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策过了几秒才想起,这不是校霸乔楷吗。
他一言难尽地望着乔楷，这人消失了这么长时间，怎么现在冒出来。
冒出来就算了,找他做什么。
江策自从考了年级第一，硬气许多，不怕乔楷揍他。
他直接问：“找我干嘛？”
乔楷上下打量江策,说：“你这个小喽啰,嗓门还挺大。”他哼了一声，“分数越高,嗓门越大。”
江策没想到乔楷会知道他的分数,他还以为乔楷完全不关心考试成绩,连试卷都不看。
江策说：“那是，全年级我嗓门最大。”
乔楷望着他，目光游移,含糊地说了一句：“还不错嘛,考了第一,挺厉害的。”
这位大哥，考试都考完十几天了,现在跑来夸他厉害。
江策看了看远处的教室,说：“你再不说正事我就走了，马上要上课了。”
乔楷拦住他，清了清嗓子：“就,还是那个事,你应该知道我在找人。”
江策彻底风中凌乱了。
这人居然还没认出他,过了这么多天还在找他。
而且这种事不是应该去找关星罗打听吗。
乔楷的所作所为让江策很无语,这人怎么总是慢半拍,人家宋朝闻和周寰昨天跟关星罗一起玩密室,已经到外太空了，而他还在大气层。
不，乔楷是还站在地面，一点都没起飞。
江策顿时觉得校霸又傻又可怜。
他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乔楷，说：“我不知道你在找谁，也没兴趣知道。“
“你这个臭小子！”乔楷从没有这么被人鄙视过，江策的眼神让他火冒三丈，但他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说，“我知道你知道，关星罗也知道。”
江策不屑地说：“什么知道不知道的，要上课了。”
乔楷堵在江策面前，死活不让他走，眼睛凶巴巴地瞪着，有点吓人。
江策警告他：“你要是动手，我就喊人了。”
乔楷说：“你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
江策：“……”破喉咙破喉咙！
江策实在受不了这种傻子一般的对话，转身要走，这时候乔楷突然说：“我把那些书看了。”
江策定住，问：“什么？”
乔楷从身上摸出几本书，摆在江策面前让他看。
《学习的魅力》《如何成为一个正直的人》《小学生提高学习兴趣五十题》。
好熟悉的书名，这不是他用十块理发钱买的书吗？
“臭小子送我的三本书，我都看了。”乔楷拿着书本，支支吾吾，颇有些不自在。
江策震惊了。
这人消失这么多天，不会就是在看书吧？
江策低下头，望着那三本书，说：“所以，你的学习兴趣提高了吗？”
乔楷有点恍惚：“我也不知道，看完之后脑子晕乎乎的。”
江策了然：“对于你来说太难了吧。”
乔楷猛地反应过来，恼火地说：“说什么呢，这是小学生看的，对于我来说太简单了。”
江策心里一点也不信。
“反正你告诉那个人，我把书看完了，让他出来见我。”乔楷越说越害臊，再次瞪了江策一眼，转身埋头走了。
江策带着七分好笑三分震撼踩着铃声回到教室。
趁老师还没来，关星罗扭头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江策好笑地说：“在半路碰到了乔楷。”
关星罗顿了顿，问：“乔楷是谁？”
江策：“……”
惨淡啊，校霸，万人迷彻底把你忘了。
一想到乔楷消失是闷头看书去了，他又觉得校霸也不是没有救。
本来他不想再掺和关星罗的感情，但乔楷实在好笑到有点惨了，他忍不住提示一下：“就那个校霸。”
关星罗想起来了，神情一凛，问：“他找你茬了吗？”
江策摇摇头：“没有，只是碰到。”
关星罗这才放心，这时候老师来了，正式上课，他转身回去。
乔楷将那三本书看完了，倒是出乎江策的预料，他开始思考，要不要继续用书籍让乔楷改邪归正。
但转念一想，乔楷到现在还没认出他，又觉得买书不值得。
他只是随便想想，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几天曲兰几乎不着家，没人给江策做饭，江策扒拉着手里的钱，叹了口气。
他中午靠关星罗救济，倒是能吃饱，晚上饿一餐也没事，只是曲兰怎么办。
曲兰在外面肯定不会好好吃东西，要是回来还是没饭吃，她的身体肯定扛不住。
江策要去菜场买菜，但是曲兰已经很久没给他零花钱了，他的存款眼见着要告罄，很快连晚上的打折菜都买不起了。
他带着最后一点钱，骑车去往菜市场。
江策一边在菜场捡一些边角余料，一边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说起来，曲兰勤劳肯干，不至于家里穷成这个样子，主要还是因为有负债。
说起这个债务，情况有些复杂。
原主小时候曾经有过衣食无忧的日子，甚至因为原主父亲当包工头还有点小钱。
可是好景不长，原主父亲被人忽悠，遇到了诈骗，手里的项目款和底下工人的工资全没了，家里把所有的钱拿出来补偿甲方，才让江爸爸免于被起诉。
江爸爸还想着东山再起，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在此时得了绝症。
家里没钱治病，曲兰只能四处借钱，最后花了很多治疗费，还是没能留住江爸爸。
经过这些事，家里的亲戚因为借钱也疏远了，原来的房子也卖掉了，幸好还有一套爷爷奶奶留下的老房子，只剩曲兰与原主孤儿寡母，背着一屁股债。
当初江爸爸除了欠项目款，还拖欠着底下工人的工资，那些工人和家属闹上门来，曲兰拼命打工，咬牙先还了这笔钱，然后才去还医药费，这么多年利滚利，凭借曲兰的薪水，债务根本还不完。
好在曲兰勤劳，可以勉强负担每个月最低的还款额并且供儿子上学。
这种日子，看似平衡，实际上像脚踩钢丝，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要跌进万丈深渊。
比如这段时间，江策发现曲兰的压力变大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策蹲在地上挑着摊子上的茄子，晚上剩下的蔬菜不是烂叶子就是坑坑洼洼。
江策最近经常来，摊主都认得他了，说：“十块钱，你把这些都拿走呗。”
江策笑笑，说：“要不了这么多，拿两根就行了。”
摊主小声抱怨：“本来就是最后剩的搭着一起卖，还挑挑拣拣。”
江策当做没听到，捡了两根伤痕最少的茄子带走。
他在菜场里逛了一圈，挑挑拣拣买一些便宜菜，除开那些抱怨的，也有好人，直接把剩下的菜搭着送给他。
江策把收获装在塑料袋里，骑着共享单车回家。
他刚骑了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喊他。
“江策！”
江策捏了刹车，停下来转头一看，居然是乔楷。
乔楷领着他的一群小弟，晚上不回家，在马路上晃悠。乔楷的手里还夹着一支烟，装模作样地靠在电线杆子上吞云吐雾。
江策因为乔楷看书而积累的一点点改观，在看到他抽烟的时候，立刻荡然无存。
乔楷这种人，有个专有名词，叫街溜子。
江策不想理会，踩着单车要继续往前，乔楷身边的小弟见了，以为这人在挑衅老大的权威，拦住他不让他走。
甚至有人上手，想把江策从车上拉下来。
乔楷制止了自己的小弟，走上前，问：“你大晚上的到处晃悠干嘛？”
江策无语，这人怎么还盘问起他了。
江策说：“这街上只准你晃悠，不准我也来啊。”
乔楷瞪他：“嘿，你这小子，口气越来越嚣张了。”
乔楷身边的小弟撸起袖子想替老大教育江策，再次被乔楷拦下。
乔楷扬着下巴问：“你跟那个人说了吗？”他的声音含含糊糊，“就，书的事……”
江策知道他是怕在小弟面前丢了面子，笑了笑，说：“我又没答应帮你问，是你自己一厢情愿。”
乔楷“啧”了一声。
江策以为他忍不住要开揍了，扶住龙头的手下意识一紧。
谁知乔楷没有动手，而是顺着他的动作看向他的共享单车。
江策心想，完了，乔楷会不会通过共享单车发现自己和他要找的是同一个人。
结果乔楷问：“你怎么还买菜？”
江策：“……”
是他高估校霸了。
江策说：“买菜当然是为了做饭。”
乔楷有点惊讶：“你会做饭？”
这什么小学生傻叉对话，他不会做饭买菜干嘛，江策耐着性子说：“要是没什么事我回去了，晚饭还没做。”
乔楷把他喊住：“既然没吃饭，一起呗，我们刚要去撸串。”
这下轮到旁边的小弟惊讶了，老大居然邀请这个寒酸小子参加他们的聚餐。
江策也想不通乔楷出于什么目的邀请他，他担心是鸿门宴，摆摆手拒绝：“算了，我怕吃了拉肚子，我走了。”
说完，他赶紧骑上车溜走。
这回乔楷没有拦他，看着他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小弟不解，问：“老大，为什么对这个小子这么客气？”
乔楷横了小弟一眼，说：“你不懂，他是年级第一。”
“牛批，看不出来啊。”
可牛批归牛批，成绩好的学生跟他们是两个世界，为什么非要凑在一起。
乔楷深沉地说：“我们的队伍需要一个军师。”
小弟：“……”
有时候他也搞不懂老大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小弟跟随自家老大望着江策离去的方向，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小子……看着有点眼熟啊。
*
江策带着蔬菜在路上飞驰，他得赶紧回家。
说来也奇怪，之前乔楷像消失了一样，这两天又不间断地冒出来。
谁知道他抽什么疯。
江策骑车到家附近，把车停好，拎着菜往门栋走。
这个房子还是原主爷爷奶奶留下的，房龄又老，面积又小，可再困难的时候，曲兰都没想把房子卖掉。
江策认为曲兰的这个决定是对的，人不管怎样都要有个窝。
只是这个窝太破旧了，门口连路灯都没有，漆黑一片。
走多了不用灯，江策轻车熟路，他刚进门栋里的时候，有两个人迎面走来，在狭窄的通道与他擦身而过。
“今天没在家啊，晦气。”
“你们太客气了，要我说，不在家正好，冲进去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看那破门板就知道，能有什么值钱的，下次再来吧，先礼后兵嘛。”
两个人哑着嗓子说话，明显是抽烟过多的声音。
江策转过身，看着两人魁梧的背影，皱起眉头。
*
关星罗吃完饭回到房间，明天关宗誉的老友会来家里造访，家政正在对宅子进行临时打扫，住家阿姨让他回房做作业，等家政工离开后再出来。
关星罗坐在宽大的书桌边，没有急着写作业，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两个骰子，放在手里把玩。
骰子在他的手指间翻飞，像跳跃的宝石。
过了一会，他玩腻了，终于把作业本拿出来，翻开，将骰子往本子上一丢。
骰子咕噜噜翻滚，继而停下，随机显示出两个数字。
“四和五，那这题的答案就四十五吧。”关星罗随意地说。
选择题只用一个骰子，1是A，2是B，3C4D，如果投出5和6，就再来一遍。
计算题两个骰子随便扔，扔到多少答案就是多少。
数学作业被关星罗玩成游戏，很快就做完了，语文英语就麻烦点，需要他耐着性子自己填写。
总体来说，他做作业的速度很快，做完以后就开始玩手机。
玩了一会有点渴，关星罗站起身，准备下楼到厨房的冰箱里拿饮料。
他走到走廊里，发现家政人员还没离开。
*
曲兰正在把厚重的窗帘打包，待会装进货车，到时候与其他东西一起清洗除尘。
今天关家临时要求家政服务，公司立刻召集人手，曲兰连忙报名赶过来。
曲兰知道儿子跟关家的大少爷是同学，那位少爷经常照顾他们家小策。
她每次都尽量避免跟关星罗撞见，怕儿子面对同学时会尴尬。
但曲兰每次都抢着来关家做事，单纯是因为他们给的钱多。
她认真地干活，汗水从额头渗出来，悄悄地捂在帽子里。
他们不能给雇主留下大汗淋漓不洁净的印象。
曲兰将窗帘打包好，直起腰，因为猛地起身眼前黑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身体，竭尽全力让自己不倒下去。
过了一会，曲兰缓过来，擦了擦汗，想去进行下一项工作。
她转过身，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人，吓了她一跳。
关家的大少爷站在她后面，用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她。
曲兰惊讶中不知道怎么应对，讷讷地无法言语。
关星罗把手里的橙汁递给她，说：“阿姨，喝点水，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