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楚楚率先上前,含羞带怯地瞅着心上人,娇滴滴开口:“殿下,今日是我生辰。”
“本王来的匆忙,若何姑娘不嫌弃,不如收下这白玉杯,算是本王的贺礼。”顾长安从身旁小厮手中取过一个匣子,递给眼前人。
“哎呀,多谢殿下,这太贵重了。”何楚楚受宠若惊,双颊变得粉红一片。
眼见景王有备而来,显然不是他口中说的恰巧碰上,何楚楚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幻想景王是特意为她而来。她父亲的官位并不高,若是商议政事,也应当是她的父亲拜访景王府才对,怎么可能让堂堂景王纡尊降贵来他们府邸?
今日是她生辰,景王又恰巧携礼而来,这不是对她有意是什么?
越想越欣喜,她翘起唇角,挺直腰板捧着装着白玉杯的匣子,享受着被贵女官眷们羡慕的目光。
顾长安抬眸望向席座,在寻到一抹茜色倩影后停住了留连的视线。
二人视线相汇。
其他人或许不明真相,可元筱再清楚不过,顾长安分明是故意的,制造偶然的巧遇,再与她故作亲近,事后找人把流言散播出去,传得满金陵城都是她的流言。
没想到打发了红珠,还是摆脱不了这个阴险的男人。
真是晦气,早知今日不该来此地。
此地不宜久留,元筱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便面无表情转身离席,一丝留恋都不曾有。
趁着何楚楚现在缠住景王,她走得越远越好,省得被狗皮膏药粘上,徒惹一身麻烦。步伐越来越快,身后的青荷追都追不上,就在她即将出府之际,一双手突然扯住了她的手臂。
好痛。
她怒而回首,与景王顾长安含笑的眼睛撞个正着。
“元姐姐,你跑什么?”
他语调温文尔雅,若不是见过他畜生的一面,还真会被这单纯的假象所蒙蔽。
泼天的恨意几乎将人淹没,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掐住道道红痕。恨不得立刻就给眼前人一刀解恨,她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稳住,不能自乱阵脚。
待心情平复,元筱迅速甩开他的手,冷然道:“景王殿下请自重,我是你兄嫂。”
“元姐姐与三哥成亲后就要与我生分了不成?”顾长安眼睛微眯,眼底酝酿情意,“你这样我会伤心的。”
“景王殿下慎言。”
她凝视着对方温和的脸庞,前世的记忆翻涌而来,从未想过有一天,这张令她朝思暮想的清俊容颜会让人作呕。
就是这副情真意切的作态,骗的她枉送性命。
元筱强忍住心头恨意,往后撤了半步,与男人保持距离,仿佛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顾长安不是迟钝之人,自然看出眼前的少女在刻意躲他,甚至……想离他远一点。脱离掌控的不悦感充斥心头,他定睛凝视少女,想要看出些端倪。
她仍旧喜欢穿艳丽的衣裳,张扬明媚,浓烈多彩,只是看向他的眼神中少了从前的恋慕,多了许多令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不该如此。
她看向他的眼神不该如此冷漠。
不过成亲几日,难不成顾长策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元筱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改变心意?
一定是哪里出了纰漏。
蛰伏已久的阴暗心思瞬间拔地而起,他再度逼近半步,试图找出元筱发生改变的原因。
“元姐姐,是不是三哥对你做了什么?若是他强迫于你,你就告诉我啊,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着急蹙起的眉头,紧张的神色,如此精湛的演技,堪比戏台子上最出色的伶官。看似担忧,实则是在给她灌输顾长策绝非良人的理念。
早已得知对方真面目的元筱心底忍不住冷笑,从前真是傻啊,竟看不出他的图谋不轨。
少顷。
“景王殿下,你是在给自己的亲兄长泼脏水吗?”她厉声驳斥,秀眉倒竖。
疾言厉色的反问使顾长安一怔,从相识以来,这是元筱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口吻对他讲话,并且言语中维护的那个人,是他最恨的亲哥哥。
这个女人居然敢为了顾长策质问他。
顾长安温煦的表情染上阴霾,他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年他年岁尚小,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偏偏有个顾长策处处高他一头,父皇夸赞他时永远带着欣慰的目光。而父皇对他除了宠爱,再没有别的东西。
他不需要无用的疼爱,要的是万众瞩目的地位与权势。
后来他听闻那个好哥哥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元大将军的嫡女元筱。
从小到大,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顾长策多看一眼,世间竟有女子能入顾长策的眼?得知消息以后,他就特意去看了传闻中的元家大小姐一眼。
春风浸薄衫,少女站在桃花树下言笑晏晏,头顶嫣红花瓣落在双髻、香肩、指畔,点缀成瑰丽的春日盛景。
是个美人。
万万没想到,顾长策也是个看重皮囊的俗人。
原本只是想嘲讽一番,后来又想到元筱的身份,元大将军的嫡女,据说在家里十分受宠,倘若真的嫁进燕王府……那顾长策入主东宫的胜算便又多一分。
再多的朝堂助力也比不上朝廷重将的兵权。
望着桃花树下少女单纯的眼眸,一个计划逐渐在顾长安心中成形。
他要得到这个女人。
在顾长安回想往事的间隙,元筱欲抽身走人,才迈出半步就再度被男人强行握住手腕,他摆出伤心欲绝的神情:“元姐姐,你怎么能如此误会我?”
“放开我家王妃!”
一个娇小的身影不知从哪儿窜了上来,身形单薄的黄鹂推了纠缠不放的景王一把,把她的手腕从男人手中解脱出来。
黄鹂个头小小的,仰着脑袋护在元筱身前。
这丫头力气还不小,元筱讶异不已。
被推得一个踉跄的景王面子上挂不住,敛声道:“元姐姐,你身边的婢女太过没规矩。”
黄鹂丝毫不怕他,冷冰冰道:“奴婢只是护主心切,望景王殿下恕罪。”
“你!”
元筱怕黄鹂口无遮拦真的顶撞景王,连忙把她拽至身旁道:“你这半天去哪儿了?”
黄鹂委委屈屈拿出一个荷包塞进她手里:“王妃走的匆忙,连荷包掉了都不知道。”
荷包已然落了一层灰,元筱忙不迭拍了拍上面的尘灰,眼底一阵心疼,好不容易绣的,差点给丢了。
果然遇到顾长安就没好事。
元筱视若珍宝地收回荷包,一举一动落在顾长安眼中,他眼珠微动,勾起唇角,长臂一伸从她手里把小小的荷包夺至掌心。
他攥着柔软的荷包,口中溢出轻笑:“原来元姐姐还会针线,莫不是送我的?”
……
燕王府,前廊。
草木葳蕤,蝉鸣寥寥。
顾长策下朝回府,询问府内仆人王妃是否归来,在得知元筱尚未归家后,沉思片刻,命人备车前往太仆府接人。
归鸿提醒道:“殿下,眼下不过晌午,王妃应当没那么快回来。”
“本王知晓。”他浅眸微垂,“她与何家姑娘向来不对付,本王怕她受委屈。”
归鸿没忍住笑出声:“殿下多虑了,咱家王妃可不是吃亏的性子,威武着呢。”
顾长策睨他一眼,归鸿立马闭嘴。
他家殿下总是把王妃当柔弱小姑娘护着,仿佛忘记了王妃在出嫁前是金陵城贵女中最骄矜的大小姐,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赐婚都敢撒泼打滚……
燕王殿下最不喜娇纵之人,偏偏对王妃破了戒。
归鸿默默祈祷,只希望他家殿下的心意不要被辜负才好。
半刻钟后,车马已备好,车厢内铺好柔软的坐垫,点上凝神缓气的熏香,一切安置妥帖。
“启程何太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