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途双手攀着他的肩,颤声道：“你能不能放过阿影，他伤得太重了……”
直到方才，谢影还在不间断地呕血,显然是受了严重的内伤。他的一只右手已经筋脉寸断，如若得不到及时的医治,怕是就要残废了。
但楚风临用那双幽深的眼睛望着他，似乎对此无动于衷。他淡漠地吐出了三个字：“看本座心情。”
谢归途艰难地抬起头与他对视，心中涌现出了一丝绝望和无助感。或许阿影是对的,或许他根本就不应该寄希望于眼前之人的怜悯。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从前的楚风临了。
试图用过往的情义去打动他，非但不可能成功，反而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谢归途抿了抿唇,问道：“那你的心情如何。”
“不太好，”那人垂眸，用冰冷的指节钳住了他的下巴,迫使谢归途抬起脸来。
谢归途怔怔地盯着他看了几秒,不解其意,随即就听那人微笑着说道：
“……那么师兄，你打算怎么让本座高兴呢。”
“我……”谢归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略微垂下了眼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谢归途如同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忽然仰起脸,主动将唇瓣贴了上去。
楚风临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感到惊讶,但是片刻后，这种惊讶的神情便转化为了享受。他垂着眼，欣赏着谢归途近在咫尺的面容,以及青涩讨好的动作。
这还是谢归途第一次表现得如此主动。他双手攀上了对方的肩膀，紧闭着眼睛，仰头亲得很投入。
尽管这些事对他而言还有些生疏，动作不那么自然。但这份生涩和隐忍，反而比直白和热烈更加耐人寻味。
谢归途闭紧了双眸，眼睫毛却在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楚风临能感觉到，他略显单薄的身子紧靠在自己怀中，也在轻微地发着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羞恼。
如同自暴自弃一般，谢归途主动分开了双唇，对他予取予求，十分过瘾。
尽管只是亲吻，还没有到进一步的深入交流，楚风临一手托着他的腰，一手按在他的脑后，将人往自己这边按。谢归途的配合，让这个深吻愈发酣畅淋漓，以致于逐渐擦枪走火向了别的方面。
唇分的时候，男人的眼瞳略微发红。谢归途则忽然从他怀里挣脱，警惕地后退了几步，雪白的指尖上还有一抹殷红的血迹。
——走投无路的谢归途，方才故技重施，一边吸引他的注意，一遍偷偷在他的衣角又画了一个定身符咒。
男人某处还灼热着，便看见怀里的美人跑了。他目光冰冷，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衣角上凌乱但是起了作用的定身咒，冷声道：“厉害。师兄，你还真是能屈能伸。”
方才的温存只是假象，眼睁睁看着谢归途从自己的怀里逃走，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
但谢归途却顾不得他了，转头朝着谢影的方向追了过去。
—
—他算是明白了，跟楚风临谈条件就是死路一条。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谈哪门子条件。楚风临根本不拿他的话当一回事，只是故意逗他玩罢了。谢影方才激怒了他和白虎长老，他们大概也不会真的放走谢影，如今能够救谢影的，也只有他一个了。
然而，谢归途才走了几步，忽然就一头撞到了谁身上。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年轻俊美的面孔，正在笑吟吟的望着他：“师兄，你跑什么。”
谢归途心底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还没到一刻钟，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家伙竟然就挣脱了定身咒？
谢归途见了他，扭头便往回跑，可回过头来，他又看见方才被他定住身的男人，依旧穿着一身华贵的绣金黑袍，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难道同样的当，本座还会上第二次吗？”
那一双幽深的暗金色瞳孔，似乎早已经把他看穿。
……可方才那个人是？
谢归途愕然地回头。
只见又一个楚风临从他背后走出来，言笑晏晏，还是少年郎的模样。
看得谢归途愣了一下：“……妄行？”
这分明是他记忆中，那个十八岁的楚风临，他们还在北斗剑派时的模样。
但……
谢归途目光警惕，飞速地在这两个“楚风临”之间扫了一遍。
几乎相同，又有细微区别的人。
……分身。
谢归途对阿修罗王分身的能力早有耳闻。
据说，历代的阿修罗王都能够召出过去任何时期的自己，作为分身。分身和本体意识相通，据说，先代魔尊在巅峰时期，一人便能成千军万马。
尽管分身的力量相较于本体，要弱一些，但是当本体足够强大时候——眼前这个分身，显然也弱不到哪里去。
谢归途面色逐渐沉了下去。
原来如此，定身符咒对那人并没有效果。即便本体被人定住，他还能随时召出分身，供他调遣。
楚风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伸出了手——
被他定住的本体，只不过伸手轻轻一抹，就把谢归途画的定身咒抹除了。
谢归途瞪大了眼睛。如今，他已是大乘境修士，可自己的术法在那人的眼中却如同儿戏。轻轻一擦，就将他画的符咒整个抹除了。
楚风临如今的实力远在他之上，不可估量——谢影说的恐怕是真的。他恐怕真的已经获得了一部分魔神的力量。
谢归途看着面前的男人，心中没来由的产生了一丝恐惧，往后退了两步，背后的少年却一把搂住了他，柔声道：“师兄，你跑什么。”
冰冷的脸颊贴在了他的颈后，谢归途被刺激的一哆嗦。
面前的男人也在幽幽地望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分明还是谢归途熟悉的样子，但神情陌生到可怕。
谢归途恼怒：“楚妄
行！”
师兄，男人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你不是想知道，本座都做了些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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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座带你去看看吧。”
……
北斗剑派的祠堂里。
焚香混合着蜡烛的气息，汇聚成了一种独特的味道。
面前的蜡烛“噼啪”燃烧着，谢归途的神情有一点恍惚。
这种熟悉的味道，令他恍然觉得回到了当年。自己还是北斗剑派的小弟子，在祠堂里彻夜值守，与香烛为伴。
但是目光触及到面前最新的一块排位，谢归途的梦醒了。
“北斗剑派第三十六任掌门萧无涯之位”。
这几个字太过于扎眼，简直令人喘不过气来，谢归途实在无法忽略它。
眼前这块牌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残酷的现实——师父已经死了。
.
萧无涯的死讯传到雁阳镇上的时候，雁阳镇的百姓们正在张灯结彩，准备庆祝新年。
椒椒扎了两个可爱的羊角辫，正在大街上跟别的孩子一起放炮竹。她的爷爷年岁已大，想要落叶归根，于是带着她离开了蜀地，离开了南栖山，回到了雁北。
如今的椒椒已经长成为了十二岁的小姑娘，十分俏皮灵动，喜欢和别的孩子们一起举着笤帚和竹竿，模仿着北斗剑派的仙君们舞刀弄剑。
椒椒和爷爷搬进了雁阳镇，这是他们在镇上过的的第一个新年。
当报信的人一路小跑而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北斗剑圣死了！”，家家户户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探出头来。椒椒等这群孩子，无法相信这一切，哇哇大哭了起来。
另一个戴着北斗剑圣面具的小男孩，抄起门边的笤帚，重重敲在了那报信人的脑袋上。
“你少胡说八道！北斗剑圣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侠，他怎么可能会死！”
报信的勃然大怒，捂着头一脚把他踹翻了：“死了就是死了！萧无涯勾结魔族，其心可诛！须弥山圣使殷长老，已经亲自送他上路了！”
被踢翻在地的孩子抱着脑袋，跌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张灯结彩的雁阳镇，在转瞬之间变得灰蒙蒙的。
一旁的茶馆里。
时年二十岁的陈如意云游到此，透过窗户看到了这一场闹剧。
陈如意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了下茶盏，起身将那孩子扶了起来。
男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拽着他的衣袖，哭着问他：“北斗剑圣真的会死吗？”
陈如意默不作声地看着远处，北斗剑派若隐若现的山峰隐匿在云雾中。他叹声道：
“北斗剑圣萧无涯。生不逢时，不得善终。”
……
跪坐在师父的牌位面前，谢归途攥紧了手中的琉璃佛珠，用力到指尖发白。
他静静地看着焚香落地，只觉得荒唐。
世人都说他是大侠。
大侠这个名号是很重的，守卫苍生这样的责任似乎理应就要由大侠来承担。但所有人都忘了，在成为大侠之前，首先他也只是和大家一样的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