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早见飞鸟这辈子在很多大场面的地方吃过饭,但是没有哪一顿会像今天这顿这么让人觉得难吃,心理意义上的难吃,比自己下厨做的饭更难吃的那种。

甚至都不想动刀叉的那种。

“小少爷,这位是?”黑泽阵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子里的慕尼黑烤白肠,虽然在问着对面的人,但眼皮抬都不抬。

早见飞鸟咬着烤得正好的吐司,瞥了眼正端详着咖啡没动刀叉的安室透,“我的新司机兼保镖,安室先生和黑泽警官说起来也算是同行吧?”

“好排面啊,让公安来做保镖和司机?”黑泽阵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所以即使不抬头,都能感受到对面的人那让人难受的视线。

不过嘛,他也懒得理会,担心这一切的应该是那位小少爷。

安室透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这才开始动起刀叉,“工作而已,公安和警察虽然勉强也能被叫做同行,但是工作范围还是有区别的。”

“据说公安是专门来维护国家安全,情报事务的秘密警察,而刑警嘛,维护日常安全和法律制度的存在,我理解的应该没错吧。”早见飞鸟面无表情地表述着废话,这种区别他们在场的三个人自然都心知肚明。

黑泽阵晃了晃了杯子,挑了挑眉毛,“小少爷分的很清楚,所以你这个外号我可没叫错吧,滥用特权,这种事被报道了,可不会像上次那样和平收场哦。”

安室透维持着笑容,但眼里却没什么情绪,毕竟现在比起这个早见飞鸟,对面叫做黑泽的警察更让他觉得危险,本能上的危险。

而且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家伙。

但是银发碧眼,身高超过1米九,这么具有特征的人,自己不可能见过后就忘记。

“安室先生,这些不合你口味吗?”

安室透点点头,诚实地放下了刀叉,“的确,我比较喜欢日式早餐。”

“明叔,让厨房给安室先生重做一份。”早见飞鸟低声对着管家说了一句,然后又转头朝人歉意地笑笑:“抱歉,没提前过问,是我招待不周。”

“不用,那也太麻烦了。”

“这位安室先生,你这就不懂了,小少爷呢,可是很难搞的,你还是尽量顺着他来比较好,不然呢,会很麻烦的,比如半夜三更夜闯家门这种事他都能做出来。”黑泽阵慢悠悠地说着。

“的确很难办,昨天已经见识到了,不过听起来二位很熟?我都想向黑泽警官取经了,如何和飞鸟同学处好关系。”

“我们关系并不好。”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反驳了一句。

“可是在我看来,两位很有默契啊,比如刚才就是。”

早见飞鸟抿了口咖啡,颇为嫌弃地扫了眼旁边的黑泽阵,如果可以,他才不要和这家伙合作,更别提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让自己生气的家伙。

“有默契不能叫关系好啊,比如猫和老鼠之间因为互相都很熟悉各自的套路,有一定的默契,但是这并不能说明它们关系好。”

黑泽阵垂下眼皮,唇边笑意格外明显,“再说了,小少爷需要保镖,居然不考虑下我吗?好歹我们也算认识?”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定位,被早见飞鸟拉过来做工具人的,试探这个公安的工具人,虽然被拉来做工具让人很不爽,但是因为对象是这个安室透,所以勉强能原谅吧。

公安啊,维护国家安全的公安,真是个熟悉的称呼,熟悉到久远的称呼。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属于那个地方了。

对于黑泽阵来说,国家这个定义很模糊,毕竟他虽然现在叫做黑泽阵,国籍是日本,但是在二十多年前,他根本没有国籍。

真要算起来,应该说他是被那个男人从战乱地领出来的,那种地方出来的人,根本没有所谓的国籍,毕竟偷渡客也好,被拐卖的人口也好,这些人都没有国籍。

黑泽阵不记得自己父母,至少他的记忆里,他似乎没有,可能有过,但是肯定已经死在了那些普通人没法活下去的日子里,各种帮派,各种战乱,各种争斗,每一项都无法让人活下去,更别提说是偷渡客或者拐卖人口。

在最早的记忆里,他只记得一条不是很干净的水沟和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他们没有名字,也不是人,只是被当做各种工具来使用,杀人的,盗窃的,活命的工具。

因为这在兵荒马乱的战乱地区太常见了,几乎可以说是特产。

从那时候起,他就锻炼出了一种习惯,会考虑实用价值,对事情进行优劣的划分,哪些是必要的,哪些是不必要的,不必要的事不配分得注意力,必要的事在必要的时间内完成。

这是一种天赋,能让他活下来的天赋,也是让他被那个男人带走的原因。

但是嘛,事实证明,这种烂好人,都是不长命的,至今已经死多久了?十年?十八年?时间久远到黑泽阵都记不清楚了。

对于一个根本没有国籍的人来说,国家这种概念当然也是模糊的。

“黑泽警官工作如此辛苦,加班劳累,勤勤恳恳,秉公执法,这么忙,肯定是没空的。”安室透抿唇笑着,面不改色地夸奖恭维着。

这番话听得早见飞鸟嘴角抽搐,什么加班劳累,什么勤勤恳恳,这说的是黑泽阵吗?安室透这家伙可真是会说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黑泽阵听起来倒是挺受用,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好话谁不喜欢听呢。

“小少爷,听到没,加班劳累,如果你能少给我找点事就好了。”

早见飞鸟撇撇嘴,语调咬得极为奇怪,冷嘲热讽着:“是啊,黑泽警官加班劳累。”

安室透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溢出轻微的笑声,“你们俩关系果然很好,毕竟,飞鸟同学在我面前可完全不是这样的啊,稍微觉得有点难过呢,很想和黑泽警官讨教下如何和飞鸟同学处好关系。”

黑泽阵嘴角勾起肆意的笑容,他半眯着眼说:“安室先生,每个人相处的情况不一样,怎么,保镖的工作里难道还有搞好关系这一环?那我的确不够格当小少爷的保镖。”

该卖的人情要卖,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工具人他还是知道的,毕竟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合格的工具是什么样了。

“是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更好的完成任务,这是身为一个公安必须掌握的事。”安室透的回答十分冷静。

“但是,你越是这样,越没法和这家伙搞好关系哦。”黑泽阵用叉子敲了敲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瓷器,“这家伙脾气很奇怪的,多疑敏感,抱着不纯目的的都会被小少爷讨厌的,是吧?”

早见飞鸟慢悠悠地啜饮着已经冷掉的咖啡,对餐桌上的一切熟视无睹,他甚至都没回应黑泽阵给自己的话头。

安室透饶有兴趣地挑挑眉,“愿闻详情,我想黑泽警官再怎么也比我要好,毕竟我可是第一次见面就欠了飞鸟同学八千万呢,应该没有更差的了吧。”

“咳咳咳。”

黑泽阵被咖啡呛到了,他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被咖啡呛过了,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碧色眼瞳荡漾出忍不住的笑意。

他向正表情一滞的早见飞鸟投去探究的眼神,“小少爷,怎么,你家里是破产了吗?”

“不好意思,我还不至于在半个多月就败光家产。”

安室透摇摇头,叹了口气,“怎么说呢,的确是我的错,我只以为要保护好飞鸟同学不受伤就够了,没想到拦住飞鸟同学玩危险刀具,反而伤了古董,是我在保镖这方面学艺不精。”

这番阴阳怪气的发言让黑泽阵和早见飞鸟同时愣住了。

这个人,真的深谙此道啊。

早见飞鸟将杯子放在桌面上,冷着一张脸,“安室先生,你这话说的,如果你愿意解除保镖关系,这份债务也不是不能免去,毕竟只是一张桌面而已,如何?”

黑泽阵拼命忍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他现在觉得这顿早餐吃的挺划算的,能看到安室透和早见飞鸟这么吃瘪的样子,真是比电影还要精彩。

这小少爷真不愧是小少爷,坑人还是有一手的,八千万买你离开我,但是这八千万本来就是你欠我的,至于古董桌面,在早见飞鸟心里恐怕还没有一粒灰尘重要吧。

安室透嘴角笑意更加温柔,“飞鸟同学,保护你是我的工作,你还未成年,恐怕不理解工作是什么意思,黑泽警官应该很能理解我吧,无论多么不喜欢,无论多么让人难以接受,多么让人不可理喻,但工作就是得要好好完成,这就是这个社会的本质,飞鸟同学,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我相信你能听明白的,不要太叛逆了。”

黑泽阵往身后的座椅上微微一靠,他耸了下肩,意有所指地说:“是啊,工作的确是这样,但是安室先生你作为成年人也得知道,谁没有年少轻狂过,是不是。”

说完他站起身,晃了下手里的烟盒,笑着说:“我去外面亭子那抽根烟,你们慢慢吃。”

早见飞鸟本来也没指望黑泽阵有多站在自己这边,倒不如说他还有兴趣和自己打临时的配合就已经很不错了。

“哦,忘记和安室先生说件事了,你住的客房里有监控摄像头,不喜欢的话,可以拆掉,我呢,也不双标,不喜欢别人窥探我的隐私,也不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他睁眼说瞎话,会摆在明面上的摄像头自然是无所谓的。

“这我知道,不过没什么,我不介意。”

安室透笑盈盈的,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住的客房不干净,他一进去就知道了,这个家里的安保系统非常高,但是在网络安全这方面就没那么看得过去了,只有早见飞鸟的书房网络是特殊加密过的,但监控的网络就算是他也能直接篡改。

滴水不漏的态度让早见飞鸟额头泛痛,他现在只想把原世界的安室透先生拉过来和自己对线,谁要和油盐不进,说话阴阳怪气的家伙相处啊。

不对,阴阳怪气来形容不太适合,用园子曾经说过的台词更加贴合,茶里茶气,妥妥的茶里茶气。

早见飞鸟这辈子没怎么见过绿茶类型的女生,更别提是绿茶类型的男生了。

这才会让黑泽阵过来,让这两个在原世界是死敌,这个世界也是对手的家伙对上。

“那就好,安室先生的新早餐来了,你慢慢吃。”

早见飞鸟让佣人撤下了其余的碗碟,瞬间整个桌面只剩下安室透面前的一人份和食,这次他没再找借口不吃,反而动起碗筷来,好像真的和之前说的一样,只是不喜欢西餐而已。

早见飞鸟没再盯着对方吃饭,这种事怎么想怎么奇怪,他更关心山下议员的事情,就算再讨厌二手烟,也还是抓住了正在懒洋洋吞吐烟雾的黑泽阵。

“呦,你不是不喜欢二手烟吗?”

黑泽阵说着按灭了手里正在燃烧的半根烟,烟的尸体上还闪烁着零星火光。

烟的牌子叫JILOISES,不算太辛辣的淡味香烟,但烟草的味道怎么说都还是有点冲的,尤其是对不喜欢的人来说。

“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你今天来找我总不至于是为了一顿饭吧,去你车上,快点,别浪费时间。”

“你居然不等着采集那个安室透的指纹,唾液DNA吗?”黑泽阵挑挑眉,一副不着急的样子。

“怎么可能采集的到,那家伙要是有这么简单对付就好了。”

早见飞鸟回望了眼餐厅,从庭院里能看到餐桌附近,对方已经解决完早饭了,正和过来收拾的佣人说话,虽然不清楚说的什么,但是没两句就让佣人小姐笑得心花怒放,他自己的盘子也由他自己端去了厨房,

“喏,你看,他应该会自己清洗吧,一点痕迹不留的那种。”

“没错,看起来是很会骗女人的那种。”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会哄人开心,不论男女老少。”

两个人一唱一和地对着餐厅里远去的身影评头论足。

“你说他是山下议员推荐过来的?”

“嗯,山下议员推荐给家里某个议员,然后由他下命令让来保护我的。”

“小少爷,他不好惹哦,你那点小秘密可别他全部挖出来了。”黑泽阵轻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玩味。

早见飞鸟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就朝着停车场走去,“多谢提醒,我很清楚,去你车上继续聊。”

“不过说起来,你能把这家伙坑到,也很厉害嘛。”黑泽阵双手插兜跟在对方身后,阴阳怪气地称赞了一句。

“什么叫坑,那张桌面可是十九世纪的工匠手工打造的,有市无价,我按当初的购价要求赔偿,没按现在的市场价,已经很大方了,不要觉得我不在乎那东西,它就是没价值的,说到底,黑泽阵,这也是你的毛病,喜欢擅自给东西贴上你认为的价值。”

“小少爷,你可真是伶牙俐齿,怎么,对那位就偃旗息鼓了?”

他嘲讽地笑笑,掏出枪抵在对方后腰上,危险挑动着两个人的神经。

早见飞鸟冷哼一声,“哼,你这说不过就拔枪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没办法,毕竟这是你的地盘,一会你和安室透合作,涌出来一大群人反手将我拿下也不是没可能吧,我当然得提前做点准备。”黑泽阵抵在对方后腰上的枪支微微使劲,语气里的威胁也更加浓厚。

早见飞鸟能很清楚感受到对方逆着光投下来阴影将自己全盘笼罩,足以让人呼吸停滞的危险,更别提因为暗哑的语气,所有的气息也都带着可怖的触感,五感都在尖叫着,濒临危险的感觉就像混着碎冰的冰酒当头浇下。

“哈,那你可真是……想太多了。”

他在想一件事,红方的琴酒都这么难搞定,黑方的琴酒岂不是更加难办,新一每天都被这种阴影笼罩着吗?

会经常做噩梦吧,自己的身份暴露,身边的人都一个接着一个被黑暗吞噬的噩梦。

他站定在车门前,脑子里却在想有的没的。

黑泽阵也发现了对方有点神游太虚,心里顿时有点微妙,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滋味。

“进去吧,车门打开了。”

“后座?”

“嗯,不然呢,你要是在副驾驶动手脚怎么办?”

“黑泽阵,你真的……”

早见飞鸟撇撇嘴,不知道被人这么怀疑是不是该说一句荣幸。

两个人一前一后坐好,黑泽阵从车子里取出一台平板,划动几下后丢给后座的早见飞鸟。

那上面有着他最近查出来的情报,山下议员的各种情况,还有他态度在最近的转变。

“说实话,我觉得以山下那个蠢货的脑子是发不出这种指令的。”黑泽阵的声音冷冰冰的,极致的嘲讽。

“山下议员嘛,和现在日本大多数官员一样,明哲保身,当鸵鸟的高手,出了事就会推到部下头上,逼的他们引咎辞职,再不济就是逼成自杀,自己呢,则可以巧妙地甩掉所有责任,官僚系统都是这样,这个国家就是官僚财阀的天堂,完全没救的那种哦。”早见飞鸟撇撇嘴,非常坦然的接着话,但目光却没从平板上的资料离开。

“你这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小少爷。”

“当然,我不也是其中一员吗?没有灰色收益,你以为我房间里的古董从哪里来的。”

早见飞鸟继续说:“根据你查到的资料,在两年前药物泄露的事情上,山下议员的那个得力下属巧妙地规避了自己上司的责任,从此也一跃成为山下议员手下里的红人,而在这次的连环杀人案里,他因为牵连到当年的案件,自己被杀,自己跟着山下议员打下的各种‘功绩证明’也跟着被人拿走了,原本应该混乱无比,被政敌群起而攻之的山下议员居然振作起来了,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让自己的境况起死回生不说,还搭上了厚生劳动省的官员。”

黑泽阵摆摆手反驳着:“应该说重新搭上了你的家里的人,我一开始还没查出来他勾搭上的是谁,现在想想不就是你家在厚生劳动省的那位嘛。”

“是啊,都让他推荐人来做我保镖了,这勾搭的不是一星半点,会做出一货两卖的人根本做不出这么起死回生的手段,他背后有人在指点,不,或者说他背后有人在操盘,利用以前他的那些黑料在操盘他。”早见飞鸟脸色冰冷,坚硬如铁。

黑泽阵从调整了下后视镜,从他的角度能很清楚看到坐在后座的少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感受到打量的目光,早见飞鸟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在光滑的镜面里交汇了。

他愣了下,撞进了一股鲜润,张扬的碧色里,像是铺天盖地,一望无垠的森林,但是密密麻麻,没有任何阳光,也没有任何暖意。

身体微微颤抖过后早见飞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和黑泽阵在镜面里对上了视线。

森林里没有阳光,但是却有蓄力待发的捕食者。

“我现在觉得,你那天晚上急急慌慌跑过来提出的想法没准是真的。”黑泽阵盯着光洁镜面上的半垂的眼眸,声音透着一股认真。

早见飞鸟先是抿了下唇,然后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慢慢扯出一个笑容,“嗯,百分百是这样,这一切的操盘手就是你们嘴里的那个——”

两个人紧接着异口同声地说:“犯罪卿。”

“不过,小少爷,我总觉得你认识那位犯罪卿,不然以你的性格,真的会追查这些事吗?”黑泽阵捏着下巴,眉梢微微挑起。

早见飞鸟的语气极为刻薄,“那我还说黑泽警官你的性格也不会查这些呢,别问不该问的,每个人都有秘密。”

是的,每个人都有秘密,不要试图去探究别人的秘密,不然可能连合作都做不到。

车内有一瞬间的安静,空气里像是弥漫着冷凝的冰针。

黑泽阵颇为古怪地回头望了一眼后座上的高中生,对方将脊背缓缓弯了下去,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样,拼命将自己压缩利用到极致的程度,但是同样的,也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疲惫感,像是柴火被燃尽后化作的一摊灰烬。

“早见飞鸟,抬头。”他冷冷地命令着。

没有回应。

“抬头。”

没有回应。

“抬头!”

没有回应。

黑泽阵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强迫对方抬起身体,隔着椅背的阻拦,毫不留情地将人压在车窗上,“怎么,不想干了?”

他盯着对方那充斥着支离破碎情绪的一双眼睛,格外像是一潭死水。

“不,只是,有点累。”

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像是一块木头一样被人压在玻璃上。

直白强烈的事实摊开在他面前时,让他又回想起自己在原世界从高楼上跳下去之前的那种感受。

“废物。”

黑泽阵冷声斥责了一句。

他心头也跟着翻涌起无名怒火。

“踏进去可没有回头路。”这句话他说的很轻。

“我要是废物,那这世上一半人都是废物了。”早见飞鸟反手挥开对方桎梏自己的胳膊,脸上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

“你这车子能兜风吧?”

“你出门不带那位保镖可以吗?”

“唔,他追上来再说咯。”

“真是会使唤人啊,小少爷。”

早见飞鸟将后座的安全带系好,神采飞扬的样子看不出来刚才情绪崩盘过。

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盖住了少年轻声的道谢,轮胎抓地,翻滚出阵阵青烟,在最高的轰鸣里,车顶被打开,铺天盖地的阳光照射进来,油门被踩到底,还没被完全打开的铁门被直接撞开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