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机车是能开出300公里时速的川崎忍者,但是对于早见飞鸟来说,他是绝对不会开这么快的,眼花缭乱,大脑充血,肾上腺素极速飙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直接撞上别的东西粉身碎骨的情况,他认识的人里有人喜欢这种,但他本人却是没什么偏好。
更别提,那个喜欢开快车的人已经死了。
如今这种局面,早见飞鸟不可避免地再次想起那两个人。
在这个世界里,根据新一的情报,身为伊达航同期生的他们也有可能活着吗?
无聊且没意义的遐想在机车的急刹中结束了。
刚在火葬场停下的一瞬间,做好准备的早见飞鸟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刚才有人盯着我们,应该是在高架桥那边,感觉到了很恶意的目光。”
黑泽阵有些意外地挑挑眉,那是被狙击/枪对准的感觉,他能感受到,但是没想到早见飞鸟也能体会到。
“哦,你有证据吗?”
“我猜,大概是狙击/枪吧,高架桥附近很空,只有一栋铃木大厦,你开的那么快,而且身后也没有车子跟踪,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再不可思议那都是事实。”
早见飞鸟将头盔取了下来,甩了甩头发,嘴角上扬,带出点挑衅的笑容,阳光随着他的动作盛满在墨色眼瞳里,肆意随性。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黑泽警官你当然整个人身体都绷紧了,感觉随时都会弃车的僵硬,所以更加确定了我自己的判断,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唯一比较擅长的就是这方面了。”
黑泽阵将脸撇向一边,他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烦人的挑衅,而且非常让人不爽的是,早见飞鸟没有说错。
自己被人看透了这种事实让黑泽阵不愉快。
扳回一城的早见飞鸟似笑非笑地拿走了车上的文件袋,他可没忘记自己被黑泽阵拉上了这种贼船,不过他不会犹豫,要做就会做下去。
一路闯过遗体告别式上的各种人,早见飞鸟率先突破了层层阻拦,来到了火化房的里面,赶在尸体送进去之前拦了下来。
而黑泽阵则是以警察的名义稳住了在场所有人。
只是突如其来的行为带来的质疑声仍是此起彼伏,更别提死者家属,怒目而视,恨不得直接冲上来将停止火化的早见飞鸟直接撕碎。
不过赶在他们冲上来之前,黑泽阵往前站了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稍显瘦弱的高中生面前。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来停止仪式,我知道各位都希望死者尽快得到属于自己的安宁,但是这样的话,就永远找不到真相,对于引起骚乱这件事我实在是很抱歉,实际上我的父亲也于不久前去世,对于各位的心情我也非常理解,但是作为一名法医工作者,请各位相信我,我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少年的话掷地有声,他微微弯着腰,像是一根在风里弯曲的竹子,给人的感觉也像是竹枝的筋节感。
如果是不明白实情的人听到这种发言绝对会被打动,毕竟言辞诚恳,态度良好,但是黑泽阵只能强忍住嘴角嘲讽的笑意。
这个小少爷真是……满嘴跑火车,冠冕堂皇的话一套又一套。
早见飞鸟见众人面色微动,连忙又说道:“真相就像骨头,虽然隐藏在皮肤、脂肪与血肉之下,却默默支撑着所有的一切。事物之间必有关联,就像生物必有骨肉一样。※我知道死者对于每个亲人的意义都是不可替代的,不想遗体被破坏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请给我一个让死者说出真相的机会。”
这次的发言更加顺畅,也更加让人触动,家属们面露不忍,最终同意了这次解剖。
早见飞鸟连忙从自己的外套里取出早见医院出具的解剖许可书让家属签字,这是他出门之前从家里办公室拿出来的。
对于黑泽阵文件袋里那份伪造的解剖许可证,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用。
早见飞鸟最不喜欢的就是在一件事里被人控制。
“黑泽警官,我说过,我和你是对等的,不用这东西我也能让家属同意解剖。”
他说着,将那份文件袋一把拍在对方怀里,转身跟着家属继续解释起解剖的各种相关事项。
黑泽阵微微低头,盯着那份被拍在自己怀里的文件袋愣了一瞬,他又看向身前和家属解释的早见飞鸟,微风吹拂着他耳边的碎发,细软的黑发起伏间能看到黑色耳环上闪着瑰丽彩色,那是浩大阳光在上面折射出的琉璃色彩。
也不赖嘛。
黑泽阵想着勾了下唇角。
解剖的工作从下午开始,中午的时候早见飞鸟直接堵住了准备离开的黑泽阵。
“怎么,小少爷是不敢一个人解剖尸体?”
“不好意思,我从5岁的时候就和尸体共处一室了,你是忘记说好要和我解释的事了吗?”
早见飞鸟拨着手上刚装好的手术刀,嘴角噙着一丝笑,连眼睛也是半眯着的。
黑泽阵叹了口气,他点燃一根烟,颇为无奈地说道:“走吧,去天台一趟。”
四月正午的暖阳刚刚好,医院顶楼的天台上晴空万里,浮云被镀上一层璀璨的金色,
为了防止病人跳楼,栏杆上方都围着铁丝编制而成的栅栏,两个人都背靠着栅栏,隔着一段刚刚好的距离,穿着白大褂的早见飞鸟双手插兜,冷冷地瞥了眼身边的男人。
黑泽阵咬着烟,不紧不慢地将自己扎好的马尾解开,阳光照射着银白色的头发,投出让人难以忽视的色彩。
“先说这起案件吧,消失的子弹,从今年一月起到四月,算上今天这具尸体,已经有六具了。而且一直到现在,警方都没有检查出来这个根本没有硝烟反应的子弹究竟是什么,带你去火葬场抢下来的尸体警方给出的死亡原因是车祸,但是根据我的调查,他也是死于消失的子弹。”
“你为什么这么断定?身为刑警的经验和直觉?”
“不,因为他们都和一起十年前的案件有关,十年前的咖喱投毒案,那个人被判了死刑,但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执行,他认定自己是无罪的,现在还在看守所里关着呢,毒物是砒/霜,致五十人受伤,三人死亡,当年事情的真相已经不得而知,但是这个人的三个孩子却是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歧视霸凌,这种事太常见了,更别提是罪犯的子女,儿童保护中心内部也不会对这几个孩子有什么好脸色的,只要被打上这种标签,就一辈子也摘不下来了,所以这次的案件是他的孩子报复杀人?受害者是那些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早见飞鸟语气很淡,没有任何波动。
黑泽阵掸了下烟灰,摇着头说:“如果只是这样就不会让我来查这次的案件了,这几个死者里有山下议员最忠心的手下,山下议员,我想你不陌生吧,与你父亲交好的政界人员。”
“那个老头啊,我记得,赚了我家不少政治献金呢,说起来如果死的是他,我倒觉得是件为民除害的好事,这家伙可是贪污受贿了不少,之前筹备医疗产业链的时候,捅出来的资金缺口,可是全从早见企业口袋里掏出去补偿的,虽然产业生产链最后给了早见家的药厂,但是付出了市场价的五倍都不止。”早见飞鸟捏着下巴,陷入了回忆里。
“你说的没错,就是那个资金缺口,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缺口吗?”
早见飞鸟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为什么?”
“小少爷,给你一个忠告,千万别对任何人放松警惕,尤其是别跟在别人屁股后面问话。”黑泽阵转过身,半长的银发在风里四散飞舞,划出漂亮的弧度。
他嗤笑一声,吐出一个浅浅的烟圈,继续说:“缺口是因为他一货两卖了啊,而且卖给了不该卖的人,最后你父亲用高额价钱买了回来,但是,那帮人可没那么好心哦,一条合规的产业链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早见家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组织盯上了早见企业,他们就像是鲨鱼,闻着点血腥味就会出现把猎物撕扯干净,你父亲在世的话可能还好一点,毕竟他在政界商界的人脉关系不可小觑。”
黑泽阵摇了摇头,语调古怪地感叹着:“但是啊,早见家现在的家主是你,啧啧啧,可怜啊。”
早见飞鸟听得脸色冷硬,他掌心握着的手术刀逐渐收紧,黑泽阵现在所说的一切是很顺理成章,但是这不代表自己就得完全相信他。
“呵,早见企业没了就没了,关我屁事。”
他冷冰冰地笑了笑。
黑泽阵却似笑非笑地挑着唇角,“哈,早见飞鸟,如果你真的能和你说的这么铁石心肠,早该杀了你父母吧,不提你的父亲,毕竟你母亲那么对你,你都能欺骗自己她是个……”
“闭嘴!”
黑泽阵话还没说完,就被早见飞鸟一把揪住衣领,抵着脖子按在背后的铁丝网上,还有心脏处隔着一层西装外套的手术刀。
“如果你不会闭嘴,那就让我来教你什么叫闭嘴。”
中午炽烈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体上,他却觉得自己冷得像是月下幽灵。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连带着吐息也喷洒在两个人极短距离间的烟雾上,让那些灰云般的雾气淡淡散开。
黑泽阵冷静地将自己嘴上的烟取了下来,带着恶劣无比的笑容,将辛辣到几乎可以说呛人的烟雾喷在早见飞鸟那怒容满面的脸上,如同浪潮一般席卷在两人之间。
“赌上你的性命吧,已经没法回头了,不配合的话,我会杀了你,毕竟上面有命令,绝对不能不让早见企业落在组织手里。”
暗哑的语气混合着辛辣的烟味一滴不剩地喷洒在少年的耳廓附近。
坚硬的枪管游离在早见飞鸟的后背上,触碰过的每一寸地方都被激起生理性的战栗,早见飞鸟感受着这种危险,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毛骨悚然又疯狂至极的笑容,然后一言不发地将手术刀对准对方的心口扎了下去。
他最讨厌被人威胁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