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那晚见到王爷第一眼,就觉得死了不划算。”
为了配合这个解释的内在含义,江莳年视线落在他脸上时,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身为颜狗的垂涎。美貌这种东西,不分男女,只要赏心悦目,都能让人眼冒星星。
闻言,晏希驰闻眉宇轻蹙,尽量温和耐心地问了一句:“理由?”
“……”是她太含蓄了吗?
江莳年:“年年对王爷一见倾心。”
话出口时,江莳年卧了个槽,脸皮厚如她,也感到一阵钻心的羞耻,以致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加上天气热,她就很恰到好处地“羞”红了脸。
嘴上继续道:“年年从小到大,见过不少美男子,却从未见过王爷您这般,俊美到让人挪不开眼睛的男子。那晚王爷一身大红喜服,实在太惹眼了,年年只一眼就心跳加速,呼吸困难,这种感觉以前从没有——”
眼见着晏希驰神色微变,怕演过头了,江莳年适时打住,给真诚又殷切地挽了个总。
“总之王爷,年年喜欢您。”
……
从小到大,晏希驰多少知道自己模样生得不错,却从未有人如此直白赤 | 裸地说出来。
没有,也不敢。
男子外貌向来无足轻重,权力,学识,名誉,地位,才是大家最关心的。
在他的认知里,世上只有男人觊觎女子美貌,还从未有女子觊觎男人……美色,还敢如此孟浪地说出口。
饶是阿凛和玖卿这俩局外人,眼下都替他们家主子听得耳根发热,面颊灼烫。
最近两日,玖卿亲自调查过“江莳年”,对那晚喜殿发生的事情也略有耳闻,但他是真没想到王妃说话如此大胆轻佻……
这意思是垂涎王爷美色?所以突然不想死了?
玖卿大受震感,倒是阿凛那晚听过江莳年更“骚气”的话,还算淡定。
四下安静了。
就像初来的这三天,整座王府带给江莳年的感觉一样,冷冷清清,下人们说话做事小心翼翼,让她整个人也跟着有些神经紧绷。
来晏希驰这里之前,江莳年其实想过其他出路,譬如干脆再去狂贴老太妃,又或委婉地拿当今皇帝来压他,毕竟原身好歹也是天家赐婚,他多少会有所忌惮?
但一想到这人本身人设是个疯批,江莳年又觉不靠谱,他似乎没什么忌惮的。
按照原书描述,晏希驰没有软肋,也不被任何人掣肘。
人性,包括人的感情,是很复杂多面的。
江莳年来的时间太短,还根本没机会了解晏希驰,不知所谓“合理的解释”在晏希驰这里,标准答案应该是什么。
于是她打算直面风暴,赌一把,赌现在剧情还没到书中后期,赌晏希驰尚且还有人性。
只有晏希驰对她消除戒心,她的生存危机才能真正翻篇,也才能展开接下来的攻略任务。
所以江莳年基本是秉承着“真诚乃人类必杀技”,以及一点为任务铺垫的私心,给了晏希驰以上说辞。
然后静静等待着。
由于忐忑,江莳年双手不自主拽着腰间衣带,额上起了薄薄的汗,就那么站在那里,仿佛一个等待被宣判死刑的囚徒。
终于,也不知过去多久。
晏希驰忽然轻声道:“过来。”
江莳年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坚强勇敢地迈开步子,停在了晏希驰的三步之外。
他说:“靠近些,蹲下来。”
晏希驰自小习惯了俯瞰他人,从来都是别人仰视他。因此内心深处,他厌恶坐在轮椅上不得不仰头的感觉。
心脏怦怦直跳,江莳年脑海中想起凉亭那个晌午,他也是用这般温和平静的语气对她说,“挽袖”。
这次又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可人如果每天能够心情放松,开开心心过日子,那才叫活着。反之,如果时时刻刻都在心惊胆战,如履薄冰,时间久了会神经衰弱吧。
她不仅说了实话,还讨好地向他表白。如果这样依旧“过不了关”,那估计系统给她半年时间,她也攻略不下来这种人。
“你很紧张。”
“和喜欢的男子靠得太近,自然紧张。”
“所以,你想要什么?”
寻死动机契合事实,行为反差……勉强也算符合逻辑。但哪怕她说自己撞过一次不敢再撞第二次,晏希驰也会觉得可信些。
一见倾心是什么?
晏希驰微微躬身,前倾,挑起江莳年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
……
就,是个小说中常有的……比较暧昧比较羞耻的那种姿势。江莳年咬唇:“年年想要王爷的爱。”
这一刻,书房门口的阿凛和玖卿终于再也待不住了,两人几乎以飞一般的速度远离现场。
而后房中只剩两人。无声,静默,四目交汇,对峙着。
虽然不合时宜,但江莳年还是很想吐槽,这什么姿势啊?蹲着……真的很奇怪,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她本来想顺势去抱晏希驰的腿,或是干脆扶着轮椅,但是她不敢。
直到被挑起下颌,江莳年的手才自然而然放在了晏希驰的膝盖上。
两人距离很近,被纸片人颜值暴击着,江莳年脑海中时不时飘出些奇奇怪怪的形容词。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短短一瞬,晏希驰的心很不规则地强跳了一下。
是很陌生又新奇的体验。
然而这点儿微不足道的“新奇”并不足以憾动他的理智,如果他的王妃所言是真,那意思就是她原本心有未婚夫,却在见他一眼之后就移情别恋,那她从前的感情算什么?
生性薄情,还是水性杨花。
一见倾心是什么感觉,晏希驰不知道,也不信。所以他觉得,江莳年大概率仍在说谎。
分明怕他,譬如此时此刻,被他钳着下颌,她甚至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栗,嘴上却说“要他的爱”。
怎会有这般怪异之人?
晏希驰身边从来不留可疑之人,他道:“想要本王的爱,然后呢?”
追根究底,几乎带着某种执拗,晏希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什么答案。
他只是下意识联想到,世上戏文无数,哪怕现实里,史书也曾记载过的——美人计。虽挫劣,一旦成功,便是瓦解一个人的心性,腐蚀和摧毁一个人的精神壁垒,别说探出机密,便是颠覆江山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所以他的王妃,要什么?
晏希驰没有爱,不懂爱,因此无所畏惧。他也并不笃定江莳年当真有什么问题。更多的是,晏希驰不喜欢陷入被动的感觉,不喜欢被人如此“侵犯”的滋味。
他不愿承认,自己方才有被江莳年眼中的坦诚灼烧到,她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是一只迟早会被她诱杀的“猎物”。
那是一种敏锐的直觉,没有理由,于是晏希驰几乎不自主的,在试图掌握回主动权。
江莳年确实在“颤栗”着,因为腿有点麻了,她想换个姿势。
嘴上接话道:“年年是王爷的妻子,想要王爷的爱不是很正常吗?”
晏希驰被她无比自然的答复噎了一瞬,随即他轻笑一声:“江姑娘过门这才几日,是不是太心急了。”
如果这是天家美人计,晏希驰只能说美则美矣,演技也不错,就是没有耐心,不够沉得住气。
见人眼中噙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江莳年觉得这人实在难哄。
这时晏希驰摩挲着她的下颌,微一用力,传达给江莳年的除了疼痛,还似带着某种警告。
“趁着本王还有耐心,给江姑娘最后一次机会。坦白你的意图,到底想要什么。”
?
她刚刚不是已经回答过了?
江莳年无了个大语,敢情她今天专程过来给他解释,就想着事情能快些翻篇,结果这人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竟然开始怀疑她……意图不轨?
虽然某种意义来说,江莳年确实“意图不轨”来着,可她不想把事情变得更复杂。
“单纯图王爷这个人不行吗?”
江莳年有些失了耐心,反问道:“王爷为何这样敏感多疑?为何总把事情往最坏最糟糕的方面想?”
“大婚之夜你单方面认为年年瞧不起你,还说自己是个残废。之后的解释你不信,如今年年说了实话,真相大白了,还鼓起勇气向你表明心意,王爷的第一反应却是怀疑?”
“那王爷告诉年年,你认为事情应该是怎样。”
“如果王爷心里只信自己愿意信的,那年年的解释有什么意义?”
把问题抛给晏希驰,走他的的路,让他无路可走。
果然,这一次换晏希驰答不上话。
他面上那点儿清浅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消失殆尽。
感受到他眸中凉意渐起,江莳年有些心虚,理智告诉她适可而止,快闭嘴。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坏又能如何?
她索性梗着脖子把话说完:“年年人笨,从前没与王爷这般身份尊贵的人相处过,不擅长猜人心思。如果王爷觉得年年说喜欢你,便是意图不轨,那你去查年年底细吧,或者大可以赌一把,看年年究竟抱着怎样的目的,究竟想图你什么,还是要害你什么,时间会证明一切。”
“又或者,王爷如果怎么都看年年不顺眼,那就给个痛快吧,杀了年年,休妻也行,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不过也罢!”
说到后面江莳年真情实感,眼眶都有点红了,主要是她穿书至今就没哪天舒坦过。要不是还顾及着小命,她绝对能吼出一句“去他的吧,爱谁谁,不伺候”。
人类情绪上头的时候会很勇,江莳年现在就是这种状态。由于下颌被掐得生疼,江莳年说完之后“啪”地一下拍开了晏希驰的手,从地上猛地起身——
但没起成功。
狠话都放了,气势也拿捏了,结果因为腿麻,起到一半,江莳年整个儿扎进晏希驰怀里,匍匐在人身上。
“嘶——”
腿麻那种感觉,有多酸爽是不用说了。
“别动!!!”
江莳年嗷了一声,就算天王老子来了,现在也谁都不能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