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直哉这惊讶一瞬的时间,手指误触了手机屏幕,通话键被按下的一秒,对面也即刻传来了话语。
“千穗理酱~~”一道尾音拖长的上扬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像是夏日里搅拌融化的拉丝糖。
熟悉的嗓音昭示出对面的身份——是五条悟!!
【夏油杰】手指微动,他有些许意外,但并不算过于吃惊。如果咒术界高层得知了这个消息、而悟又执行完任务回校后,他们一定会告知他的。
不过听悟的这个声音、似乎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夏油杰】知道,如果自家挚友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不会是如此的语调。
也许他们并没有告诉悟实情,只是让他来带自己回去?
【夏油杰】心中思考着,他垂下眼眸。不过——已经回不去了。
他并不逃避和挚友的见面……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夏油杰】心中默念。许多思绪还需要整理,而且那两个孩子还没有完全安置下。他会和悟再见一面的,在之后的一天。
听到对面的声音,禅院直哉只顿了一秒,接着扬眉说:“竟然是你,悟君。这我倒是不怎么意外了。”以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关系、以及他搞怪的能力,拿到夏油杰的手机非常合理。
听到禅院直哉的声音,电话那头的五条悟也沉默一秒。
接着,五条悟再度开口说话,还是那种散漫的上扬腔调,不过比起刚才、要冷淡和随意了许多:“怎么是你啊,直哉?千穗理酱呢?”
禅院直哉心中莫名浮起另一种感受,驱使他以略带挑衅的语气回复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五条悟没回这句话,他又用那种语气问了一遍,“千穗理酱呢?”
【夏油杰】听了这几句对话,他无比确信对面的声音就是五条悟本人,发展到此,他知道今天回家斩断最后温存的行动是不可能实现了。
实际上,他刚才就察觉到了——门后似乎无人在家。
父母此时还没有回来。也许是加班、也许是被外派出差,他不知道。
不过此时,在这刚刚一来一回的警惕和奇怪对话中,他感到自己多少从早上浑浑噩噩的屠村状态脱离出来,大脑清醒了那么一些。
斩断过去的弑亲计划没能顺利完成,【夏油杰】心里说不上是失望与烦闷多、还是细微又模糊的庆幸多……但所有的情感最终都归结与无动于衷的冷漠。
【夏油杰】再度将大义压在自己之上,把动摇的情感冻结在深处。
他背后在眨眼间浮现出另一只咒灵,以一种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程度裂开大口,形成和一扇门般大小的黑洞——这是【夏油杰】最近新收的一只咒灵,没有攻击力,能力是短距离随机传输。
【夏油杰】想要临时避开五条悟,因此放出这只咒灵。
他动作敏捷地往后倒退两步,其余咒灵在指令下形成一道阻拦的帷幕,【夏油杰】以一种毫不拖沓的快速行动力、融入那扇黑色的咒灵大门!
视线中的光线迅速收缩,然而在最后一刻、他感受到衣角突兀多了拉扯感,身侧的那道银色身影竟然突破了咒灵的帷幕,抓住他的衣角、和他一起跌入这扇随机传送的咒灵大门!
【夏油杰】:“?!”
与此同时,听到电话对面询问的禅院直哉抬眼,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千穗理拽住黑色衣角、同步踏进后融入黑色咒灵大门的场景。
其余咒灵在大门消失的前一秒纷纷钻入,现场在一阵咒力波动后重归平静,原地早已没有了任何人的身影。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是他们姐弟俩自己去烤咒灵吃了??不至于不带自己玩吧!?
彩云猪猪呆滞一瞬,又莫名察觉到几分古怪,但他很难判定出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杰是千穗理的弟弟,既然千穗理本人都没说什么,他就更不能直言说刚才的画面有哪里不对。
电话对面,五条悟还在说着,声音略微降调:“怎么不发话了,直哉?你不会是偷拿了千穗理酱的手机吧?”
“我偷拿?”禅院直哉回过神来,话语暗藏三分针芒,“悟君,现在的你才是偷拿着杰君的手机吧?”
“我可没有偷拿,而是光明正大的抢了,来说开头问候呀~”
同时,电话对面传来一点嘈杂:“喂、悟、别闹了,还我手机!”
禅院直哉听见背景音里的人声,略微一怔:“……杰君?”
“嗯嗯好了好了杰,马上还给你,先让我严厉谴责直哉偷拿千穗理酱手机的恶劣行为~~”
这一次,禅院直哉没有出口反驳五条悟、或者就这个问题辩论什么,他只是愣愣地问出:“……杰君,在你身边?刚才一直都在吗?”
“哈?”对面的五条悟听到这句突然的问话,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懒洋洋地回复,“是啊,我们都出完任务回来、恰巧碰面了。当然一直在一起,不然我怎么拿的他的手机。”
夏油杰一直和五条悟在一起。五条悟在给自己打电话。两人都在据他们有段距离的地方。
可是、刚刚,明明——??
禅院直哉吞吐出迟疑的话语:“既然如此、那么,刚才带千穗理走的那个杰君……又是谁?”
此句一出,蕴藏的信息量一瞬间让电话两端都沉默了下来!
空气沉静几秒钟、也或许是几分钟。
“这种时候可不要开玩笑哦,直哉?”五条悟尾音上扬,但谁都能听出里面深藏的严肃,“展开说说你刚才的意思。”
接着,电话对面切换成另一道声音,夏油杰重新握好自己的电话,嗓音低沉:“什么意思,直哉。姐姐怎么了?”
“……也许事情有点超出想象。”禅院直哉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家门口,垂下的手略微攥起,“我会在电话里叙述,你们最好也快点过来。”
“如果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简单概括就是——”禅院直哉快速说,“你姐被一个和你长得一样、还有咒灵操术的人拐走了。”
=
另一边。
被特殊能力咒灵传输到不远处的【夏油杰】,在落地的一刹那便翻身攻击缀在后面的银发之人!
“哇哦,这里是小公园吗?”紧接着出来的千穗理轻巧避过攻击,好似没事人一样完全不紧张,视线好奇地望向四周,“真神奇,眨眼就到小公园了哎!传送门特效!”
这里是小公园的偏僻一角,周围并无其他人。郁郁葱葱的植物长势良好。
【夏油杰】谨慎拉开距离,咒灵在他身边环绕着,做出伏击的姿态,心中滑动着思绪:这人跟来,是妄图一个人抓住自己?
但他没有问出,只是微笑着,笑意不达眼底,评价道:“刚才的闪避不错。”
“谢谢。”千穗理点头,眨眨眼,“我以为你后面还会补一句:但也到此为止了。”
“……”【夏油杰】站在原地,没回话,反而突兀冒出一句,“你和五条悟什么关系。”
“?”千穗理有些意外夏油杰的问题,但她思考几秒,还是说,“是弟弟。我想。”
——之前的确是如此。高专的时候,五条悟热衷于和夏油杰开玩笑,故意广泛传播千穗理是五条姐姐的谣言。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很少再这么说,也不再叫她姐姐,而是称呼“千穗理酱”。
甚至还会主动给辨别错姐弟的人说明,他们不是真的姐弟。
介绍起来,“同学”一词并不准确,“弟弟的好友”又显得陌生,直接说“朋友”似乎非常合适,他们现在也的确是很好的朋友(也或许有什么不一样?)。
但是,在眼前的【夏油杰】问出的时候,千穗理还是选择了“弟弟”这一词,方便她后续尝试开展“小白花人质一日游”。
[弟弟]。夏油杰咀嚼着这个词。他还记得当时禅院直哉拿起手机,说了一声“你的弟弟”,而电话接起后,对面也确实是五条悟呼唤这人的声音(如果没记错,眼前这人叫千穗理)。
定睛去看,多少也能找到几分相似点——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五条悟提过其他亲人。
夏油杰顿了一秒,又说:“你是咒术师。”
“算是?”千穗理歪头,“不过,我更愿意称呼自己为蝉鸣戴夫草莓牛奶霸道总裁。”
【夏油杰】无视后面那一长串奇奇怪怪的称呼,只关注在前面:“我之前没有见过你,也许你是刚升入一级或二级的咒术师。无论怎样,你赢不了我。”
他淡然抬头:“挑战特级不理智。无论高层怎么命令你的——回去吧。”【夏油杰】跃到咒灵身向下睥睨着,“看在你是术师而非猴子,以及悟的份上,我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千穗理仰头,和【夏油杰】对视。
——她当然早就认出了眼前这位并非朝夕相处的弟弟。不过一开始还并未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在【夏油杰】面无表情让蛇形咒灵攻击而来时,千穗理一把攥住咒灵的同时,便大体判断出:
这人应该是原著杰,站在家门口、又这么憔悴与浑浑噩噩,很可能是刚刚结束屠村后准备进行屠家的时间线。
系统当时也在脑海中疯狂弹出警报提醒:【这不是你弟弟!是原著杰!!时空乱流下过来的原著杰!!】
千穗理在脑海中回应:[跨世界的弟弟也算是弟弟……话说他怎么回去?]
系统:【等时空乱流修复好。但是——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要多久。】
好吧。千穗理想。无论如何,这段时间,自己得看住他。
这也是为什么在【夏油杰】突然撤离的一瞬间、千穗理抓住他的衣角一同迈入咒灵大门——
她肯定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虽然还没有百分百确定是黑化后时间线,但这个状态的杰一看就是刚经历了什么大变动、思维和情绪不太稳定的时期,万一在这里乱杀可就不好了。
此时此刻,千穗理仰头看着站在巨大咒灵头上的【夏油杰】,本就半散的丸子头这时被风吹散、随风飘荡。
他垂下眼眸,看着原地不动的银发女子,轻笑着低缓道:“怎么,在拖延时间吗?我的耐心有限,只给你三十秒的时间。”
“准确的说,我在思考。”千穗理平静道。
“什么?”
千穗理说出:“我觉得我应该友善或表现得害怕一点,有效利用我瘦弱无害的外形,好让你带我走。难道你对绑架个人质没有兴趣吗?”
【夏油杰】:“……我没打算以悟的亲人为人质。”他面无表情,“还有,你一向都习惯把心里的对话框也一并说出来吗?”
——刚才那一串完全是把分析和计划一并吐露了吧!!
小白花人质一日游活动宣告破产。千穗理叹了口气:“好吧,看来我是不能手握什么柔弱无助小白花人质剧本了。”她抬眼,“既然你不带我走,那我就只好带你走。”
【夏油杰】狭长的眼尾扬起,带着几分轻蔑和好笑:“你要抓我?”
“这词太不美丽霓虹了,”千穗理思索说,“应该说,我想留在你身边,或者你留在我身边,这叫做陪伴?”
“……”【夏油杰】显然没有耐心再继续这样的聊天,他依然面带某种微笑,而嗓音冷漠,“三十秒到了,我给过你机会。”
他手指轻动,背后的龙形咒灵便以赫然之势猛冲下来,对准千穗理咬杀!
也恰是此时,另一条相同的长龙咒灵从侧面冲来,先一步凶猛地咬住【夏油杰】的那条咒灵,将其猛然撞到一侧!!
【夏油杰】:“?!”
他眯起眼睛,立刻望向出现咒灵的方向。烟尘弥漫中,似乎有一道十分熟悉的、和他自己相似的身影。
两道黑发身影都操控着咒灵,他们都沉默着面向彼此。
地上,在两条巨龙咒灵翻滚的时刻,千穗理下意识抬手挡了挡风尘,但还是有沙子迷了眼睛——她抬手想揉一揉。
而身边忽然多出的一人握住她的手腕、止住动作:“等一下、可不要用手揉眼睛,千穗理酱~”
身侧突然出现的正是五条悟。他不知何时摘了眼罩,精致的侧脸像是壁画里神圣的天神。他望向战场:“终于赶上了呢。”
“好快!”千穗理不意外他们的赶来,早在听到电话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找到她,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别担心,你们知道我的实力。”千穗理眨眼说,“我不会有事的。”
那双极为漂亮的苍蓝之眸看过来,五条悟笑起来,递过随身携带的眼药水和手帕:
“那么,赶上阻止你用手揉眼睛,避免你变成小兔子一样红红的,也非常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