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他们的师娘,北斗剑派掌门萧无涯的夫人。
戒律长老看见是萧夫人来了,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夫人。”
见他们的救星来了,楚风临顿时眼睛一亮,殷切地说:“师娘,我帮你采药!”
谢归途也微笑着点点头,表示愿意同往。
才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戒律长老面前这两个需要教化的弟子就跑没影了,两人一狼都已经高高兴兴地迎着萧夫人的方向过去了。
看着这两个许久未见的徒儿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萧夫人满眼笑意地从她挎着的竹篮里摸出了两只灵桃递给了他们。
“那你们两个就跟师娘走吧。”
说着,她便冲着戒律长老点了点头:“长老,不用麻烦你了。我来替你罚他们。”
按理说,谢归途和楚风临都要叫萧夫人一声师娘,由她来管教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见此情状,戒律长老也不好驳萧夫人的面子,只好讷讷地说了句“那便有劳夫人了”,随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临走前,谢归途还没忘了把那一沓抄纸塞到他手里,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便随着师母走了。
狼崽“嗷嗷”了两声,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嗷嗷!”狼崽眼馋坏了,它也想吃灵桃。
.........
北斗剑派有七座主峰,师娘的药圃就设在其中之一的甘霖峰上。
甘霖峰上终年四季如春,繁华盛开,最是适合栽培种植。门中需要用到的各类鲜花、草药、灵兽,以及各类日常食用的瓜果蔬菜都在甘霖峰上进行培育。
三人走进药圃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门徒,正在忙碌劳作着。
这些劳作的门徒都和师娘一样天生银发,并非是北斗剑派的弟子,而是师娘从神医谷一同带来的门徒。
“我这药圃里种了二三十种草药,这几天恰好都赶上了该采摘的时候,人手有些忙不过来了。”萧夫人笑盈盈地说。
“师娘,交给我们就行。”谢归途从一旁拿了一只空篓子递给楚风临,自己也拿起了一只。
怕狼崽跑来跑去踩坏草药,他们便把十七留在了药圃外面,让它自己玩。这可苦了满山的小灵兽了,好奇的狼崽闻闻这个,嗅嗅那个,把它们撵着到处跑。
谢归途和楚风临在园圃里专心采着药,浑然没察觉外面有多闹腾。
师娘培育的这些珍稀灵药都极为娇贵,不能像寻常果蔬那样使个术法就囫囵地收割掉,只好让门徒们亲手进行采集了。
不过,看得出来,师娘的药圃里并不是真的忙不过来。有这么多人一同劳作,顶多再采半日就能采完了。
楚风临还是第一次干这种活,他发现采药可比抄经书轻松多了。
更何况师母只是给他们解围,不是真的想要他们干多少活,两人干脆便干一会儿歇一会儿。
临近中午,他们已经把所有的活都干完了。
“走吧。”两人走出药圃的时候,各自抱着满满一篓草药,狼崽看见了他们,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距离药圃不远处有一间医馆,平日师娘就在这里工作。门中倘若有弟子生了病,通常都是这里来找药师医治。
一进门,谢归途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萧夫人正在熬煮灵药。
“归途,风临,辛苦你们两个了。”收下他们采摘好的满满两筐草药,萧夫人便从手边拿了两个灌注满灵药的小瓷瓶。
瓷瓶里面盛的正是谢归途在九霄城时用完了的那种灵药。
“我看风临手上还有伤,上次给你们的灵药已经用完了吧?”萧夫人关切地说,“现在总算有材料了,师娘重新炼制了一些,你们先拿一些回去用着。”
闻言,谢归途也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楚风临的手一眼。
说起来,师弟这伤也已经许多天了,怎么还没好?
.........
两人回去的路上,谢归途道:“妄行,你的手给我看看。”
虽说太阿宫更擅长用丹药内调,治疗内伤,可是他们的外伤药未免也实在是太没用了一些。
已经过了好几天,楚风临这手上的伤竟然还没好。
楚风临一愣,随即悄悄地把手往后藏:“师兄,我没事的。”
见他这反应有点可疑,谢归途担心他是没注意伤口,又裂开了,便抓着他的手腕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躲什么,让师兄看看。”
“师兄……”
楚风临想抽手却没成,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谢归途已经强硬地解开了他缠在手上纱布。
“别担心,师娘的灵药效果立竿见影,伤口马上就能好。下回你洗澡的时候也不会那么费劲了……”
可是话音刚落,谢归途揭开了纱布,却发现哪有什么伤口——师弟手上的伤已经完全痊愈了。
“你……什么时候好的?”谢归途抓着他的手腕,诧异地看着他,“既然好了,你还裹着纱布做什么?”
总不能是等着自己再给他洗澡吧?
楚风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哦,”谢归途看了他几眼,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师兄……”楚风临用一种羞愧懊悔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是想求他不要说出来。
但谢归途已经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你想装可怜,博得戒律长老的同情,让他少罚你一些是不是?”
“……”看着师兄自信满满的样子,楚风临沉默片刻,点头道,“是,是的。”
“哎,可惜戒律长老不吃这一套。”谢归途评价说,“你手都伤了,还让你抄十遍《太乙玄灵真文经书》呢,若是手没伤的话,说不定他真能让你抄五十遍。”
谢归途捧着他的手仔细看了看,见灵药确实排不上用场,便松了手。“走吧。”
“师兄。”楚风临说,“回去的路是那边。”
谢归途却说:“我们先不回去。我去找师叔借个炼丹炉。”
“借炼丹炉做什么?”楚风临疑惑道,他从没见过谢归途炼什么丹。总不能是在太阿宫住了几日,师兄忽然也喜欢上了炼丹。
“师娘的库房里还剩一些草药。”谢归途一本正经道,“草药放不了几天就坏了,太浪费。我方才和师娘说好了,去向师叔借个炼丹炉,炼成炼丹试试。”
开炉炼丹的事很难瞒的过别人。
谢归途在心里盘算着,不如借着帮师娘炼药的机会,掩饰一下他真正想炼的东西。
.........
他们要找的师叔萧无罄便住在甘霖峰后山那一片茂密的竹林里。
谢归途此前路过时,偶尔能听到师叔喝醉酒唱歌的声音,不过这会儿却没听到什么动静。
两人走进竹林的时候,只看见有几个小弟子在竹林里走来走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狼崽见人就热情地扑了上去,惹得竹林里一时间惊叫连连:“狗啊!有狗啊!”
“不是狗!是狼啊啊啊啊啊!”
狼崽看着抱头鼠窜的众人,还以为对方是在跟自己玩游戏,追得越发起劲了。
“十七,回来。”见状,楚风临吹了声口哨,把撵着众人乱跑狼崽叫了回来。
谢归途则无奈地问那些弟子:“你们在做什么?”
“首席师兄。”
那些小弟子年纪都不大,一看见他便围了过来,其中有两个身影格外眼熟。
“首席师兄!”这个格外兴奋的声音是唐凌川,身后跟着一脸高冷的便是谢韶。
“师兄。”
“怎么又是你们两个?”楚风临忍不住皱眉。
看样子,眼前这群都是刚入门的小弟子,还算不上是真正的修士。只有等他们完成三年的修炼,筑基成功,才能被各峰长老收作正式的弟子。
现在这群新人整日就是负责打杂。先前负责看门的是他们,眼下被叫来挖笋的也是他们。
“长老说想吃竹笋了,让我们挖几筐出来。”唐凌川抬起那只看起来冷冰冰的机械手,抓了抓脑袋说。
这小子稀里糊涂的,大概连那个让他们挖笋的长老究竟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
谢归途:“……”
太阿宫种竹子是为了意境高雅,他们师叔种竹子是为了吃竹笋。
“无罄长老现在不在吗?”谢归途又问。
“师兄,我没看到哎。”唐凌川依然没心没肺地说。
谢韶则礼貌地说:“师兄,我看见无罄长老走的时候提了酒葫芦,可能是下山买酒去了。”
“这样啊。”谢归途点点头。要是师叔下山买酒,起码得到晚上才会回来。
“那么阿韶,等长老回来的时候麻烦你跟他说一声,我明天来找他借炼丹炉。”
“好的。”谢韶礼貌地说着,看了一眼手里的竹筐。
就在他犹豫如何开口的时候,唐凌川已经把他的话茬抢了,殷勤地把手里的一筐竹笋塞到了谢归途怀里。
“首席师兄,这个给你吃!”
“……”谢归途低头看了一眼,他倒不是很想吃这个,便扭头问楚风临:“妄行,你吃吗?”
楚风临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其他小师弟。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
傍晚时分,厨房的角落里放着一只竹筐,竹筐里有几颗笋。
楚风临蹲在地上一边剥笋,谢归途则切着肉馅,两人准备包饺子吃。
“师兄。”把饺子下锅的时候,楚风临忽然出声说。
谢归途看了过来:“嗯?”
“你和那位无罄师叔,很熟悉吗?”
当年楚风临正是由无罄师叔钦点,才得以留在北斗剑派的。
不过当时师叔已经瞎了双眼,无法继续练剑,也不再接收新的门徒,便把楚风临塞给了萧无涯当徒弟。
除了入门那一次,后来楚风临几乎没有再见过无罄师叔,对他的为人处事更是没什么了解。
“你是不是有点好奇?”谢归途笑笑说,“好奇是正常的。刚开始我也挺好奇的,因为师叔这个人实在是古怪得很。”
楚风临望着他,忍不住坦白说:“师兄,我这些年经常会想,师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师叔究竟到底为什么会让他留下来,让他有这份幸运成为谢归途的师弟?
谢归途拿着一双长长的竹筷,轻轻搅着锅里的饺子。
“你不知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谢归途轻轻叹了口气说,“无罄师叔是我们师尊的亲弟弟,他们两个人年轻的时候几乎齐名。”
楚风临微微诧异:“齐名?”
师叔在大部分人的印象里就是一个整日醉酒的颓废老瞎子的形象,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竟然曾经和北斗剑圣齐名。
“是啊。”谢归途继续搅着锅里的汤水,“有一件事情你一定想不到。二十年前那场仙魔大战,当时的魔尊,便是死在了无罄师叔的剑下。”
楚风临更诧异了:“可是——大家不是都说那魔头是被师尊斩杀的吗?”
“这件事,师兄也只是听师尊说了个大概。”
谢归途看了他一眼,见师弟满脸认真地听着,便和他娓娓道来。
“其实,在我们师尊和师叔还年轻的时候,魔族和仙门的关系并非是现在这样水火不容。”
“雁北和魔域相近,当时师叔一次下山历练的时候结识了曾经的魔尊。当然,那时候魔尊还不是魔尊。当年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不得而知,总之二人逐渐相识相知,友于甚笃。”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许久,直到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仙魔两界的争端彻底爆发,师叔也不得不和曾经的挚友翻了脸,刀剑相向。”
“那一场大战持续了几年,最终魔尊身死,阿修罗王族销声匿迹了,师叔也在随同仙盟讨伐魔族的时候受了重伤,被刺瞎了双眼……”
谢归途叹着气说:“从那以后,师叔便不再用剑了,一直隐居在后山,成了我们看到的这幅模样。”
听到这里,楚风临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凝重,喃喃道:“如果是这样,师叔应该也很不好受吧。”
“是啊。”谢归途嘴角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丝苦笑,“没经历过的人,谁能想得出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是什么滋味。”
这时候,锅里的饺子浮起来了。谢归途的脸色缓和下来,用筷子夹了一个尝了尝,评价道:“熟了。”
见楚风临依然看着自己,谢归途还以为他是馋了,便又夹了一个喂到他嘴边,温柔地说道:
“妄行,尝尝看。”
楚风临原本一点也不想吃这非奸即盗的竹笋的,可一看师兄要喂他,下意识的便张嘴含住了。
谢归途见他有点急躁,便出声提醒:“小心烫。”
他看见师弟的脸上似乎有点泛红,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