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章 孝怨石

“许舒,出来说话。”

居中的斗篷客干脆撤掉斗篷,露出一张满是风霜的脸来,不是宋永钟又是何人?

“宋县,久违了。”

许舒从西侧崖壁,腾空而上,恰时,一抹晨曦从厚重的云层中喷涌而出。

“久违?前后分别不过一夜,何谈久违?”

“宋县一人双面,今日一面,昨日又一面,面面影依稀,自然称得上久违?”

许舒踏上小龙岗,阔步朝宋永钟行来。

宋永钟微眯着眼睛,他左右的两名斗篷客皆悚然而立,显然在全神戒备。

“许大人是如何识破的?”

“识破什么?”

“宝物都得去了,许兄又何必装傻?”

“你说这个?”

许舒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石块,石块呈暖白色,并不规则,棱角不少,散发着蒙蒙光亮。

一见此物,宋永钟和两名斗篷客的呼吸,同转急促。

“七载谋划,宋县当真有耐心,这意境石,总该有个名目,宋县说叫什么合适?”

许舒高声问道。

他掌中的白色石块,真是一块意境石。

他第一次接触能存储意境的物体,还是在联合会的拍卖会上。

彼时,拍卖会便出售过一块熔炼了岷山山水之意的罗盘状物体,号为岷山意境盘。

只因售价太过惊人,许舒未能入手。

他发现这块意境石的存在,说偶然也是必然。

他初踏小龙岗,便察觉到此处有异。

他不知道这种诡异的感觉为何会发生,他只能跟着感觉在小龙岗上转悠。

当他转到宋永钟等人此刻所立之地时,一种缥缈的意境开始侵袭灵台。

霎时,许舒想到了《异物集》上关于意境物的描述。

而也修出了剑意,对意境物天然有着敏锐地感触,他断定这小龙岗上必定藏着岷山意境盘之类的存在。

这突兀而出的意境物,不免让许舒起了联想。

怎么恰好就在这争坟所在,出现了意境物,当真是巧合么?

此念一动,许舒不可避免地往下探询。

故而在破掉争坟案后,他明面上是远走高飞,实则是悄然返回市里,调阅和争坟案相关的所有卷宗。

争坟案的资料,许舒在诸剑山领受任务时,已经得到了。

但市里的卷宗,却远比他得到的资料要全面得多。

资料一全,再联系到意境物的存在,很多蛛丝马迹立时成了环环相扣的线索。

稍加捋顺,整个案子的全貌,便彻底摆在许舒眼前。

许舒把玩着石块道,“其实并不存在什么争坟案,不过是宋县需要一个由头,一个搅动民气、滋扰民愿的放大器。

七载争坟,民意滔滔,数县不靖,宋县为的不过是让这浩浩民怨,滋养这块意境物。

一开始,我是真没往宋县身上联想,直到我回到市里,翻看卷宗。

惊讶地发现,好几次上面审理此案,你宋县的态势,时而偏尤宪超,时而偏尤炳军。

按道理说,全天下,也没人能比宋县更乐意了结这桩争坟案。

偏偏宋县的倾向性,在不停摇摆,便好像你宋县根本不希望这桩案子了结一般。

所以,我试着重新梳理此案。

应该是七年前,或者八年前的一天。

宋县偶过小龙岗,感应到此间有诡异意念流溢,发现此意境物。

对了,辨阴士天生灵识敏锐,最能察辨意念物存在。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宋县应当是辨阴士吧……”

宋永钟大方地点点头,“昔年,我偶入卧龙岗,敏锐地捕捉到一缕愁怨意境,多日盘桓、理析,发现这意境的起因是一怨魂引发。

怨魂因藏于小龙岗,无后人祭奠,而生忧怨,机缘巧合,忧怨凝聚,生成意境。

只是当时的意境不甚明晰,所以……”

许舒接道,“所以宋县便心生一计,制造这争坟案,扩大影响,引民怨滋养意境。

而恰逢雍城大水,百姓流离,给了宋县机会。”

“此话怎讲?”

“荒坟中埋的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场大水过后,哪家被族灭。

哪家被族灭,荒坟中埋的便是哪家的祖先。

同样,族灭的是尤家,便会冒出尤宪超和尤炳军。

族灭的赵家,便会冒出赵宪超和赵炳军。

毕竟,宋县身为雍城县令,编造几个户籍资料,还不是手拿把攥。

有了尤宪超和尤炳军,宋县再全面控盘,制造争坟案,扩大影响,以此来滋养……对了,宋县,这意境石,你觉得到底叫个什么名目为好。”

宋永钟沉声道,“争坟案,归根结底,以孝字为基,此意境石的情绪主基调是怨气,我称之为孝怨石。”

“孝怨石,好名字。二位尤兄,还捂着斗篷,不嫌热么?”

许舒含笑问道。

两位斗篷客不再掩藏,同时扯下篷帽,露出真容,正是尤宪超和尤炳军。

“姓许的,你到底是体士还是辨阴士?”

尤炳军冷声道,“当时在坟上,你到底对我用的什么邪法。”

许舒是体士,尤炳军已经送宋永钟处得到了答案,但他不信。

彼时在坟前,许舒要二尤祭奠祖先,尤宪超嚎啕大哭,尤炳军已看出许舒用意,本想拼着挤出两滴眼泪,也要做一场戏。

没想到,许舒身上忽然迸发处强烈杀机,死死牵制着他,让他心神不宁,想哭也哭不出来。

以至于,这场争坟的大戏,不得不强行剧终。

这也是为何,当刘县丞和曹社长议论许舒的方法有漏洞时,宋永钟会悠悠感叹“不管是何种情况,许大人总会有后手。”

当时,宋永钟就看出尤炳军被许舒用气机压迫,作声不得。

所以,争坟案,从一开始就被许舒前面把控,结局注定。

而在尤炳军看来,只有强大的辨阴士阴魂壮大到极致后,才能释放出如此强大的气机压迫。

他不信许舒是资料上显示的体士。

“体士也好,辨阴士也罢,事已至此,都不重要,许大人,你划个道吧。”

宋永钟将旱烟袋塞回腰间,沉声说道。

“划道什么的,就免了吧,不管怎样,这一场架是免不了的。废话就不说了,三位一块儿上吧。”

许舒收了孝怨石,阔步迎着三人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