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楷被关星罗架住胳膊也不生气,反而一脸得意，要说出昨天的事。
江策连忙抢先说：“没什么，我放学的时候遇到一些小混混,是乔楷帮我脱困。”
他说得半真半假,好在乔楷没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方,见江策不愿意坦白，顺着他的话说：“就是这样,哥那天是不是很威武。”
江策硬着头皮点点头。
乔楷收回胳膊,冲江策扬起下巴：“那走呗,省得那些人又来,我送你回家。”
江策对乔楷再次刮目相看,其实校霸除了傻一点,人还挺好的。
关星罗同样收回手，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然后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
他先是询问江策：“需不需要报警？”
江策摇头。
然后关星罗又对乔楷说：“谢谢你照顾江策。”
乔楷点头,感觉有点不对劲，关星罗怎么跟江策的家长似的，仿佛在说“我家江策给你添麻烦了”。
乔楷说什么都要送江策回家，关星罗为了江策的安全，没有反对，于是三个人一起往前走，江策夹在中间,画面有点诡异。
到了平时分别的路口,关星罗还不放心，对江策说：“有什么事跟我打电话。”
江策乖巧地说：“好。”
关星罗当着乔楷的面,摸摸他的头发,忧愁地说：“如果我能送你就好了。”
江策知道关星罗的爷爷管得严,说：“真没什么事，反正我穷，穷人什么都不怕。”
关星罗笑笑，坐上关家来接他的车。
乔楷等着关家的车彻底离开，才把憋着的那声“卧槽”说出来：“迈巴赫啊，真他妈有钱。”
江策看了他一眼，告诫他：“你不要对外宣扬，关星罗很低调的。”
乔楷忍不住说：“他那么有钱，你找他借呗，总比在外面借高利贷好。”
江策小声说：“你不懂。”
江家的借款不止一笔，是从江爸爸出事开始，一环接一环欠下的。
不管是亲戚朋友还是银行都借过了，最后搞得所有亲戚对他们避如蛇蝎，银行也不再房贷。
可病要治，欠薪要还，当时还是找了一个熟人做中间人，借了一笔贷款。
利率比银行高，但还算在能承受的范围内，所以曲兰大意了，多年以后以为能跟上次一样。
以前是看在江爸爸的份上，可江爸爸去世这么久，熟人的关系也淡了，那家贷款公司越做越大，心也变黑了，开始盘算怎么压榨曲兰。
曲兰那里玩得过人家，最后借新还旧，要还的利息比本金还多。
这种情况，找谁都没用。
即使关星罗坐迈巴赫，但那是人家家里的钱，要是关爷爷知道孙子跟老赖家的孩子来往，肯定会让他们绝交。
江策叹口气。
乔楷见他低落，说：“其实我家也有点小钱。”
江策没精神地说：“知道。”
没钱怎么能借读，据说乔楷家是暴发户，给学校赞助了一笔钱，才把乔楷塞进来。
乔楷抓抓头发：“但是我老爹对我超级抠，不给我钱花。”
江策心想，可以理解，乔楷这样的，要是再多给钱，怕是能上天。
“所以，我也没钱借你。”乔楷说。
江策再次正眼看这位校霸，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是真心实意地想帮自己解决问题。
乔楷真的很仗义，不愧是能记住所有小弟名字的男人。
江策笑了笑，说：“天无绝人之路，总能想到办法。”
刚才江策一直有些萎靡，眉眼低垂，眼眸里透露着倦意。
现在他突然笑了，就像迷雾散去，露出洁白的月亮，让乔楷惊艳了一下。
原来江策放下戒备，与人交心这么温和客气，笑起来也好看，不像之前对他总没好脸色，说话还很不耐烦。
替江策打那一架，被老爹暴揍也值了。
长得好看，成绩又好的江策，如果能从关星罗那里挖过来，给他当军师就好了。
乔楷心念一动，问江策：“你会打游戏吗？”
江策平静地说：“不会。”
应该说，上辈子还玩一玩，这辈子没有钱，手机很破，根本带不动手游。
乔楷失望地说：“当游戏代练很赚，玩得好，一小时上百轻轻松松。”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说，乔楷不停地给江策出主意，想笼络人心，虽然乔楷的想法大部分不靠谱，江策依旧耐心地回应。
不知不觉走到江策家的楼底下，乔楷惊讶地说：“你这不是可以走回来吗，怎么每天骑车？”
江策回答：“因为可以节约时间，多学一会。”
乔楷：“……”学霸的世界他不懂。
乔楷一直把江策送到家门口，江策招呼他进屋休息，乔楷摇头，说小弟还在等他。
江策想了想，让乔楷稍等，转身进了屋，拿出一本笔记递到乔楷面前。
“我也没别的拿得出手的，只能用这个感谢你。”江策说着，他甚至连餐饭都请不起，“这是我整理的笔记，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乔楷：“……”
江策认真地望着乔楷，眼睛里有着“望子成龙”式的期盼。
乔楷无语地接下笔记。
江策这才开心地笑了。
熟悉的恍惚感又来了，乔楷想，似乎曾经有一个人用同样的方式把书本递给他。
*
送走乔楷，江策谨慎地把门反锁。
曲兰早上出门的时候说，今天会去找家政公司申请提前领这个月的薪水，然后给借贷公司打过去，让他们再宽限一段时间。
江策在家里做饭的时候，收到曲兰的消息，说事情办成了，终于松口气。
至少能再拖半个月。
但他还是要做些什么，减轻曲兰的压力。
刚才乔楷的话提醒了他，他可以经营一些线上的生意。
他不能当游戏代练，但可以做别的。
江策在学校留言板上发布了一条消息，说他开了一家线上自习室，有需要的同学可以进群参加。
所谓的线上自习室，就是开一个视频会议，把人拉进来，每个人直播自己的学习界面，营造出自习室的氛围。
江策则是监督自习室里的人不偷懒不摸鱼，认真学习提高效率。
这样就像在真正的教室里学习一样，有人陪着，还有人监督。
当然加入自习室要收费，江策的定价是一星期十块钱，每天晚上八点准时开始自习，十点结束。
他试着发布消息，真有人进群想试试。
江策当天就用手机开了会议室，进行自习室的试运营。
没想到效果不错，大家聚在一起通过视频做作业，学习效率直线上升。
既然是收费，江策肯定会提供服务，比如学习打卡，开小差的时候私聊提醒，记录学习进度，他还能给学生们答疑解惑。
一晚上下来，自习室的几个学生很满意，当场就交了一个星期的钱。
最后，江策收了一百多块。
他很高兴。
一方面是因为他赚到了钱，这个星期的生活费有着落了，另一方面是他喜欢这种方式。
他喜欢劝学。
他知道劝学太厉害，别人会很烦，但开自习室就没这个顾忌了，他想怎么劝就怎么劝。
江策的赚钱生涯有了一个好的开端，至少有饭菜钱了，但家里的债务依旧是一座大山，压在他和曲兰身上。
江策研究过，如果利息能少点，他们能轻松很多，靠曲兰打工也能慢慢覆盖欠款，直到他上大学。
但借贷公司的利息太高了，而且有违约金和滞纳金，环环相扣，每拖一天，需要还的钱更多。
江策越了解越生气，他思来想去，拿着曲兰的贷款材料去报警，警察说这种公司不是诈骗集团，没到刑事案件的地步，如果有纠纷，建议民事起诉。
江策失望地回家。
先不说官司能不能打赢，光诉讼的费用他们就凑不出来。
希望破灭，眼见着只能卖房子了。
江策这段时间晚上管理自习室，心里还要想着家里的债务，白天精神也不好，经常望着一个地方发呆。
他坐在教室里，沉默地刷题，冷不防接到隔壁的纸条。
周寰问他：“你最近怎么了？”
江策打起精神，回复：“没什么，晚上在赚外快，有些累。”
周寰知道他缺钱，也知道他开线上自习室的事，实际上周围的同学都收到消息，很多人慕名去参加。
周寰也报了名，给江策转了钱，但他晚上要篮球训练，经常赶不上自习开始，江策又把钱退给他了。
周寰隐隐察觉江策不是因为赚外快心累，还有别的事困扰着他，但江策怎么也不说，周寰只能劝他别太累。
江策笑笑，接受周寰的好意，依旧不肯透露他的心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关星罗都会故意多点菜，让江策吃饱，照理来说江策应该不再饿肚子，可这几天，他肉眼可见地更瘦了。
关星罗坐在江策对面，将他的沉默与憔悴看在眼里。
吃完饭后，两个人沿着操场往回走，关星罗说：“我们别急着回去，散散步吧。”
江策有点心不在焉，没听清关星罗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点头。
关星罗领着江策走到操场侧面人少的地方，江策低着头慢吞吞地走，心事重重。
他突然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托了起来。
江策惊慌地抬眼，看到关星罗握住他的肩膀，把他架起来放到操场旁边的栏杆上坐好。
关星罗扶住江策的手臂，与他靠得很近，整个身体笼罩着江策，低下头，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今天的关星罗又没有笑，漆黑的眼睛看过来，语气失去平时的温和，变得有些强硬。
江策看着关星罗深黑的眼睛，压抑许久的委屈翻涌上来，他终于忍不住，慢慢低下头，靠在关星罗的侧颈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