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带着迦禅鸡口逃生,跑到僻静无人处,唤出烧火棍,火速御剑带着人回了天衍宗。
将昏迷的佛子安置榻上,他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按理说,那一棍对筑基修士来皮外伤都算不上。
她觉得不妙,伸手探脉。
这一探,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绝!脉!
病重夭逝之相。
师弟他这是……要死了,没救了……
慕秋的手微微发抖,原来先前师弟吐血,是病体沉重,但他!一直在故作坚强!而自己竟然没有注意!
连他生前最后一个愿望——想要剃个光头都未能满足他。
她这个大师姐,太不称职了……
她红着眼圈,满心懊悔。
这时,病榻上的人睁开眼睛,“师、师姐。”
慕秋连忙抓住他的手。
“师姐,我……咳咳……”他俯身,又吐出了一口血。
慕秋心一颤,“师弟,你的病——”
他擦干血迹,缓缓躺平,“没事,小毛病罢了。”
这个时候,师弟竟然还在伪装。
慕秋眼泛泪花。
“师弟,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不会放弃!”
“师姐言重了,我这小毛病很好治的。”
“不管什么灵丹妙药,我都为你寻来!”
“只要一颗九转金丹,便可保上一阵……”
慕秋心一颤,眼皮抖动,“你是说唯有九品丹师才能炼制市场价十万上品灵石一颗且有市无价极其珍惜罕见的九转金丹?”
迦禅缓缓点了点头。
“这还只能保一阵,不能彻底治好?”
他又点头。
慕秋倒抽一口凉气,别说十万,她现在连十块都没有,但师弟是绝脉,绝脉之人,注定早夭,若是有一丝希望能保他的命,她于情于理该为他想办法。
“师姐,若是为难,便算了吧。”
“咳咳,我、我还能抗上一阵……”
说着,他闭上眼睛,浑身笼罩着一层死气,仿佛是闭目待死的姿态。
“师弟,别死,我去想办法!”
她正要起身,一颗金灿灿的丹药递到了面前。
霍然回头,面前站着一个仙女般的姑娘,她珠翠满身,衣裙华彩斐然,容颜绝美,把这陋室照得闪闪发亮,宝气珠光。
而她那双纤纤素手上,托着的正是一枚九转金丹。
迦禅被晃得睁开眼睛,喊了声,“二师姐。”
原来这是二师妹。
没想到在这破烂宗门里,竟然还隐藏着一个大富婆!看她这通身气度,真真宛如神仙妃子,比九霄神殿的真仙还要好看几分。
咦,这样一想,竟觉得她眼熟。
这个妹妹,好像在哪见过的。
不等她想起在哪见过师妹,一道白影闪过,不知从哪窜出一只大狗,啊呜一口就把师妹手上的金丹给吃了!
吃了!
慕秋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
狗子一口吃了金丹,竟不逃走,就在门口蹲坐下来。
这狗……
也许是歪瓜裂枣的人看多了,看狗都觉得眉清目秀起来。
它约莫半人高,浑身皮毛雪白,眼瞳像是剔透的琥珀,毛绒绒的三角耳藏在雪浪般的毛发里,大尾巴垂在地上一扫一扫,根根毛发顺滑柔亮,隐约泛着一层漂亮的银白。
别说,是真好看。
然而,慕秋此时哪有欣赏的心情,她扑过去一把掐住了狗脖子,“快吐出来,快给我吐出来啊,你这个狗崽子!”
“嗷呜——”
大狗喉咙里发出呜咽声,挣开她,后退了一步。
慕秋又试图掰开它的嘴,想把那枚金丹掏出来。
一人一狗搏斗正凶,仙子开口了,“金丹入口即化,拿不出来了。”
“你还有吗?”她颓然松开大狗,一屁股坐在地上。
“方才是最后一颗。”
“……”
“富——不是,二师妹,可否先借我十万上品灵石,我想办法再买一颗金丹回来。”
她二师妹因为这句话红了眼圈,好像马上就要哭了。
慕秋顿时手脚无措,“你不想借也没事,我另想办法……”
二师妹取出一个镶金丝绣凤精致小巧的储物袋,打开袋口往桌上一倒,里面滚出两颗干瘪的灵石,“我、我只有这么多了。”
很好。
下品灵石。
两颗。
慕秋:“那你身上这些……”
随便拿去卖一卖,都不止十万了。
二师妹指尖在储物袋上轻点,一道灵印浮现,灵印绘着月照宫廷,浮光渺渺,“这些东西都有印记,我抹不去。”
灵界规矩,有主之物,无法流通,自然也不能拿去卖。
慕秋盯着那枚灵印,眼熟,太眼熟了,有个名字在脑海里呼之欲出,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榻上的迦禅又咳了起来,他的状态看起来更差了,面如金纸,死气缠身,“看来……这都是命……就让我……去吧。”
“师弟!”
“……”
“晕过去了。”二师妹道,“他最多还能活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慕秋站起身,“二师妹,你照顾好三师弟,我去想办法!”
她风一样冲出去,冲到一半又回头,揪着大狗的耳朵把它也捎上了,多条狗也是多个帮手,更何况它还是罪魁祸首,刚好带上它将功赎罪!
一人一狗走后,二师妹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看了眼天色,自顾自道,“我得去喂兔子了。”她也悄然离开。
整个天衍宗内安安静静,四下无声。
直到一声嘹亮的鸡鸣响彻九霄,一艘宝船从半空驶来,停在天衍宗破破烂烂的山门处,宝船气焰万丈,声威熊熊。
此情此景,恰如天兵天将征伐花果山,而花果山,至少还有几只猴子。
陈管事立于船头,令旗一挥,“冲,踏平天衍宗!”
弟子们跟下饺子一样跳了下去,喊着口号冲进了天衍宗。
冲进去的弟子战意高涨,四下寻觅对手,毕竟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一辈子就是种田养猪,根本没机会经历什么宗门大战,好不容易有了这机会,还不得好好把握?
可他们很快感到了茫然。
因为这天衍宗里,一个人也没有。
在场的弟子因为灵田的事,很多都知道天衍宗的名号,知道那是个小破宗门,但具体破到什么程度就没人知晓了,毕竟谁也没兴趣来这参观。
在他们想象里,一个宗门再破,起码也该有宗主、长老若干,下面几十号弟子吧?一个宗门再破,起码也该有灵宝房、武器库或者仓库一两间吧?
这里什么也没有。
弟子们握紧了手中的锄头,产生了深深的迷茫,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危房拆迁吗?
陈管事随后而至,弟子禀告,“管事,宗内一个人都没有!”
莫非是藏起来了?
他一掌挥出,轰塌了天衍堂,激起一阵尘灰。
四野俱寂,毫无反应。
他不信邪的又挥出一掌,击毁了藏书阁,顺带压死了三只老鼠。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有个弟子喊,“这里有个活人!”
众人像是久旱逢甘霖,食堂要开饭,齐刷刷向那边的屋子涌了过去。
竟然有个活人,也不容易了!
住着活人的屋子太小了,弟子们只能分批进去看,见一个面如死灰的年轻修士躺在榻上,呼吸垂弱,面浮黑气。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要死了。
而天衍宗上下一个人都没有,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将死之人。
被全宗抛弃、绝望等死。
这也太惨了。
弟子们心情沉重,说不出话,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往桌上那个像极了乞讨用的圆钵里扔了几颗灵石,冲榻上的人一鞠躬,默默出去了。
这举动感染了其他弟子,他们在迦禅的屋外排起了长队,有序的进去参观、掏灵石、鞠躬,再离开。
就当是送这个可怜人一程。
最后进去的是陈管事,他看清了屋内的情况,一百来号弟子爱心捐赠,灵石已经满溢出来,在桌上堆成小山。
他甚至看见了自己的照明蛋,就掉在床脚,也许带走它是此人最后的遗愿。
他拾起照明蛋,将它放进钵里,又掏出一袋灵石放在桌上。
他也离开了。
青岚宗弟子气势汹汹的来,拆了几间危房,留下一大堆灵石,悄无声息的走了。
陈管事站在宝船上,忧伤四十度望天。
一定是先前毁约之事对他打击太大,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的强迫症也……绝对不能克服!
毕竟他只是丢了性命,自己可是生了心魔啊!
……
宗内发生的事慕秋全然不知,她满心都是怎么赚到这十万灵石。在灵界,灵玉简通行全界,不仅可以用来通讯、留影、查看各种排行榜,还能在悬赏榜上接任务。
以前她做散修时,便是靠着接任务养活自己,她艺高人胆大,专接最难的任务,做一单可以休息很久。
她点开悬赏榜,选择按价格排序,排最上的一条悬赏格外醒目。
重金求天妖银狼一缕毛发,上品灵石十万起,可以物换物。
悬赏人为匿名,只留了一道灵印,玉鼎云纹——灵宝阁。灵界第一大宗门,器修和丹修汇聚地,突出一个财大气粗,宗内个个都是土豪。
慕秋心思浮动,天妖银狼为八阶妖兽,实力约等于元婴后期修士,先不说打不打得过,银狼只在妖界出没,现在赶去妖界找到其踪迹,一来一回也绝不止两个时辰,时间来不及。
再往下翻,更没有符合的。
她现在修为太低了,不能像以前一样做打手赚钱,价值十万的,她都打不过。
怎么办?
她盯着那条悬赏,视线下移,落到身边的狗子身上。
天妖银狼。
雪白大狗。
她二话不说接了悬赏,蹲下身和狗子对视,“从现在起,你就是天妖银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