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发现鸡枞

带着刚出锅的热饮,叶宁顺利地回了福宁殿,又去小厨房请林姑再给他熬一次姜糖葱白饮。

等饮子熬好后,故作镇定地将林姑支出去拿蜜饯,自己偷偷将饮子换掉。

他端着瓷碗狠狠地松了口气。

罐子里的饮子倒出来还冒着淡淡热气,不烫舌又暖和,正正好适合入口。

叶宁迫不及待把碗端出去,一路小跑直奔正殿。

“母妃母妃,儿臣又给您带了治病的饮子,这次一定好喝!”稚嫩纯真的声音隔着老远就飘到娴贵妃的耳朵里。

彼时娴贵妃正倚靠在殿内的躺椅上,闭目小憩。

听到这话后她猛地睁眼,想起昨日那四碗甜腻的姜糖葱白饮,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紧接着,叶宁期待的笑脸映入眼帘,一向宠儿子的娴贵妃这一刻也忍不住僵笑起来,面色奇怪地看向他手里熟悉的汤碗。

她委婉道:“宁儿,今日母妃胃口不佳,改日再喝吧?”

谁知这话正中下怀,叶宁更兴奋了:“那母妃更要喝了,这饮子喝了胃口就好起来了,母妃,你快试试?”

小小的叶宁跑得脸颊通红,端着比他一双手还大的碗,踮起脚尖举到他面前,那双担忧又期盼的眼里仿佛装了星星。

娴贵妃心头一暖,不就是一碗甜饮吗?比起宁儿的一片真心,难喝又算得了什么?

她一咬牙接过碗勺,一股清新的甜香混着葱姜的淡淡辛味飘来,或许是因为宁儿的心意,她竟然感觉讨厌的姜味都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就当她打算一鼓作气,屏息正要喝下时,一个尖锐拖长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皇上驾到——”

娴贵妃如蒙大赦,从善如流地放下汤碗起身接驾。

一旁的叶宁瞪大了眼睛,说来旁人不信,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父皇!

父皇极少来福宁殿,来了也从未吩咐见他,也或许他曾经见到过,不过年龄太小次数太少,半点都不记得了。

从上次在御花园看到了背影也没认出来,足见他对自己这个父皇有多陌生。

叶宁紧张地挺直了背脊,心里忐忑又期待帝朝门口看去。

年过三十,正值壮年的皇帝生得高大威猛英气俊美,龙行虎步地进入殿内,叶宁双眼晶亮,原来这就是他的父皇!

他儒慕憧憬地仰着小脸,可父皇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忽略他小小的存在,直接看向母妃右手边的桌子。

而叶宁,在娴贵妃左手边。

四岁的小团子顿时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神忽闪不敢再看向父皇。

皇帝一进来就闻到一股丝丝缕缕的甜香味,好像还带着点辛味,这味道混合起来倒叫人神清气爽,批改奏折的烦闷都消退了些许。

他循着香味看向贵妃手边的瓷碗,香味就是从那碗里飘出来的。

“贵妃这是在喝什么?”

“是姜糖葱白饮,宁儿替我寻的祛风寒的饮子,闻着还挺香甜,皇上您要来一碗吗?”

娴贵妃虚虚笑着,悄悄握了握旁边叶宁冰凉的小手。

这也是为什么,她也有意无意让宁儿避开皇帝的原因。

皇帝好像没有察觉般,认真嗅死这饮子的香味。

平日并不热衷甜味的食物,况且这是娴贵妃祛风寒用的,可闻着鼻端的香味,他最终沉声道:“那就尝尝吧。”

他毫不客气地端起桌上那晚姜糖葱白饮,细细端详片刻,这香味的诱人,颜色也很是不错。。

他喝下一勺,仔细品了品,接着喝下第二勺第三勺第四勺……

一旁的叶宁刚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如遭雷劈,他好不容易给母妃偷偷带的饮子,怎么就被父皇给喝了?!

眼眶悄悄地红了,他小小的一团缩在旁边,双唇紧抿委委屈屈。

小叶宁心里对父皇的懵懂憧憬顿时消退了不少,那可是给母妃治病的!

皇帝将一碗饮子喝得一干二净,甜香辛辣的热气在体内四处流窜,批阅奏折久坐酸胀的四肢都舒服了不少。

昨夜下了一场雨,他体内本多了些寒气,这一碗热饮下肚,竟然不觉着湿冷了。

皇帝面上不显,心中惊奇,这娴贵妃殿里的小厨房,竟然还有这般本事。

他放下碗勺,状似若无其事道:“贵妃小厨房里,还颇有些东西合朕胃口。”

娴贵妃淡淡一笑:“自是比不上皇上的御膳。”

皇帝一挑眉,余光瞥向一旁的九皇子,想起上次宫中流言,娴贵妃找他理论一事,他本来是打算肃清谣言,其他的便不予理会。

可现在……今天的热饮实在合他胃口。

皇帝轻咳两声,破天荒地夸了句:“宁儿看起来身体不错。”

叶宁小身板轻轻一震,父皇说他身体不错,父皇是看到他了的,最近他的确长肉了。

可是他把母妃的驱寒饮喝光了哎……

叶宁因为一句话在旁边坐立不安,眉毛都纠结得打结。

离开时,皇帝吩咐道:“近日宫中来了一批新鲜水果,待会儿让李福安给福宁殿送些过来。”

李福安是他身边的大太监,竟然用来给福宁殿送水果,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娴贵妃像是听不懂一样,福身道:“恭送陛下。”

皇帝:“……”

他走到殿门口时,忽地停下再次道:“今日这饮子不错。”

“谢陛下夸赞。”娴贵妃笑得温煦极了,心里却是冷哼,四年不见一面宁儿,见面第一句话竟然是为了一碗饮子才说的。

作为邻国和亲的公主,竟然生出了皇子,她的宁儿在宫里的确不受待见,活下来都是万幸。

但稚子无罪,他作为皇帝连这点肚量都没有,还想喝饮子?

做梦去吧!

皇帝走后,叶宁委屈巴巴道:“母妃,你的饮子被喝掉了。”

远处的禁宫里。

叶遥捏着手里的玉葫芦,极浅的绿芒闪过,她感知到了一股纯粹的喜爱心情。

她看着禁宫外的天空,心想:应该是娴贵妃喝到了吧。

然而她没想到,第二天又等来了一个哭唧唧的叶宁。

“叶遥,我见到父皇了,他和我想的不一样。”叶宁小小的一团委屈极了:“他看起来好吓人,他还把母妃的姜糖葱白饮都给喝光了,母妃都还没来得及喝。”

昨晚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母妃更重要,父皇那么做是不对的。

“父皇?”叶遥想起昨日那抹绿芒,还有那喜悦的情绪。

原来不是娴贵妃的,而是父皇的?

叶遥心中恍惚一瞬,不知该作何感想,似是有些惊讶新奇,更多的是和叶宁同仇敌忾的气氛。

“那可是给你母妃驱寒的饮子,他居然都给喝了!”叶遥轻哼道:“我再给你做一碗,别急。”

“谢谢你叶遥,东西你拿去。”叶宁哭声顿时一收,把木盒子递过去。

今天这木盒子里不仅有罐子和老姜等食材,还有一串紫皮饱满晶莹剔透的葡萄。

叶遥惊喜地拿出实沉的葡萄,顿时决定要在她清理的空地里种一株葡萄。

拿到饮子后,叶宁故技重施,用罐子装着去厨房里偷偷换掉,这一路上都很是小心,生怕被人给截胡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事,一个不速之客正在来福宁殿的路上。

在勤政殿批了一夜奏折,左等右等也没能等来的皇帝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眉峰一皱后叫来了大太监李福安。

随后,李福安朝福宁殿而去。

好巧不巧的是,叶宁换好姜糖饮子,端着碗出了厨房,路过福宁殿大门时,被匆匆赶来的李福安撞见了。

片刻后,叶宁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他好不容易抱回来的饮子,今天又……

小孩嘴巴一扁眼眶骤红,随即呜哇的一声跑进殿内,扑进娴贵妃怀里:“母妃,你的饮子又被父皇给抢走了呜呜呜——”

他不要喜欢父皇了,连母妃都欺负!

娴贵妃轻抚伤心的叶宁,脸上的气愤里时不时参杂一两分笑。

差点她就又喝到姜了,就是苦了她宁儿的一片心意,被那人给吃了。

禁宫里,叶遥正坐在石桌前惬意地吃着葡萄,轻轻一咬一吸,酸甜的葡萄肉就与葡萄皮分离,晶莹剔透软弹香甜的果肉落入口中。

爆开的酸甜汁水充斥着口舌,再吸一吸葡萄皮里的汁液,这滋味——妙啊!

一串葡萄不一会儿就吃得干净,她拿起旁边吐的葡萄籽,在清理出的空地里圈出一块,加水润湿后种下葡萄种子,以后在这里搭一个葡萄架,过几年就能吃葡萄了。

舔了舔嘴角的葡萄汁,忽地她感受到一股一股淡淡的欢喜,胸前的玉葫芦又极其细微地亮了一点。

她看向禁宫外的天空,心想:这次娴贵妃定然喝到了吧。

娴贵妃病好后,叶宁就要去上书房求学,明日约莫是不会来了吧?

但叶遥再次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叶宁又早早来了。

他愤愤又委屈道:“叶遥,我们的饮子又被父皇给拿走了!”

叶遥:“……”所以昨日那抹欢喜,还是父皇的?

“那我再做一碗?”

叶宁神情恹恹,淡淡的高兴中又有些丧气道:“不用了,我母妃只是身体虚,体内的风寒都好了,她已经改喝补汤了。”

最终他也没能让母妃喝上姜糖葱白饮,明明那饮子比药好喝多了,太遗憾了。

“唉!”都是父皇捣乱。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垂着头将手里捏着的小东西扔在石桌上,百无聊赖地揪着玩。

小东西胖乎乎的呈灰白色,一抹淡淡的土黄从伞盖中间向四周蔓延开,看起来鲜嫩可爱,嫩生生的伞盖颤巍巍地顶在头上,被叶宁手指戳得左摇右晃。

叶遥一看顿时眼前一亮,这白乎乎的小东西,不是鸡枞菌吗?

鸡枞味道鲜美质地细腻,不管是煮汤还是清炒都鲜甜香脆,口感鲜嫩不说还酷似鸡肉,是好东西啊。

她随口问道:“你哪儿来的鸡枞?”

叶宁:“这个叫鸡枞?就在墙洞外面的竹林里啊,林子里都长满了,全是这个看着还怪好看的。”

“竹,竹林?全都是?”

这下轮到叶遥傻眼了,她两日没出禁宫,都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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