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课权灿与崔时野相安无事。
崔时野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坐到他旁边,私下忍不住关注她想分析出一点蛛丝马迹,却发现她好像真的由以前只图享受的大小姐变成热爱学习的好学生了。
每堂课都听的很认真,还专门准备了不同颜色的笔记本,认真工整地记下老师在黑板上强调的重点。
次日的一堂数学课上,数学老师惊喜于权灿的专注,点名让她去黑板解题,崔时野看到她站在讲台前用清澈而愚蠢的目光盯着题目反复蹙眉。
半晌,在老师尴尬的解围声中,权灿重新在他身旁坐下。
再看她字迹工整的笔记,崔时野放心地埋头睡起觉来。
数学的挫败让权灿一整天都无精打采,放学时江慕礼来教室接她,才想起晚上还有一场给裴东曜举办的送别聚会。
江慕礼替她拎起书包,另一只手自然牵住她,对周围投射来的目光毫不在意。
“心情不好吗?”他问。
权灿任他牵着往学校外走,“没有,只是有点累了。”
“那我们过去坐一会就送你回家?”
她去是想见见吴思妍,“你们聚就好,别因为我扫兴。”
江慕礼牵着她的手一紧,侧目看过来。权灿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她的发质很好,柔顺及腰,发尾微卷,额前碎发随风摆动着,被她随手捋到耳后。
斜阳的灿灿金辉照在她俏丽的脸上,江慕礼再次意识到,他的未婚妻拥有诗词中“顾盼遗光彩”的美色。
司机将他们送到柏悦时夜色已经笼罩城市,霓虹灯闪烁将这一片上流人士聚集地装点的如梦似幻。
权灿身上穿的制服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今天不是她的主场,她也没有喧宾夺主的打算,因此并没事先回家换衣服。
她和江慕礼来的不算早,到包厢时里面正热闹,有人在唱歌,更多的人聚在一起闲聊。
江慕礼推开包厢门时大家不约而同看过来,在看清楚他身边站着的权灿后,陷入短暂沉默。
“会长终于舍得把女朋友带来给我们认识了?”有人活跃气氛起哄。
其他人跟着应和,沉寂的气氛稍有回暖。
江慕礼手搭在她后腰轻推,将她置于人前,嗓音清润温和,“这位你们应该认识,是二班的权灿,”
他微顿,目光看她,“也是我的女朋友。”
喧闹起哄声不绝于耳,有人高喊,“这种时候不该接吻吗?”
江慕礼对权灿无奈一笑,正要去拉她手腕。
裴东曜从外面走进来,姿态散漫地横插在两人中间,抬手揽住江慕礼往卡座走。
落后一步的声音对权灿说,“自己找地方坐。”
他的出现取代权灿成为这场送别会的焦点,人群视线聚在他身上,权灿反而感到轻松。
她在角落坐下,视线轻扫全场,片刻后皱眉。
吴思妍不在这里。
权灿看一眼坐在旁边交谈的几个女生,出声,“吴思妍没来吗?”
几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权灿会主动和她们说话,其中一人看着她胸前佩戴的金色胸章吞吞吐吐道,“她其实…早就来了的。”
“怎么不在这里,去哪了?”权灿问。
几个女生都有些犹豫,回话的女生眼睛不时瞟向卫生间的方向。
“我们也没注意,可能有事情吧。”
权灿“哦”一声,手里拿的果汁杯子往桌上一搁,发出清脆撞击声的同时,她也随之起身,迈步朝卫生间走去。
江慕礼和裴东曜不约而同止住话音,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权灿站在紧闭的卫生间门外,抬手轻敲两下。
里面传来女生不耐烦的咒骂,“刚才没警告过你们别来打扰吗?快滚!”
“嗒嗒。”权灿继续敲门。
卫生间内传来更大声的咒骂,随后有脚步声走来,“咔哒”一声门锁被拧开,染着一头薄荷金发色的女生恼怒走出来。
权灿抬眸,平静与她对视。
她认出这人是金娜,听说在学校里也是个嚣张跋扈的人物,校外认了不少能给她撑腰的哥哥。
金娜看见外面站的是权灿时,脸上怒气转为慌乱,“对不起,不知道外面的是你,是要用卫生间吗?”
权灿收回目光,“我来找一个人。”
狭小的卫生间里一个女生蜷缩在地上,洗漱池里放满水,她整个头脸都被浸湿,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脖子上,上半身制服衬衫也已经湿透,双手环在胸前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权灿无视金娜,走进去,在女孩身前停住脚步。
吴思妍低垂着头大口喘息着,就在刚刚她被金娜按着脑袋沉入洗漱盆,无论怎么拼命挣扎都挣不脱,差一点她以为自己就要窒息死掉了。
眼前出现一双洁白无瑕的腿,她无心去分辨是谁,只想金娜能够发泄够了尽快放她离开。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奶奶会担心的。
一张干净洁白的手帕被递过来,吴思妍怔神,抬头看到权灿正微微弯腰等她接过。
为什么?
她在心里想,又是这群富家小姐想出的折辱人的手段吗。
见她不接,权灿就蹲下来,捏着帕子将她脸上水渍擦干。
吴思妍怔怔看着,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
更令她不可思议的事还在发生,她看到权灿脱下制服外套,然后披在她身上,为她遮掩了衬衫湿透的尴尬。
“跟我走。”权灿说。
并不等她回应,权灿已经牵着她站起来,在一众人的注视下将她带离包厢。
江慕礼投去探究的目光,眼底幽深复杂。
权灿牵着吴思妍在一处能看到夜景的开阔平台停下,后撤一步,抱臂打量她。
吴思妍垂头一言不发,厚重刘海遮住眼睛,手里紧紧攥着被金娜踩踏变形的蓝色胸牌。
权灿声音冷淡,“转学吧,我会替你安排一所不错的学校。”
她想的很清楚,吴思妍在一天,她就要承担一天的风险,不论是谁在背后策划,对她的恶意都昭然欲揭。
她不可能做到时时防备,那不如就将隐患在一开始彻底解决。
如果吴思妍离开圣英,会让那个人乱了阵脚吗?
吴思妍惊讶抬头,看到她脸上认真的神情,意识到她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我不想。”她讷讷道。
权灿不解,“为什么?”
她在圣英明明过的不好,总是受人欺负,甚至以后还会无辜送命,这里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
“没有为什么,我…我真的不想走。”吴思妍又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等待批评的孩子。
权灿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有种计划被打乱的烦躁,抬手轻抚有些发疼的额头,却引得吴思妍下意识害怕地往后缩。
权灿怔愣,看一眼自己抬起的手,意识到她在害怕什么,眼底闪过复杂之色。
她的手伸向吴思妍,拨开她厚重的刘海,一张文静内敛的脸露出来。
吴思妍因她的动作不安地垂着眼眸,睫毛轻颤,好像任她做什么都不会反抗。
她全然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境地,可就是不愿抽离,权灿没有兴趣去管别人的难处,只是吴思妍不走,对她而言实在麻烦。
她凝眉思索让权赫给校董施压强制吴思妍转学的可能性,余光突然瞥见一抹熟悉身影。
程雅颂快步往前走,身后紧跟着的申浩阳几步追上来,一把拉扯住她。
“别回头,保持这样别动。”权灿出声,阻止正要顺着她视线转身去看的吴思妍。
她站在僻静处,灯光昏暗,借着吴思妍身形遮挡,将不远处发生的纠缠看得清楚。
申浩阳气愤拽着程雅颂往外走,因她不停反抗过程并不顺利,耗尽耐心他生气大吼。
“留在那里等着被人欺负吗?别作践自己了行吗!”
周围人来人往,他的声音传进每个人耳中,大家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程雅颂也是一班的,权灿想起在包厢时并未看见她,也许在那之前她就已经被申浩阳带走了。
另一道熟悉身影闯进视线,权灿唇角勾起冷笑,看见江慕礼脚步沉稳走过去,将程雅颂护在身后。
他先看程雅颂,确定她没受伤,才转向申浩阳。
不知说了什么,申浩阳脸色变得难看,不再纠缠,沉着脸转身离开。
身形瘦弱的程雅颂依偎在江慕礼身后,神情脆弱脸色苍白,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
江慕礼带她离开,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的样子看着极为熟稔。
“别回包厢了,你先回家。”权灿留下这句话,跟上去。
吴思妍目光追随她,想开口说声谢谢,可是她已经脚步匆匆离开了。
那就以后再谢吧,她想。
江慕礼刻意放慢脚步照顾程雅颂,两人边走边低声交谈,权灿不远不近跟在后面,隐约能听见一些话音。
他们在电梯前停下,权灿也停在走廊拐角静静地看,等电梯的间隙江慕礼出声。
“你妈妈还是没有好转吗?”
程雅颂故作坚强的面上隐有悲伤,“只能靠药物勉强维持清醒。”
“今天谢谢你了。”她微顿,犹豫着说,“陈医生很负责任,也谢谢你帮忙联系。”
“能帮到你就好。”
电梯门打开,程雅颂向他道别,“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
她走进电梯,抬头对他露出感激笑意,在电梯门缓缓闭合时终于难挨地低下头,眼泪一滴滴砸在地上,发出轻微声响。
最后一丝缝隙合拢前,一只手突然伸进来挡住,电梯门重新打开,江慕礼走进去,一言不发站在她身旁。
“我送你回家。”
权灿听到他清润沉稳的声音响起,随即手机发出震动,电梯里刚发完消息的江慕礼听到,抬眼看过来,入目是空荡无人的冗长走廊。
慌乱之下推门躲进包厢的权灿也在看手机,是江慕礼发来的消息。
“灿灿,临时有点事要处理,等我一会来接你回家。”
权灿冷笑,抬手抹去眼角不争气的水意,推门正要离开。
“过来。”
冷沉压抑到有些发颤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权灿惊诧转身,包厢没有开灯,入目一片漆黑暗沉,透过散发昏黄幽光的灯带,她看到端坐在黑皮沙发上,脸色隐忍至极的权赫。
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喘息声沉重急促,眼色冷然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