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子晏,你在坚持什么,还在指望池洲他们会来救你吗?那帮废物,是不会找到我在哪里的。”
“你也算在我手底下待过,我认可你的能力,只要你告诉我密码,我就不杀你,甚至会善待你的母亲,让你们安稳地活到老死,怎么样?”
看到明明简子晏已经是强弩之末,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无与伦比地虚弱,但翁建柏千方百计,无论未必或是利诱,都无法击破简子晏的最后防线,从他口中撬出密码,几人在悲伤痛苦的同时,无法抑制心中升起的毛骨悚然的敬佩。
易地而处,如果他们身处在简子晏的境地中,他们能撑过第几轮折磨?就算自己不想说,精神意志在这种情况下真的能保证不崩盘吗?
那一幕幕血淋淋的现场,都被录成视频发送了过来,他们都很清楚,简子晏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这样的简子晏,翁建柏真的还有办法吗?
在看到翁建柏决定给简子晏用上氯非他定的时候,除了早已知道的池洲,其它几人都无法控制住激烈的情绪。
“什么?他居然……居然对他用这种药?!”
即使池洲已经提前知道了,此时亲眼看到翁建柏做出这个决定,还是死死咬住了牙根,哪怕出血了也不想停止。
而看到足足四百毫升的氯非他定都被注射到了简子晏的身体中,在场几人霎时一片寂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四百毫升,仅仅使用十毫升就能致命的药物,简子晏却被注射了四百毫升。
怪不得他们提前得到通知,无论急救或者搬运,都必须保持寂静,不得做出大幅度的动作。
因为哪怕是再微小的声音和最轻柔的碰触,都可能会对简子晏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
“这不可能。”沈修然声音沙哑得可怕,却下意识地将声音压到了最轻,“在注射了四百毫升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活着被运回来……你给他用了什么?”
他挂着泪水的充血的瞳孔转向池洲,里面充满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希冀。
对他所想象的那个可能而感到恐惧,又怀着一丝希冀池洲没有真的对简子晏做出这种残酷的决定。
然而池洲冷漠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希望:“三号药。”
沈修然浑身的寒毛都要炸开,他顾不得这是在简子晏的手术室外面,强烈的愤怒令他倏然暴起,一拳抡向池洲!
池洲连动都没有动,这一拳被瞿舒拦下。
“你注意一点!如果再在先生手术室外面闹事,我就把你扔出去!”瞿舒愤怒地说。
新仇旧恨,瞿舒对这两个人相当看不顺眼。
江之远脸露茫然,他是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东西,但是再往深里去,他就不知道了。
“三号药是什么?他不能用吗?”他焦急地问。
“你当时已经知道了他被注射过氯非他定,你怎么敢对他用三号药?”沈修然挣了挣,没有挣开瞿舒的束缚,嗓音低低地压在嗓子里,像是困兽的咆哮,“他那样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得住,你是想杀死他吗!”
瞿舒忍无可忍,他扭着手里的人,就要直接押出医院。
这时池洲冰冷的目光瞥了过来,那种眼神彻骨冰寒,不含分毫人类的感情。
“最没有资格站在先生立场说话的,就是你们。”
这句话一出,沈修然脸上的愤怒凝滞了,江之远要焦躁起身的动作也停止了,两人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看沈修然停下了挣扎,瞿舒忍住厌恶的神色,冷冷地放开了他。
他也没有继续再闹,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维持着一个相对扭曲的姿态,却自己浑然不知。
不知道这样等待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开开合合,医生换了一批又一批,窗外的天色也从白天变成黑夜,又从黑夜变成白天,只有等待的人始终没有动作。
等天色再次黑下来的时候,代表“手术中”的红色字样这才熄灭了下去。
就像一个信号,外面已经麻木的几人整齐地站起了身,定定地看向推出来的病床,就怕看到蒙着白布的面孔。
好在,简子晏的脸没有被遮住。
他的脸已经被擦洗干净,几乎和身下的床单一样惨白,显得如琉璃制成的一样脆弱易碎,让人完全不敢伸手碰他。
为首的医生一脸疲惫,压低声音对池洲交代:“虽然命保住了,但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由于病人情况特殊,需要单独送到加护病房,由专门的医生二十四小时看护,能不能醒过来……要看天意了。”
池洲神色恍惚一瞬,又随即坚定下来。
“先生从来不是听从命运的人。”他轻声说,“我信的不是天意,而是先生的意志,他连那样的折磨都能撑下来,一定不会在现在被打败的。”
医生神色悲哀,他不反驳池洲自我安慰的话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就将简子晏推走了。
池洲身形晃动一下,他克制住想要跟上去的脚步,扭头向医院外走去。
他不能让先生白躺在那里。
……
【在其他人为他心焦不已的时候,简子晏本人却过得好不快活。
虽然身体不能移动,但他发现没有了身体的束缚之后,反而解锁了更快乐的老家。
在偌大的意识空间中,简子晏用暴富的积分任意兑换娱乐设施,这些东西都十分便宜,并且壤括了所有位面的存货,他玩几辈子都玩不完。
他乐不思蜀,如果不是419提醒外面的人都快变成雕像了,他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工作没做完。
“我还能再回来吗?”简子晏恋恋不舍地问。
419:“长时间保持昏迷状态会导致身体机能衰退,宿主返回时会使用不便巴拉巴拉……”
懂了,只要保持昏迷状态,就能来到这个意识空间。简子晏习惯性地忽略419的废话,提取出关键信息。
他不情不愿地关掉还没看完的电视剧,打开系统录像,看他昏迷的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
这一看才发现,他昏迷的这些天……除了池洲在处理翁建柏的事情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自从他被推进病房之后,江之远和沈修然就一直守在病房外面,困了睡在长椅上,饿了就出去一会儿,蹲在楼梯间吃完再回来,从头到尾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419:“你的计划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都已经这么惨了,除了瞿舒之外,其他人的原谅值都还差一大截,现在他们都已经知道真相了,你还能怎么办?”
简子晏:“知道真相了算什么,见证真相才是重头戏。”
419:“……?”
简子晏:“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符号,一个意象,他们光想着符号和意象是不够的,必须要把我变回一个人,才能有下一步发展。”
419:“……准备投入身体,宿主请准备,三,二,……”】
简子晏还没有睁开眼睛,在意识回到身体的那一刻,周身的感知被放大开来。
仪器滴滴的声响震耳欲聋,窗外树叶摩挲的声音和鸟鸣人声混合在一起,形成震撼神经的嘈杂,身下床单的纤维根根分明,刺得他全身生疼麻痒。
【简子晏:“……这真的是最先进的隔音病房和材料最好的医用床单吗?”
419:“是否削弱感官能力?”
简子晏:“要要要!”】
就在简子晏睁开眼的瞬间,病房透明的玻璃窗前立刻扑上来两个人影,那扭曲的姿态和布满血丝的眼睛,简子晏差点以为自己跳戏进入了丧尸片场。
江之远和沈修然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病床上的人眼睫微颤,似乎在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纷纷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短短的几秒钟,却仿佛经历了一辈子那么长。
在看到简子晏终于掀开眼睫,露出底下黯淡无光的瞳孔时,他们激动得险些跳了起来,看着医生蜂拥而入,给简子晏做各项检查,他们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泪光。
极致的兴奋过后,带来的是虚脱般的感觉,他们靠在玻璃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简子晏脸色惨白,木偶般随着医生动作,又露出担忧心疼的神色。
医生之前说过,即使简子晏能够醒过来,他体内的那四百毫升氯非他定也不是轻易能代谢出去的,在很长的时间内,简子晏都会如同一个脆弱的玻璃娃娃,任何正常人的行为都可能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所以即使到现在,只是做普通的检查而已,简子晏也在忍受着常人无法忍耐的痛苦,然而他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像一只真正的玻璃娃娃,没有生命,也没有灵魂。
“这是怎么回事?”
江之远焦急地喃喃着,差点就要直接打开病房的门冲进去询问,还没等他动作,就被人扯住了后衣领,随即被用力扔向后面。
江之远踉跄着站稳,看到池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赶来,正站在玻璃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里面。
瞿舒站在他身边,同样满脸担忧。
江之远怔了怔,脸上浮现出无比苦涩的神情。
他又一次,又一次差点因为自己的冲动而伤害到简子晏。
池洲没有管身后的废物,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简子晏身上。
这些天来,如果不是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与其做个行尸走肉,不如多为先生做一点事情,他的状态不会比这两个人要好,他人虽然不在医院,但病房的摄像头二十四小时连接在他的手机上,他没有一刻不在关注,没有一刻不在承受着折磨。
简子晏会不会醒?什么时候能醒?谁都不知道,但谁都不想放弃这种可能。
如今终于听到简子晏即将醒来的消息,池洲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无尽的欣喜和希望在看到简子晏的神色之后渐渐消失了,转而变为忧虑。
先生……从没有露出过这种心灰意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