你值得留恋的东西不是吗?”
“因为恨啊。”早见飞鸟并不看对方,只是盯着窗外飞快逝去的灯火,极速情况下就连昏黄的色彩都被拉成一条,让人难以忽视。
“恨?”
“嗯,恨,不甘心,复仇的火焰,你想怎么形容都可以,你没有经历过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吗?那时候心里翻涌出的恨意甚至可以把自己点燃,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恨早见家了。”
他歪着头,靠在玻璃上,眼神里满是空洞,明明是在演戏,但是演着演着自己却好像当真了,忽然间,难过起来。
又突然笑了出来,笑声里满是嘶哑,这一刻他像是最忘我最沉浸的戏子。
“我是真的恨啊,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当然信不信是你的事,毕竟我满嘴谎话。”
奔涌而出的愤怒与悲伤在笑声中被倾吐出来,下一秒又被叹气给压抑回去了,像是待喷发的火山被中途掐断了,但是堆积了无数火山灰的天空阴云密布。
黑泽阵瞥了对方一眼,在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相处里,他还能占据上风,现在他盯着早见飞鸟的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是该说演技提升了,还是真情流露?
“引狼驱虎,我怕小少爷你死无葬身之地,不过我的确也很期待你最后被摧毁殆尽的样子。”黑泽阵声音轻佻,他并不同情,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汽车的尾灯在漂移的过程中划开了晦涩的夜幕,卡迈尔眼底带着点胜券在握的自信,前面那辆车的技术绝对不一般,果然跟着那根烟追过来是没错的。
但是朱蒂眺望了下身后跟过来的同伴,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刚才有人在无线电里说他们的后面还有车子在跟踪,不清楚身份。
她已经想要叫停这次行动了,总觉得会被两面包夹,但是卡迈尔这边冲动上头估计一下子没法劝动。
“卡迈尔,别跟踪了,估计会出事。”
“朱蒂,这是个能帮上赤井先生的机会,而且再往前的路线只有那么一条,那边我已经提前安排人手了。”
这让朱蒂稍微放心了一点,但是鱼冢三郎面对前后包夹的局势却慌乱起来。
“大哥,我们跳车吧,前面也有人,完全被这个小鬼耍了!!”鱼冢咬牙切齿着,他恨不得直接一枪崩了那个臭小鬼。
“那就停车。”黑泽阵漫不经心地说着。
鱼冢傻眼了,“啊?!炸.弹……”
“那是谎言~~”早见飞鸟的笑容格外灿烂,一点阴霾都没有。
他甚至没看对方,自顾自地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黑泽阵一脸不悦地瞥了自己身边那个少年,他在对方整个行动里的任务就是坐在这里当个合格的工具人。
车轮摩擦着柏油地面,划出一阵阵青烟,刺耳尖锐的声音比鸣笛示警更大声,甚至连耳膜深处都传来一阵震动。
“喂?请问是东京警视厅吗?”
鱼冢三郎怔怔听着早见飞鸟报警。
因为情况过于让人不理解,他甚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报警?哈?为什么会报警?
这种程度是报警能解决的吗?
但是大哥为什么不阻止他?为什么就这么看着对方报警?
“琴酒,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这附近已经被包围了,再负隅抵抗也是没用的!!”
卡迈尔端着枪小心地踱步在周围,朱蒂望着被好几辆车子包夹的黑色轿车,心中不安的警钟越敲越响。
车窗被早见飞鸟摇了下来,早见飞鸟一脸期待地望着黑泽阵,朝他眨眨眼,示意他赶紧说几句话。
黑泽阵颇为不爽地揪着对方一起下了车,他讨厌当棋子,非常讨厌别人把自己当做棋子。
这也是他对早见飞鸟很不满意的一点。
他们都想操控对方,但是又都不愿意被对方操控。
早见飞鸟耸了耸肩膀,跟着对方下车,手里的报警电话按了免提键。
“琴酒,你别再冥顽不灵,把手举起来!!FBI不会放过你的!!”
“你好,我叫早见飞鸟,现在和你们搜查一课的警官被一群自称是FBI的家伙给包围了,他们手里都拿着枪,我们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危险,实在是走投无路,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选择报警,哦,对了,我这附近还有一群媒体,还请你们尽快过来,不然事态发展下去,我怕是收不了场啊。”
早见飞鸟半依靠在车门上,眉眼低垂,言语里的慌乱做不得假,但是嘴上的笑容却顽劣又挑衅。
黑泽阵捂着半张脸,只剩下半个下巴,然后在驾驶座附近,按下了自家小弟的头,因为无数镁光灯正照了过来,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狗仔队一样,从草木丛里爬了出来,拿着属于自己的“长.枪短.炮”拍个不停。
朱蒂脸色难看到不行,果然自己心里的不安被验证了,而且是非常糟糕的那种,卡迈尔还在和其余人驱赶着那些媒体,让他们走远点。
但是朱蒂已经完全明白了。
他们有三个月的短签,但是根本没有通过正式的外交手段,而且就算通过正式的外交手段,这种事也未免太出格了,如果只是报警还好说,但是现在被媒体大肆宣传,他们威胁的对象还是早见企业的继承人,在医疗方面独占鳌头,和铃木集团一起掌握了大半个日本经济命脉的企业。
现在他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还是被FBI这么肆意横行,朱蒂已经可以想象明天的新闻头条了。
要是秀看到这样的新闻……
她捏紧了手里的枪,然后缓缓垂了下去。
“黑泽警官,谢啦。”早见飞鸟小声嘟囔了一句,“接下来就看你的宿敌准备怎么办了。”
“我讨厌被人利用。”黑泽阵咬牙挤出这么几个字,碧色眼瞳里的狠厉不加掩饰。
“不巧,我最喜欢利用人。”早见飞鸟朝对方眨了下眼睛,笑眯眯的样子格外欠揍。
这场闹剧动静太大,直接让警察厅出动了直升机前来救援,当然那些FBI也被跟着公安带了回去,安室透作为前来的公安一员,远远看了一眼早见飞鸟。
他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让组织那些人撤退了,闹到这种地步没必要让组织再进来参与一手,那样只会更加混乱。
况且FBI和日本公安闹的不可开交,对于组织来说更有用点。
早见飞鸟摆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他本来长的就是偏秀气那一挂,加上之前失血过多差点休克,就算年轻又修养了,面色还是惨白的,体格也偏瘦弱。
往那里一站,配上紧张的表情,就会让人觉得他是受害者,更不用提早见家家主的身份,公安甚至特地派了女性调解员,前来安慰开导对方,又是毛巾又是热水的,一副前来慰问伤员的样子。
而黑泽阵和鱼冢三郎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他们甚至被当做窜通FBI的同伙,故意诱拐这个年轻的继承人,打算来威逼利诱窃取早见企业技术的存在,毕竟之前在公安里就有流传NOC在打早见企业的主意,他们甚至派人去保护了这个小少爷。
五大三粗的壮汉在直升机上就准备审问人,毕竟如果能在早见飞鸟面前取得好印象,日后让他在大臣议员面前提两句,自己的仕途也会顺畅不少。
“没事的,请不要为难这两位警官,我找他们主要是因为我父亲去世这个案子,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凶手,作为子女我真的……很想找到真凶,所以才违背警察守则私底下找到他们……说起来,还是我牵连了他们。”
早见飞鸟扶着机舱壁,低眉顺眼地苦笑了下,落寞如潮水翻涌出来,他哀伤的样子让所有人不忍再看,那双澄澈眼眸里好像也有什么熄灭了一样。
黑泽阵偏开脸,他也不忍再看,因为看了会觉得令人作呕。
这家伙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鱼冢三郎低头不说话,手臂上青筋偾起,真的是,完全被耍了!!!而且他们还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
这个臭小鬼,真是麻烦死了,果然应该套麻袋把他揍一顿。
他怕自己看一眼就会忍不住爆粗口,这不就完全是酒吧里那帮聊八卦时会提起的绿茶白莲花吗??
早见飞鸟却没太多想法,有用就行,他都能在漫画评论区发表那些煽情胡扯的言论了,现实里装好人装柔弱又有什么难的。
“小少爷,真是出色的演技。”
临分开时,黑泽阵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对方一句。
“多谢夸奖。”
早见飞鸟照单全收,反正他实现了自己的目的。
这边刚和黑泽阵分开,早见飞鸟就看见了一个熟人,安室透,刚才的行动里他一直都是远远不插手的状态,现在早见飞鸟准备回医院,他主动站了出来,说是比较熟悉,愿意护送对方回家。
“这一出真是闹的不小啊。”安室透笑眯眯地调侃了一句,他旁边的副驾驶还坐了一个不知情的公安同事。
“是啊,没有安室先生你在我身边当保镖,感觉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看来我也该加强安保了,不然也太危险了。”早见飞鸟波澜不惊地回答着对方。
同事这才反应过来两个人是认识的,不免有些羡慕地开口,“早见少爷,不用担心,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危的!!”
“嗯,我相信你们公安,毕竟公安就是为了保护日本这个国家而存在的,肯定不会有坏人的,如果要是你们当中都有心怀不轨的家伙,那日本可就太危险了。”他无比开朗的声音这么回复道。
安室·心怀不轨·透眼皮一跳,觉得对方在阴阳怪气自己。
“从这里好像能看到多罗碧加游乐园啊,好像马上就是周年庆了啊。”
行驶在跨海大桥上,早见飞鸟微微探出头,盯着远处流动的霓虹色彩感叹了一句。
“怎么,你想去吗?”安室透随口一问。
“是啊,怎么说我都是个高中生,被公司那些烦心事堆积太多也会想去发泄下嘛。”
安室透温柔地接话,“你身边那么危险,还是算了吧。”
“NOC被抓住了,我觉得应该还算安全?再说了,我相信安室先生和你的同事,公安一定能保护好这个国家的。”
早见飞鸟知道对方话里有话,是在提醒自己组织在盯着自己,别想乱跑,但是他装作没听出来,反而开始转移话题。
因为多了个不知情的人在,他们也都没再多聊些什么,只是早见飞鸟回到自己那间特护病房的时候,刚开门他就觉得房间里有人在等自己。
“我有说过我不收恶犬了吧?”诸伏景光站在拐角的阴影里,毫不留情地将手里的军刺划向早见飞鸟受伤的地方。
因为灵活度还没完全恢复,本来快拆线的伤口又被震裂开了。
“如果不把FBI从我身边引开,我根本没法完成你给我的任务,杀人说起来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但是对付我的叔爷爷,这么做是绝对不可能的。”早见飞鸟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伤口处流了出来。
“我怎么觉得你没这么简单呢?”诸伏景光一点都不信对方。
早见飞鸟坦然地笑了笑,他没开灯,也没喊人,默默关上了门,“当然,诸伏先生,我就是因为不简单才毛遂自荐的,一个蠢人和一个聪明人当手下,你选哪一个?”
“听话的蠢货比不听话的聪明人好太多了。”
“那个卡迈尔就是前者,但是他今天……”早见飞鸟嗤笑一声,“所以这没什么不好吧。”
诸伏景光往前凑了一步,他掐住了对方的脖颈,冰凉的军刺在跳动的大动脉处点了点,他用温和的声音问:“你知道从这里刺穿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吗?”
“风吹樱花的声音?血液飞溅出来的时候,簌簌而落,很好听,我有幸听过一次。”
早见飞鸟浑身绷紧,汗毛跟着竖起,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难办就杀了自己。
“你还算有点审美嘛。”
他轻笑着,然后将对方耳垂上的耳环给卸了下来,取而代之给对方换了一个新的耳饰,“这个我就暂时保管了,据说是你母亲的遗物?”
诸伏景光没错过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怒火,像是要喷涌出来一样,他一边用军刺拍着对方的脸,一边用含着笑意的声音故意羞辱着:“给你上了一个定位器和窃听器,算是基础款项圈吧,怀着感恩的心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