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汐扒拉着描金小碗里的小黄鱼,半点没有眼力劲,根本不在意帝王是否吃饱了。
见她如此能吃,尉迟胥好奇的打量着她纤细玲珑的身段。
她吃这样多,都吃哪儿去了?
男人用雪色锦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唇角,动作儒雅,又自带一股冷漠孤高。
此刻,尉迟胥已经能笃定,沈若汐有秘密。
关于后宫细作,这只小狐狸,所知道的一切,未必比他少。是沈家在宫里安排了人?
尉迟胥狭长凤眸微眯,似有思量,目光落在了沈若汐油光润泽的樱花唇上,淡淡启齿:“若汐,朕打算恢复你的妃位。”
沈若汐嘴里含糊不清,她吃小黄鱼,都是从鱼尾开始进嘴,须臾就将炸到酥脆的鱼头,也咬了进去。巴掌大的脸蛋鼓了又鼓,原本精致清媚的面庞,显得可人至极,衬得一双潋滟桃花眼水朦朦的,乍一看,如纯傻女子。
可事实上……
此刻,尉迟胥内心的思绪,如千万根蜘蛛网交织,杂乱不堪。
沈若汐嘴里含糊不清:“哦?这怕是不太好吧?姜婉仪会生气的。”
【狗子一定没安好心。】
【一会色/诱我,一会又想利诱我?】
尉迟胥将小狐狸的心思窥探的一清二楚,终于没忍住,低喝:“沈若汐!”字字冷硬。
正打算啃酱肘子的沈若汐茫然极了:“嗯?嫔妾在呢,皇上。”
尉迟胥体内的气息仿佛戛然冻住。
这感觉,就宛若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他已经费力了,却没起到一丝作用。
沈若汐对上帝王的墨色冷眸,眨眨眼,然后,继续啃肘子。
【急了急了,他急了。】
【白月光不愧是白月光啊,就连提都不能提。】
【好一个痴情的狗子!】
【可是狗子终究是痴心错付啊!】
【大情种,没有好下场的。】
尉迟胥:“……”
他不过只是提及给她恢复位份,她何必这一番脑补!
帝王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些,尚未修炼到刀枪不入的境地,十九岁的男子,骨子里滋生了征服与好胜/欲。
他忽然意味不明的似笑非笑,像是苍狼舔了舔自己的獠牙。
“来人,朕要沐浴。”
一言至此,尉迟胥凝视着沈若汐,果然见她稍稍一滞,虽没有抬眸看他,但纤长睫羽扇了扇,像是出神了。
【洗澡就洗澡吧,非要来我这里洗。】
【算了,我不计较,狗子洗干净了,我也好下手。】
【不知道狗子能不能比得上“七次郎”。】
正起身的尉迟胥又僵住:“……”
七次郎是谁人?
她入宫跟之前到底认识什么哪些乱七八糟的男子?
不对……
以沈家父兄几人的性子,不可能让任何男子接近沈若汐。
她身上有太多秘密。
尉迟胥的眸底氤氲着层层看不明白的异色。这便径直离开圆桌,去了净房的方向,随即,他又听见沈若汐的暗自嘀咕声。
【大肘子,都是我一个人的了!】
尉迟胥:“……!”
***
沈若汐被迫咸鱼营业。
她争宠兴致缺缺,飞燕和白鹭却是一门心思盼着她早日恢复妃位。
飞燕和白鹭都是跟着“沈若汐”,在边陲长大,性子活泼奔放。
有什么样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从。
飞燕塞了一本不可描述图册给沈若汐,对她挤眉弄眼:“小姐,一会皇上来了,您可要把握机会,今晚过去,可能明日就能恢复妃位了。届时,咱们又能在宫里横行。”
白鹭点头附和:“是啊,小姐,您不是一直都想辗轧姜婉仪么?今晚是个争宠的大好时机。”
沈若汐:“……”
啊不,她不想在宫里横着走,她只想死的时候可以轻松一点。
剧本里有一个很大的错漏,按理说,沈家不可能指派这两个危险人物,陪同“沈若汐”入宫啊。
沈若汐翻开不可描述图册看了看,眸子顿时一亮,来了兴致,越看越起劲。
尉迟胥从净房过来时,就见沈若汐侧躺在秋香色被褥上,神色津津有味。帝王眸光扫向书册,顿时目光一滞,几乎是瞬间,耳根子烫了起来。
“沈若汐!”
被喊到名字的沈若汐茫然抬首,衣襟敞开稍许,香肩将露未露,恰好可以看见里面的玫红色兜衣系带。黑发、雪肌、红系带,形成三种极致的视觉对比。
琉璃宫灯下,浮光清浅迷离。
大抵,灯下看美人就是如此了吧。
沈若汐眨了眨雾蒙蒙的眸子:“皇上怎么了?”
【嚷嚷什么,我这不是在做热身准备了么?】
尉迟胥忽然侧过身,斜睨着沈若汐,见这女子没有一丝觉悟,他眼底神色仿佛逐渐染上了火焰,散发着深渊般的危险。
“你看够了么?”
沈若汐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叫做看够了?
任何事都需要反复历练尝试,才能精益求精呀。她这是在钻研!
两人四目相对,各怀心思。
这时,门外的汪直道了一句:“皇上,长秋宫派人传了消息过来,婉仪娘娘突然腹痛呢。”
闻言,沈若汐不禁嘀咕:【腹痛宣御医呀,狗子又不会治病。】
尉迟胥:“……”
此刻,年轻帝王眸色深沉,明明是俊美无俦的五官,却自带一股凛冽气场,依旧斜睨沈若汐,嗓音冷沉而低哑:“朕去看看姜婉仪,你今晚早些歇下,不必等朕。”
沈若汐一脸埋怨:“我就知道,皇上心里只有姜玥!”
【噗嗤——太好了!我可不想晚上干活。】
干活……
尉迟胥胸膛微微起伏,目光最后凝视了一眼沈若汐,这才拂袖转身离开,头也没回,唯留下一阵淡淡的沁人冷松香。
沈若汐也不亲自起身相送。
她半点不想在渣帝面前留下好印象。
她是沈家女,沈家又战功赫赫,拥兵自重,沈家倒霉是迟早的事。所以,沈若汐不会白费那个功夫。
可飞燕和白鹭却是急煞了。
“小姐,您怎么还有心思看话本?皇上都被姜婉仪给截胡了!”
“什么时候不腹痛,非要挑在这个时辰,姜婉仪就是故意的!”
“小姐能忍,奴婢不能忍!”
沈若汐茫然四顾:“……”
她还不够积极向上?
明知自己迟早要炮灰,她还积极配合演戏,炮灰也有炮灰的职业素养。
姜玥是渣帝的心中白月光,整个后宫的嫔妃加起来,都不及姜玥一分一毫,她拿什么去争。
再说……
话本真的比渣帝香啊。
渣帝的杀伤力,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承受住的。
剧本里虽没有直接描述渣帝如何在榻上翻云覆雨,但对渣帝的描写,都是禁/欲/闷骚,这种人一般少言寡语,一言不合就闷头干大事,据说那方面通常能够彻夜勤勉。
她懒啊!
***
尉迟胥刚离开未央宫,忽然很想打喷嚏,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年轻帝王步履如风,从侧面去看,萧挺有型,似有一股煞气。
汪直与几名立侍,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尉迟胥于宫道上,突然止步:“去通知兰逾白,让他派人调查清楚沈若汐入宫之前,曾与哪些男子接触过。不可有任何遗漏。”
京都世家子弟之中,尉迟胥并不记得有一位叫做“七郎”的人。
他记忆力惊人,理应不会记错。
汪直不明所以,但对上帝王凛冽的眸子,便知帝王不是开玩笑:“是、是!皇上!”
皇上怀疑沈美人入宫之前也有情郎?
这后宫嫔妃一个个当真……
皇上文武全才,天人之姿,怎就会摊上了这样的后宫?!
尉迟胥从未央宫出来,就直奔姜玥所居的长秋宫。
姜玥是婉仪的位份,她位居主宫,安美人则在长秋宫的副殿。
帝王一到,先是安美人迎了出来,今晚皇上能被姜婉仪唤过来,她也可能占着便宜,只盼着能得到帝王的垂怜。
“嫔妾恭迎皇上。”
安美人特意浓妆艳抹,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浓郁的熏香裹挟着夜风,扑面而来。尉迟胥呼吸一紧,下一瞬就屏住呼吸。
“嗯。”淡淡应了一声,便大步往主殿方向走去。
尉迟胥的五觉远高于常人,安美人身上厚重的香气,让他十分不适。他更是不喜贵女们常用的头油。
安美人僵在原地,转过身看向帝王高大挺拔的背影,揪紧了手中的帕子,心有不甘。她好不容易,才搬来姜婉仪的偏殿,想借助皇上对姜婉仪的宠爱,从而在帝王面前时常露脸。
可今晚,她还是没能让皇上多看她一眼!
哼!
姜婉仪最好是能隔三差五病上一回,如此,她能见到皇上的机会才能多起来。
姜玥当真腹痛难忍。
得知帝王过来,她忽又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
几日前,皇上因为她,而贬了沈若汐的位份,她还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嫔妾……给皇上请安。”姜玥拖着虚弱的身子,朝着帝王盈盈福身。美人身披薄纱睡裙,如绸缎一般的墨色长发及腰,柔弱到恰到好处,足可让天底下最心硬的男子,为之心生怜惜。
姜玥没听见动静,抬首望向面前高大伟岸的男子,见他如神祇一般立在自己面前,她恨不能匍匐在他的御靴之下,成为他最忠实的信徒。
“皇上,嫔妾没有大碍,让皇上操心了,是嫔妾的不是。”
尉迟胥眸色微眯:“为何不唤御医?朕又不会看病。”
姜玥:“……”
汪直很有眼力劲,立刻让小太监去请御医。
内殿浮香缭绕,尉迟胥落座之际,姜玥亲自侍奉帝王品茗,虽已身子不适,但姿态神色没有任何一出错处,她眉心轻蹙,站在那里,婷婷袅袅。
内殿气氛僵凝。
帝王始终不苟言笑,眉目冷沉,深邃眼眸之中,似藏着深不见底的千年古渊。
让姜玥完全猜不出帝王心思。
不多时,御医提着药箱火速赶来,给姜玥看诊过后,如实回禀帝王:“皇上,婉仪娘娘是误食了两种相克的吃食,导致腹中堵气了,饮下一碗消食汤,待明日即可痊愈。”
姜玥脸色一僵。
她素来少食,今晚也没吃几口,怎么就刚好吃了两种相克的东西?
尉迟胥从锦杌上起身,面无他色。
“一个女子,少食为妙。”
这下,姜玥脸色瞬间涨红:“皇上……嫔妾……知道了。”
尉迟胥没有久留,交代了一句,这便离开了长秋宫。
姜玥与安美人都没有截胡成功。
因着未央宫离着帝王的寝宫最近,故此,尉迟胥今晚虽回了寝宫,后宫众嫔妃却以为,帝王又去了沈若汐那边。
作者有话要说:尉迟胥:朕不是郎中,不会治病,下次谁生病,也别喊朕!
沈若汐:腿疼~
尉迟胥:朕来了~
后宫嫔妃:-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