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许冥还在抓紧时间做着最后准备。
屋内,好不容易搞清许冥意思的杜卓,正深陷史无前例的慌乱中。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许冥为什么要强调“不能撕符”——那怪物应当是不知怎么跑进屋里,却被守门符拦住了出不去。她需要人类替她撕去符纸,但一旦撕去,她就能彻底放飞自我……
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用,他甚至觉得屋里气温变得有点高。
没、没关系——他在心里安慰自己。那怪物一直没有动静,肯定有它的理由。接下去,只要稳住当前局面,等许冥信号就行。
因为不确定余下几人哪个才是潜伏的怪物,他只能尽可能与所有人拉开距离,话都少了不少。
另一头,方雪晴依旧蹙着眉,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似是仍在思考。丁一则是明摆着的不信任,极力鼓动其他人出门探索,邱雨菲倒似已被他说服,不再盯着他,转而回到桌边,去放手中的碗。
而就在杜卓心不在焉地继续扯谈以拖延时间时,桌边的邱雨菲忽然“诶呀”了一声。杜卓循声看去,正见她蹲下身去。
邱雨菲的碗,正是之前放在桌上的,用来盛符血的小碗,金属质地,表面光滑,这会儿已被放回原位。桌子上还放着好些空符纸,邱雨菲应是不小心碰掉了一张,这会儿正俯身去捡。
她边捡还边道歉,生怕把人家道具弄坏了。起身的瞬间,话语却忽然顿了一下。
下一秒,就听她更加忧心地嘀咕起道具的事,一边说,还一边拿着脏掉的符纸和那个金属碗,跑去了方雪晴那边,似是在询问脏掉的符纸该怎么处理。
……不过问就问,为什么又要拿上那个碗?
直到他看到那俩妹子交流一阵后,邱雨菲又拿着相同的东西朝自己走来。
“真是不好意思,这个脏掉了,想问问你怎么处理呀。方姐说她也不懂……”
邱雨菲说着,将符纸递给杜卓,杜卓本想说自己也不懂,却见纸上写着两个字——看碗。
“……”他依言抬头,这才发现邱雨菲故意将碗拿得有些高。
透过金属碗的表面,分明能看到,丁一和老裴所在的方向上,有一团影子。
起码他现在知道,自己骂的垃圾是哪一个了。
于是,接下去的发展,就很简单了。
红影的事,方雪晴自然也已被告知。而既然知道小屋里有非人,俩妹子自然没有继续待在这儿的想法,没有夺门而出,已经是给怪物最大的尊重。
很快,两人便借口要出去探索,准备离开。这话一出,小屋内勉强维持的平衡气氛瞬间被打破——
杜卓遵守许冥的指令,没得到信号,自是极力留人;“丁一”表现更是古怪,明明之前还劝人出去,这会儿又说外面不安全,该多带些防身东西,最后不知怎么,又扯到了门窗上的守门符,极力怂恿她们撕两张作为护身符带走。
随着两女生离门越来越近,他催得也越来越紧。空气中的灼热感越发明显,俩妹子拿着伞的手都紧张到绷出青筋。
眼看就要走到门边,不知是否察觉到了什么,丁一的声音忽然高了八度——几乎是同一时间,杜卓注意到邱雨菲居然真的朝门上符纸伸出手去。
不及细想,他脱口而出一句“不能撕”,话音刚落,就见一张黄纸从邱雨菲手中滑落,下一秒,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气,夹着热浪从背后涌来!
杜卓一个激灵,连头都不敢回,奋力往前一扑,同时惊叫出声:“快跑!”
实际都不用他说,方雪晴早有准备般打开了手中的红伞,遮挡住自己和邱雨菲,顺便将另一把黑伞扔给了他。几乎是同一时间,邱雨菲慌里慌张地伸手推门,尚未触到门板,却又吓得一声大叫,后退半步,差点撞到方雪晴身上。
杜卓手脚并用打开伞,缩在后面蘑菇似地往后躲,闻声立刻回头:“怎么了?”
“门……门。”邱雨菲骇然后退,词不成句。
另外两人转头,这才发现身后的门板不知何时已经大变模样——整扇门都被刺目的红色覆盖,多出来了无数门把手。胡乱堆叠在一处,有的上面还窸窸窣窣地爬着虫。
杜卓无暇多看,以最快速度冲到门边,调整着两把伞的位置,尽力将三人都遮挡起来——几乎就在刚调整好的一瞬间,雨伞就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上,整块伞面都向下凹陷,似是绷到极致。
隔着伞布,可以看到大片的阴影,仍在不断往下压着,又似有什么正在抓挠,锐物摩擦过纤维,发出刺耳的声响,看得人暗暗心惊。
不知是不是杜卓想多,他总觉得他这个方位承受的攻击明显更多一些。伞柄都快被压歪了。
刺耳的抓挠声里,又有令人不适的低语声混在其中,喃喃不绝,立体环绕:
“开门。”
“快点开门……”
“……这家伙有病吧!”邱雨菲没忍住抱头骂出了声,“她把门搞成这样,谁能给她开啊!”
“她是要人帮她撕掉符咒!门窗有符她出不去!”杜卓咬牙道,“她想用幻觉骗我们,先别急着碰门……等等。”
他蓦地看向邱雨菲:“所以你刚才没有撕守门符?”
“没有啊。”邱雨菲缩起身体,“我刚刚手里另外拿了张空符纸,想看看能不能糊弄她的……”
这怪物反复要求撕去守门符,她真的听话去撕才是傻。
说起来,这么一回想——确实从他们进屋到现在,“丁一”就一直反复提出要撕掉守门符来着。
方雪晴的关注点却有些与众不同:“为什么她扮演丁一时,可以很有逻辑地表达,一恢复成怪物说话就像智障?这是什么原理?”
杜卓:……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智障。
刺啦一声,黑伞发出令人绝望的声响。三人瞪着那簇刺穿伞布的发丝,心脏齐齐悬至最高,恰在此时,却又听身后门外传来一阵“砰砰砰砰”的巨响——
惊吓叠加惊吓,所有人几乎是同时低呼出声,然而方雪晴刚叫完就皱起眉头,一脸莫名地看向旁边杜卓。
……她非常确定,在刚才的一瞬间,她和邱雨菲叫的都是“妈呀”。
可杜卓,他听上去……
好像就是纯粹地在叫妈。
*
许冥收回锤门的手,略显不耐地推推戴回脸上的墨镜,转向旁边阿飘:“你这给的法子不对啊,你确定这样能开门?”
“啊……不能吗?”负责的员工疯狂翻着刚找到的资料。
“是不是节奏不太对?您要不再试试这个节奏,三长一短接短的,三短一长再接长,反复尝试四次以上,等门上干草转为黄色后,再敲两遍……这样应该就能进入管理者模式,强行打开安全门。”
许冥:“……”
她抬起自己的腕表看了看,见上面的数字不知何时已经跌到仅剩40,眉头拧得更深,眸光一转,朝着旁边阿飘伸手。
“这样,你那个内部通讯器,能借一下吗?”她道,“我有话要和你们本长说。”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个有使用权限的。只能员工用。”阿飘员工边语气缥缈地说着,边配合地掏出设备,“你要说什么我帮你转达吧。但我社恐哦,只能发短信……”
许冥:…………
“没事,我可以用。”她说着,径自夺过联络器,触摸的瞬间,腕表上的数字再次跳动,直接跳到了38。
下一秒,就见她直接一个电话拨了出去。几乎是同时,远处村长的联络器发出“砰”一声响,仿佛火烧屁股般,自己蹦到了村长手里。
村长茫然接起电话,刚说了一句“喂”,就听许冥干脆道:“我,许冥,打钱。”
村长:“……”
村长:“啊?”
“啊什么啊,我说给我打钱。”许冥盯着眼前紧闭的屋门,飞快道,“之前和游魂交涉的任务,你不是说算我过了吗?那对应的情绪值应该可以直接转过来了。”
“可以是可以……”村长呆滞,“但,我们账面上没那么多余额……”
许冥:“……”
“那你们最多可以给我打多少?先说好,这事关我能不能完成你们的第二个任务。”
村长闻言一个激灵,拿出专用平板迅速查了一遍,泥汗涔涔:“8……80?”
“……”你当初到底是哪儿来的胆子开300的?
“行吧。”许冥迟疑片刻,缓缓将手按在了门扉上,“勉强也够。”
听她这么说,村长立刻开始操作平板,哔哔几下,副本账上仅有的八十点情绪值,全在瞬间转进了许冥的账户。
差不多就在情绪值到账的同时,许冥腕表上的数字忽然开始疯狂跳动,不断上涨,直至最后,停在了118。
而在短暂的停滞后,它却又再次开始下降——同一时间,以许冥与门扉相接的掌心为中心点,有肉眼可见的淡淡白光泛起,仿佛一圈圈荡开的涟漪,不住向外扩散着,直将整栋小屋都完全覆盖。
下降的数字,最终停在了46。
许冥深吸口气,撤回手掌,后退一步,拉开了与木门的距离。
紧跟着,就见她当着围观阿飘的面,毫不犹豫地抬脚,一下下地朝门板上狠踹——
“八十!八十!八十!”
一边踹还一边喊,旋即便听“砰”的一声,本该绝对无法从外部打开的门板,硬生生被她一脚踹开。
房门大敞。缩在伞后的三人齐齐愕然转头,对上目光的瞬间,面上皆露出几分难以置信。
许冥却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伞后,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顺手将通讯器抛还给旁边已经看傻的员工。
“大哥,搞定。”
旋又将目光投向仍呆呆躲在伞底的三人。
许冥:……
三人:……?
同样有些搞不清状况但唯一人间清醒还在努力怼竹伞的红衣女:……???
“……出来啊。”许冥闭了闭眼,忽然有些无奈。
“门都开了,是还指望我进去抬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