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你在被幻觉搞到快要神经过敏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个不算熟人的熟人,脸上白骨森森还对旁边的空气说话,是个人都多少要怀疑下的。
更别提她脸上还歪歪戴着个墨镜……这是什么?赛博丧尸吗?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邱雨菲先下定决心,率先抱着脑袋窜出去,差点扑进许冥怀里。被许冥顺手扶到一边后,声音很快传进屋里:“不是幻觉!外面很安全!”
留在原地撑伞的方雪晴这才心口一松,刚要有所动作,却听喀啦一声,面前红伞竟也裂开条缝,不等她反应过来,又是啪啪几声响,连伞骨也寸寸碎裂!
红竹伞一坏,立刻有发丝如蠕虫般顺着破损处爬进来。方雪晴呼吸一滞,下意识看向旁边仅剩的黑伞,结果看过去才发现,那黑伞早就破得更厉害——
只是不知道为啥,从黑伞处攻入的发丝,全都非常执着地在往杜卓身上扎,反倒没管方雪晴。
……甚至连从红伞破损处爬进的发丝,第一反应也是往杜卓身上爬。
方雪晴看得头皮一阵发麻,注意到杜卓手掌还在动,赶紧麻着胆子叫他一声,刚想喊他一起跑,就见垂首的杜卓,缓缓抬起头来。
露出一张完全融化,连五官都已看不出来的脸。
饶是见得多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吓呆了一瞬,恰在此时,那些在杜卓身上纠缠的发丝,似是终于意识到她的存在,如吐信的蛇般纷纷扬起,争先恐后地扑上!
方雪晴瞪大眼睛,本能地往后一倒,眼看着避无可避,衣领忽然一紧——
“诶真是,本来不挺机灵一人……”
不算特别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方雪晴被用力往后一拖,险险避开扑面而来的黑发。她惊魂未定地抬眼,正看到许冥白骨外露的下巴。
许冥似是完全没在意她的视线,一手拖着她,另一手打开随身带的白伞,一边挥一边朝外退,看都没看蜷在地上的杜卓。
……方雪晴这才发觉这家伙力气大得惊人,拎自己跟提桶油似的,转眼竟被她硬生生从屋里扔了出来。
微凉的风吹在脸上,方雪晴方真正回过神。她匆忙回头,却见面前屋门正被从里面迅速关上。
她原地怔了住,听到屋里传来的刺耳尖啸与砰砰声响,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脖子。略一思索,站起身来,小心翼翼朝窗边靠去,想看看里面的情况。
谁想还没靠近,忽听邱雨菲声音在身后响起:“等等,别走这儿!你挡到镜子了!”
方雪晴慌忙侧头,正对上邱雨菲一本正经的目光。又低下头,这才看到邱雨菲所说的镜子。
严格来说,那是一片镜子的碎片,被好几块石头固定着,呈现出立直的状态,正对着自己的方向。
方雪晴不解皱眉,又看向自己的另一侧。只见那里,则立着另一个东西——一把沾满红色液体的菜刀,正斜斜地插在地上,刀身上的红色液体还在不住低落,气势有些吓人。
“……”她小心挪动脚步,让出位置。菜刀的影子立刻倒映进了镜子中,汇成红通通的一大片。
方雪晴觉得好怪,忍不住又看一眼。询问地转向邱雨菲,后者却也只是摇头。
“我也不知道这什么意思。”邱雨菲老实道,“但许冥进去前说了,要看好这些,这很重要。”
所以是某种特定的仪式吗?
再想想杜卓所说的话……难不成,这就是他们专门用来捕捉隐藏怪物的办法?
可现在他们两人,杜卓已经没了,许冥……许冥又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古怪状态,重点是还和怪物一起被关在了屋里。
还摆着这些,真的有用吗?
方雪晴一脑袋问号,只觉这个低级本,好像越玩越让人迷糊,尚未想清楚,又听得安全屋内“砰”的一声——
惊得她又是一缩脖子。
*
同一时间,安全屋内。
挥动雨伞再次挡开巨蟒般扑来的黑发,许冥随手一抹颈上汗水,视线扫过横在一角的丁一尸体,一时竟说不清,现在的状况是好是坏。
老实说,在几秒之前,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慌的。倒不是怕自己会凉,主要是怕拦不住人。
估计是因为攫取了丁一的灵魂部分,眼前红衣女的实力已远超出自己的预料之外,就连个头都大了不少——
即使维持着跪坐的姿势,她的身躯也已经顶到房梁,上半身被迫前倾,脑袋更是膨胀了一倍不止,配上她相对纤细的脖颈,更显得病态。
苍白的脸上,则是一双如旋涡般旋转的黑色眼睛,一张大嘴像是连满了缝合线,却带着明显的笑意。黏腻的黑发如蛛网般蔓延,几乎塞满整个房间。
许冥从窗外看时,就知道这家伙怕是更难对付了,但直到正面对上,她才意识到这家伙有多么难搞。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没法将这家伙继续关在安全屋内——
要知道,当时房门已经完全打开,阻拦红衣女的两把竹骨伞也尽数破裂。守门符无法在房门大开的前提下生效,如果当时这家伙硬是想要冲出去,她真不一定拦得住。
而一旦她逃出去,自己之前的准备,就等于全部白做。
令人意外的是,面对着自由的诱惑,红衣女的选择居然是先怼自己——许冥不懂,但她非常荣幸,荣幸的同时没忘赶紧关上安全屋的门,顺便加固了一下上面的守门符。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这份荣幸好像也有点让人消受不起。
……这位姐不知什么情况,被困后不想着出去,尽逮着自己怼。
大有一副不搞死自己不罢休的气势。
搞得许冥有些困惑。
说实话,自己之前虽然对她是不客气了一点,但应该也没闹到这种不死不休的地步吧?身为游魂,平日里干的架还少吗,至于这么记仇?
……直到她从对方含糊不清的尖啸里,隐隐听到了一句“你才垃圾”。
许冥:“……”
用力挡住对方的又一波攻击,她默默瞪了旁边的蜡像人一眼——这会儿,那用来扮演杜卓的蜡像人已经化到近乎一滩了,察觉到她的目光,只默默往下缩了缩。
不关我事啊。我只说她是垃圾,又说了许冥也知道这事。谁知道她都脑补了些什么。
许冥:“……”
她依稀记得自己当初为了刷这个谜语道具,在同一个副本里连着蹲了快一个礼拜,副本地图背得比当地员工都熟,甚至将人家大半员工都发展成了牌友。
结果就刷出这么个玩意儿。
她这什么纯纯冤大头。
克制地闭了闭眼,许冥看向面前愤怒的红色影子,神情蓦地一敛。
“老大……”地上的蜡堆怯怯开口,“这样被动挨打,总不是个办法……”
“闭嘴,我知道。”许冥抿唇。
自己剩下的数值就四十多点,还会随着时间慢慢掉。更别提这屋里越来越热,要比消耗,肯定是自己吃亏。
最重要的是,为了完成后续的计划,自己必须逼红衣女“逃出去”——而一个在干架中占了上风的人是不会想着逃的。
只有受到威胁的人才会选择逃跑。
……得想办法逼她一把才行。
前提是有合用的道具……
许冥一边盘算,一把不抱什么希望地摸口袋,动作忽然一顿。
跟着就见她神情微妙地将手往外一掏——拉出来一叠纸扎人。
许冥:“……”
她想起来了。之前自己问村长有没有道具时,对方很认真地拿出了这东西。后来红衣女逃窜,村长一时惊吓,不慎将这玩意儿掉在地上,自己紧急收拾道具时,就囫囵一并收进了袋里……
但很显然,现在这个不是重点。
许冥原地默了一秒,看看眼前发疯的红衣女,又看看手中的纸扎人,回想起不久前村长的倾情安利与自己的严词拒绝,忽然有种被打脸的荒谬感。
“……算了。”叹了口气,她紧了紧捏着小纸人的手指,指尖泛起淡淡白光。
——她和村长说过,自己可以修改道具的规则。这实际不算说谎,但也没那么诚实。
她能修改的,不仅仅是常规定义的“道具”而已——一件东西,当它是基于某种明确目的而被真情实感地使用时,从使用者的角度来看,不管结果成或不成,它都算作是一件“道具”。
而只要能被判定成“道具”,除却谜语,就全在她的修改范围之内。
“……只是这种实际毫无建树的道具,修改前,还得额外再加一道步骤才行。”
许冥有些无奈地想着,捏着纸人的指尖再次收紧。
“激活。”她轻声道,指尖的白光如水般流淌,眨眼便在纸扎人上荡开一层。
而腕表上的数值又跌,眨眼便掉到了20。
许冥:……
她难掩肉痛地做了个深呼吸,拼命安慰着自己这都是投资,只要抓住眼前这家伙就能一朝回本,总算是缓了过来。
跟着半蹲下身,将纸扎人轻轻放在地上。
下一秒,便见她飞速伸手,不知从哪儿摸出把轻薄小刀,一脚踩住地上爬来的黑发,手起刀落,眨眼间便削下一丛;旋即将刀一扔,转手将那头发夹在小纸人中。
碰过头发的手掌转瞬被烫出一层泡,许冥却是没管,维持着单手撑伞的姿势,空闲的手往口袋里一掏,又摸出一只拖鞋——
“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线上云殴打。”
许冥深吸口气,挥动拖鞋,重重砸了下去,一边砸一边字正腔圆地开口:“垃—圾!”
拖鞋落下,正好砸在小纸人的脑袋上。
下一瞬,便见面前巨大的红色身影略一停顿,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旋即捂住脑袋,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