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刚刚发生的一幕犹如在眼前。
章西寻一个劲儿直呼牛逼,“咱灼哥就是牛,空手接球,跟空手接白刃是的。”
陈宴稀奇,“真是,都不带疼的!学霸体质就是不一样啊,还自带铜皮铁骨。”
话落,他好奇地戳了下谈灼的左胳膊。
回应他的,是谈灼的一记拳头。
谈灼轻甩了两下左胳膊,小臂仍在发麻,松着力的时候时不时刺痛一下。
他微拧着眉,“别乱碰。”
陈宴:“痛?”
谈灼简直被他气笑,嘴角似笑非笑,“我揍你一拳,你痛不痛?”
陈宴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合着你刚才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是装的?”
谈灼坦然:“是啊,我是装的。”
他要不装,就体育班凌勇欺软怕硬的德行,这事儿没完。
章西寻一个大拇指肃然起敬:“行啊谈狗,能装会演的。这么远的距离砸过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陈宴:“你怎么不躲啊?”
谈灼:“......”
他倒是想躲,但那球儿直冲着张让眼镜框,要是真让这么一砸,眼睛不得废了?
他一只手还能挡挡。
陈宴后悔地直拍大腿,“早知道那孙子这么过分,上去高低给他几拳,干几架!”
谈灼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写满了智障两个大字。
要是直接上去动手,就是将被动变主动,一班和体育班两帮人都脱不了责。
到时候年级部一处理,“谈灼”这俩字就不是贴在荣誉墙上了。
是被挂在通报批评的公告栏里。
挂一个月。
丢人丢到家了。
陈宴想了会儿,忽然贱嗖嗖地笑,“我知道你为啥不躲了,来自学霸的偶像包袱,对不对?”
“......”谈灼皮笑肉不笑,“是啊,我的偶像包袱巨重。”
脱下来能把人砸死。
妈的智障。
晚自习还没上课,一班的教室死一样沉寂。
刘大华捧着保温杯走进教室,手里的一卷书“啪”的一声,摔在讲桌上:“反了天了你们还!”
“平时一个个吊儿郎当就算了,体育课上竟然还要跟别的班打架。你们当学校是什么,啊?耍嘴皮子动手动脚的地儿?”
刘大华看着个个垂着个头,蔫不拉几的,刚骂出去的话又有些难受。这群兔崽子就是混得很,乖的时候不用操心,犯浑的时候一个两个跟犟牛一样。
张让躲在书后边儿,背过身去,“这回咱们不会要被挂在公告栏里吧?”
章西寻嘿嘿一声,“不会,你放心吧。”
果然,紧接着刘大华清清嗓子,“年级部的张主任已经处理完了,介于这次是体育班先挑事儿,把带头的几个人进行通报批评。你们几个写一份检讨交上来,反省反省。”
“噗呲。”陈宴笑出声。
下面爆发出稀稀拉拉的笑声。
刘大华脸上的假正经也挂不住了,他控制住嘴角,“行了行了,别想着侥幸逃脱就没事儿。后天检讨全部上交,一个都跑不了。”
口头教训几句,刘大华忙着教务处的事务,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轰得一声炸开锅。
“绝了,张阎王关键时候挺给力啊。”
“叫什么阎王,人家是大公无私的张主任。”
“就一张检讨,太他妈值了!”
体育课打架那事儿,沈诱下课的时候就听说了。
还是谈灼一球砸的回去。
想想刚才刘大华说检讨的事儿,她转过身,幸灾乐祸道:“大学霸这不会是第一次写检讨吧。”
谈灼脑袋从手机上抬起来,没说话。
很诚实的用动作回应——他是第一次。
沈诱笑弯了眼睛,她伏下软腰,隆起的曲线往前倾,轻轻挨在谈灼的桌沿边儿。
细白手腕托着下巴,她笑靥着一张脸,“要不要我帮帮你啊。”
别的不敢说,检讨这事儿,她有的是经验。
谈灼舒展身子,悠悠道:“行啊。”
不少于五千字的检讨,两个晚上,还不能和章西寻他们几个抄重复了,多少还是有点难度的。
“你想怎么帮。”
“你过来点,我就告诉你。”沈诱勾勾手,灯光照耀下的乌黑碎发染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左耳的耳骨钉,跟着光影晃动。
像个魅惑人的妖精。
谈灼坐在原位,动也不动,他是聋了还是怎么着,这么近听不见。
见他不上勾,沈诱挪挪身子往前。
前襟的校白色校服布料,软塌塌的,摁在桌边磨挲几回,便生出了褶皱。
好似谈灼的桌子,干了什么过分的坏事。
“就在那说,我听得见。”谈灼挪开眼睛,整个人往后仰,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在沈诱看来,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和避让,就像转学前对她厌恶害怕的私高学生,转学后对她避而退之的一中学生。
好像她是什么不能碰的瘟疫。
这样的动作,谈灼做了不止一回,是好几回。
他真这么不想搭理她?
沈诱托住下巴的手放下来,澄澈的双眸盯着谈灼,问的很直接:“你厌恶我吗?”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没什么感情,就像是问一句你今天吃饭了没一样。
她用的是厌恶,不是讨厌。
很奇怪,却又很正常的词语。
手机连续震动几下,对面的网上医生催得紧,一句“你的受伤情况是什么”足足发了五遍。
谈灼眼皮垂下来看手机,打出几行字描述肩膀的受伤情况,发了过去。
“不......”话音消失在唇边,谈灼再抬头时,前桌的人已经转了回去。
晚自习下课,沈诱没急着出校门,在训练场旁的路灯下站了会儿。
一中一向倡导德智体美劳共同发展,因此除了文、理科之外,还专门设置了艺术和体育两大类。艺术和体育是总称,其下开设了很多艺考,比如舞蹈专业、音乐专业、田径专业等等。
文理科的教学楼在学校靠前的地方,艺术楼和体育生的训练地则靠后。
沈诱靠在路灯下,头顶的光线暖黄昏暗,簌簌打下来。指尖的打火机盖被她扣开,轻擦一声,着了。
火焰静静燃烧。
像极了她回私高拿学籍档案那晚。
“等很久了?”周迟从训练场地里跑出来,有些气喘。
“没。”沈诱把手心里的东西扔过去,“你要的打火机。”
周迟单手接住,塞进口袋里,笑一声:“多少钱。”
沈诱:“五万。”
周迟笑她的狮子大开口,“这么贵的打火机,镶金子了?”
沈诱看了眼时间,没想再耽搁,收起手机准备走,“一块五不值钱,就当送你的,留着吧。”
她走了几步又转过头,“少抽点吧,别年纪轻轻的就去享太庙了。”
周迟真服了她那张不留情的嘴,拉起书包和她一起走,“一起出吧,训练结束了。”
温辞下课后,去了办公室一趟。她的理综有些吃力,晚修的物理卷子错了一大半,红着脸去请教物理老师。
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
温辞走下长廊楼梯,往训练场旁边的东一门走,绕过花坛时候看见两道人影。
她惊喜一笑,“沈诱!”
那头的沈诱,抬眸。
温辞招招手,然后跑了过去。刚才站得远她看不清,眼下跑得近了,在昏暗微弱的光线下,她才看清沈诱不是一个人。
沈诱旁边,还站着一个男生!
温辞感觉自己像是破坏了什么事情,尴尬地停住脚步。而对面的两个人,气氛也因为她的靠近,隐隐有些变了。
感应到对面男生一直打量她的目光,温辞低下头,不敢靠近。
沈诱最先反应过来,将温辞往自己身前一藏,挡住身后人的视线。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
“我刚刚去办公室里问了老师几个题目,出来的......有点晚了。”温辞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我是不是打扰你啦?”
声音小小的,有些愧疚。
沈诱轻笑一声,“没有,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温辞呆呆地“啊”一声,意识到自己刚误会了,有些窘迫的道声歉。
忽然,在看清周迟的脸时,她整个人一顿,又凑到沈诱耳旁小声说:“这个人是我上次在办公室见到的那个。”
怕沈诱不记得,温辞补充一句:“那个看起来很讨厌我的。”
沈诱眼神一凛。
原来早就看到过了......
因为本就不在乎,所以看到相似的才会无所谓?
沈诱松了口气,她希望最好是这样。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谁都不是谁的替代品。就像她最开始觉得温辞和那个人有点像,但相处没几天就会发现。
不一样的。
温辞是温辞,她是她。
谁也不是谁的替代品。
温辞小声说:“你好,我是一班的温辞。”
空气静默。
沈诱扭头,看向周迟,“你哑巴了?”
周迟从那双相似的眼睛上收回视线,脸色不太好的跟温辞打了声招呼,“你好,周迟。”
温辞点点头。
三个人就在这种诡异莫名的气氛中,走出了校门。
回到家,沈诱照旧听了一篇英语听力。
私高两年的时间,学习环境松弛,她的英语成绩一直很差。语法那种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提上来的,她也学不通,只能从听力和单词上下下功夫。
亡羊补牢,虽迟未晚不是。
一篇全国卷的英语听力,男女声交换发音,在沈诱脑子里蹦来窜去,听到最后,困得不知今夕何夕。
叮咚,微信提示音响起,中断了听力播放。
沈诱惺忪着睡眼,看到那别样的微|信备注名时,缓缓清醒。
那边只发了三个字,符合他一贯的人设。
谈灼:不厌恶。
沈诱:“......”
他反射弧是地球到月球的距离吗,这么长,现在才回。
晚自习的时候,那个问题其实沈诱就随口一问,没怎么放心上。
别人厌恶不厌恶她,喜欢不喜欢她,跟她有什么关系。就像私高那些谣言,传得漫天飞,又能把她怎么着?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难不成她还因为别人几句话郁郁终生?
笑死。
她又不是谁的附庸。
沈诱不太想回,准备按灭手机时,忽然想到什么,嘴角一勾。
她打开表情包的收藏栏,发了一个过去,才满意地睡觉。
谈灼靠在床头,手边是一本刷了大半的竞赛题,半小时前就没做了。
这玩意儿,不管会还是不会,大神还是小白,刷多了不说头疼,眼睛也发酸。
手机里传出一句骂声:“傻逼陈宴,你看路啊!”
“我他妈看了,被偷袭了!”
手机里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谈灼手指划拉两下,在一片骂声中去了刚丢人头的地方。
章西寻和陈宴还在你爸爸我儿子,一嘴一个占对方便宜。
谈灼开麦,轻飘飘骂了句傻逼,然后无比平静地丢下一个大招,挽回生死局。
陈宴:“......他这算什么?”
章西寻:“算......耍帅成功。”
手机上方弹出微信消息,谈灼点开,是一个表情包。
一个灰色二哈瞪大眼睛,中间是一根人的食指,直直指向屏幕前的人,下面配了几个字:你算老几。
谈灼:“......”
翌日。
舞蹈室明亮通透,原木色的地板平整地铺了足足有十几米长,墙面上的镜子是学校特购的练习镜面,专门用来给舞蹈生训练的。
这会儿正下课的时间,不少人收拾东西准备出练习室了。
舞蹈生没有外人看来这么轻松,除了平时的练习,还得回高三教学楼上文化课,一门都不能少。
练习室的角落,几人团团围坐,今早的八卦已经被传得火热朝天。
“有人看的清清楚楚,大晚上跟那个体育生在后边儿,两个人孤男寡女!”
“不对啊,开学汇演的时候不是说她在钓年级第一吗?”
“你傻啊,私高那些事儿你忘啦!不都说了以前私高的时候,同一天和各种年纪的老男人——”
女生低头,沉下声音:“乱搞。”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有小可爱说卡章奇怪,我修了一下,呜呜呜实在是不会卡章(头痛+发疯+变成猴子在原始森林游荡+回到图书馆变成人继续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