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温敛就知道路岐临死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四周皆暗,怀里的人渣Alpha咽气的同时,整个空间也好像凝固冻结,然后,在一闭眼再一睁眼的间隙,尸体就不见了,地上没有血,那张床也没有了凌乱的痕迹。
而他,却腹部淌血,军服破烂,几近濒死地靠在墙边。
温敛愣一下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下一秒,被犹如从幻觉里突然拉回现实一样的剧痛席卷了全身。
痛觉在清晰地诉说:这不是梦。
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而刚才在床上和路岐做的事仿佛只是个幻觉。
真的是这样吗?
他知道不是。
医疗机就在背后的口袋里,温敛的身体突然又成了这样,脑子反应过来了,神经还没有,勾着手指试了好几次,装医疗机的胶囊总是从他微颤的掌中滑落回去。
踏、踏、踏。
有人冲远处慢慢来到了他身前,用和煦含笑的语气说:
“求求我,我就帮帮你。”
温敛抬头,看见刚才还脖子喷血,成了具尸体的人,现在生气勃勃、完好无损地蹲在面前,和记忆里的前三次一样,在冲受伤的他问候。
如果不是痛感太过真实,他差点要以为自己在做梦,一场让他反胃至极的梦。
“为什么?”他问。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没死,我为什么是这副样子。”
他说得太快,血糊上来呛了喉咙,路岐欣赏了一会他脸色苍白、嘴角淌血又不住咳嗽的脆弱模样,这才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明天的你,就是现在的你’。”
“那我前两次丧失记忆算什么?”他知道多半是路岐之前强迫自己咽下去的东西造成的,“你在大厅里,喂我吃了什么?”
“……”她摸着下巴,和他漂亮却冰冷的绿色瞳孔对视了一会,道:“也没什么,定格药剂。给你挑衣服的顺道,从药局买来的。”
定格药剂是最近一年才从CS科研所发布推广上市的一种新药,据说可以有效调节人体的脑电波,主要应用场景为无法和机甲、飞船等等脑电波中枢同步同频,导致无法获得驾驶资格证的人群。
“这个空间如果和高级飞船、机甲一样拥有神经系统,那这个药剂也会有一定作用。不过我也只是猜测,看来还成功了。”
她嘴上说着“猜测”,表情却毫无紧张感,要是最后失败,估计这人也不会觉得如何。
“我要没记错,这个药剂会干预人的神经,有副作用。”温敛表情很不好看。
“什么药都有副作用,比起因为脑电波不同频而时不时丧失记忆,现在这样不是更好?你该感谢我。”
感谢?温敛没一枪杀了她都算他大发善心。
“你还没有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一个尸体,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来他只明白了自己会失去记忆,还没有理解这个空间的规则。
“你觉得为什么一年有四个季节?”路岐问。
温敛不耐烦地挑眉,心说管我屁事,就是一年有八个季节也跟这个话题没关系。
“对,没有为什么,一年就是有四个季节,就跟我永远不会死亡,一个道理。”
“妄想症?”
她抓住他的手腕,从身后强行拿走了医疗机,无视他笑声里的讽刺,一边操作一边说:“你不用理解,你只要知道一件事……”
操作完毕,她把淡蓝色的光幕转了个方向凑到他眼前,上面没有任何药品的名称,取而代之的是三行简单的文字:
“你杀我再多次也没用。”
“相反,我却可以再骗你很多次。”
“喜欢不?”
“——砰!”
路岐的脑门被开了个洞,头盖骨和皮肤被激光灼烧后唰地冒出灰烟,温敛攥着激光枪,这一发用尽了手臂的力量,精准无误地送她一秒上路。
可下一瞬间,天地静止,再下一秒,尸体不见了。
他睁开眼就又看见腹部的血,自己将死地靠在墙边,听见远处的脚步声来到自己身前,就好像坏掉的电影卡在一个时间点无限循环地播放。
“没想到你吃进去的药没复原,我卸下来的子弹反而复原了。这不是让我死得很痛吗。”路岐蹲下来,摸着安然无恙的脑门,“怜怜下手可真狠啊。”
“我都快兴奋死了。”
“滚!”他好像终于理解了状况,漂亮的眉越拧越紧,脸色越来越沉,“为什么,一切都会重来?”
“你觉得呢?”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举起枪对准她的脸,“我给你三秒时间。”
路岐看着他紧抿的唇,明明是这么一个突发状况,他却依然是冷静的,冷静……还那么高高在上,看得路岐忍不住都要兴奋起来了。
她想看得久一点,于是就说得更慢了点:“这就是这个空间的规则。我死之后,所有的时间会回溯到最开始,也就是你刚掉进来的时候——现在。”
如果是平时,这种话通常会被温敛当成是精神病患者的发言一笑置之。可现在,他已经亲自感受了两回——这个Alpha死亡,然后又重生。
“没有破解的办法吗?”
“目前没有。但只要我不死,时间应该就会继续流逝。”
路岐忽然想起什么,摸出电子灯扔到矮墙底下,光幕弹出来,上次只需要30分钟的倒计时,现在成了五个小时。
时间真的倒退了。
“不过我们对这个空间的探索进度好像不会因为时间而清空重置。”省了他们再跑一趟那个模拟场景。
“……”温敛看着光幕,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若有所思。
嗖。
他忽然手臂一弯,把枪收了回去。
“怎么?不打算杀我了?”路岐问。
“杀了你你可以重来,反倒我要再痛一次。”他笑道,“你以为我脑子有病喜欢自虐?很遗憾,没有那种特殊的癖好。”
“真可惜。”路岐道,“您再给我一枪,我估计忍不住就要……”
“闭嘴。”
因为不知道路岐会干什么,恢复了记忆的温敛不可能再把医疗机交给她,扬着眉往地上连开三枪,逼路岐往后退了几步,他恨不得这个变态Alpha离自己远点,越远越好。
激光枪可以融化精度极高的金属,却只在黑暗地板上刻出了三道浅痕,转眼又很快就消失了。
之后,等温敛处理完伤口,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光幕上的倒计时还剩四个小时,在“它”的下一步提示出来之前,他们没什么可做的。
聊天,温敛看见路岐就烦,更别说像以往那样闲聊。
他想起之前那三次发生的事,纤瘦冷白的手指落在一旁,一根一根攥得很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她那么拙劣的演技。
“这三天里,我对你做了什么,你最好刻在脑子里,让它时时刻刻都提醒你:永远不要再被我骗第二次。喜欢上我,最后痛苦的一定是你。”
骗,他绝不可能再相信她。
至于喜欢……温敛轻轻翻了个白眼,心想不愧是Alpha,自信得让他想笑。
就算现在杀不了,总有一天他也会杀了她。眼下顶多是因为死不了所以被迫合作而已。
四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要是能玩玩游戏当然眨眼间就过去,但这里什么也没有。
除了那张床。
路岐现在就坐在床上。
离温敛大概有个十来米的距离,他被注射了镇静剂又失血过多,现在满脸冷汗、病病恹恹,看样子随时都会倒下去,作为一位善良守法的联邦好公民,怎么看都应该把床先让给伤患。
可惜路岐和“好”“善良”这两个词哪一个都不搭边。
“过来再勾引勾引我,这床我给您睡怎么样?”
温敛:“滚。”
他低垂着眼睛,汗水滴下来把他的睫毛和眼尾都蒸得湿漉漉的,就算压抑着忍痛的喘息也要张嘴骂人,但又不屑给这边哪怕一个眼神。
路岐毫无同理心地欣赏了一阵,又晃晃悠悠躺回去了。
她在这里睡得太多,也太久了,闭上眼睛根本就睡不着,倒是因为接下来不知道“它”会给出什么新的任务而兴致盎然。
毕竟空间收集到的那四个人是温敛的同事,联邦的军人,而他看起来跟他们似乎关系复杂,不太好。
她对掺和别人的热闹很有兴趣。
“砰”
闷声把路岐从长长的思绪拉回来,她偏过头睁开一只眼睛,看见温敛扶住矮墙,上身弯得很低,估计是险些摔到了地上。那背对她的削痩背脊在巨大的漆黑里微微颤抖起伏,显得单薄,好像随时会被吞噬。
她下床上前,被枪口指住,温敛头也没抬,嗓音带刺:“离我远点。”
因为四肢酸软,那根修长微微弯曲的食指无力地搭在扳机上,路岐把他的枪夺了过来,在温敛皱眉发怒之前,把它插回了他胸前的弹夹里,用手背随意拍了拍,没讲话,走了。
光幕上的倒计时,还剩五秒。
5、4、3、2、1——
[人物模拟场景创建完成]
随着字幕显示,光幕上弹出一张照片,因为穿得太粉,路岐一眼就认出是之前在大厅里最吵最闹的矮个子男。
“这不是你的同事吗,他叫什么?”她问后面的温敛。
镇静剂的效果过了那么一阵也就好了,他伤口已经结痂,四肢正在逐渐恢复力气,带着冷汗抬头瞥了眼照片,不知是不是错觉,碧绿色的眼中有不喜的情绪。
不过也不排除温敛对人都这样。
“张越。我学弟。”
“学弟?又是之前跟你同一个军校的?”
“不然呢?从我们学校毕业的基本没有不合格的,都在联邦军事局工作。”
“那他是Alpha咯?”
温敛眉梢一挑,是个复杂的表情,不答反问:“为什么是张越?他跟逃出去的提示有什么关系?”
路岐道:“进去就知道了,不是已经靠提示换了张床了么?”
就是除了做就是做,根本没把东西用在正经的用途上。
光幕上的文字变了。
[人物模拟场景:张越]
[即将开始传送]
被黑暗笼罩的前一秒,温敛眼前单独弹出了一块光幕文字:
[请接受张越的爱意]
路岐那边的则是:
[占有张越心爱之物,摧毁他的意志]
作者有话要说:路岐:最喜欢的环节
温敛:(翻白眼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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