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想找一个道侣,也得是这般眉目如画的存在。
“这位公子?”沈知然蹲下身去轻声喊了喊,男子毫无意外的没有任何反应。
沈知然皱了皱眉,连忙命人将他抬上马车,一边请随行的医修帮忙诊治。
“姐姐。”对于这个突然“侵犯”了她领地的男人,沈灵有些本能的敌意,“你想救他就算了,怎么还把他带到我们的马车上了?万一他死在车上怎么办?”
“他身上的伤这么重,随时都会死的。”沈灵蹙眉看了一眼。
“嗯?”沈知然微微一惊,“可是他身上看起来没什么伤口。”
沈灵解释:“他的气息不对劲,我看不懂他的病症,但是他气息紊乱,心跳狂躁,给人的感觉十分不好。”
沈知然知道,沈灵既然这样说,那多半不会有错,妖兽相比起人类,有着超乎常理的敏锐和直觉。
恰好医修也走了过来,沈知然连忙将人引到车上。
医修看到男子的脸,也明显愣了一瞬,随即才反应过来将手指按在男人的脉搏上,医修原本平淡的面色逐渐变得凝滞。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沈知然心下微沉:“他生了什么病?”
医修蹙着眉将手从男子手腕上收回来,十分为难地开头:“……沈姑娘,实不相瞒,我也有些判断不出来……”
他面色涨红,极为不解:“不是老夫医术粗陋,实在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
“真的奇了怪了,这位男子看着也就是堪堪筑基期的修为,为何会有一副灵气阻滞,经脉悬浮的气象。”
这位医修虽然没办法和青玄宗丹峰的长老相比,但水平也是极为不错的了。
连他都这样说,可见这男人的伤确实有些古怪。
沈知然听不懂专业术语,只问:“他一时半会可有生命危险?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看沈知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医修松了口气:“一时半会倒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恐怕也撑不了太长时间。他昏迷过去也只是一时灵气上涌所致,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了。”
医修咬了咬牙,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沈姑娘……如果可以,我想将灵气探入他经脉看一看,说不定能看出他的症结所在。”
也不怪他非要问一遍沈知然。
在修真界,贸然用灵气探入他人经脉不仅是十分不礼貌的事情,同样也有着极大的危险。
经脉十分脆弱,一不小心就可能让修士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沈知然闻言果然皱起了眉陷入沉思。
她沉吟片刻道:“算了,你不是说他一会就会醒来了吗?还是等他醒过来再说吧。”
医修有些失望,但也只能点头应是,写了单子退出去准备炼药。
沈知然打开窗户,对马车外吩咐道:“先返程回去,今日先不离开不格城了。”
沈知然在不格城有一座相当大的府邸。
虽然只是游玩,但她不缺灵石,自然不愿意住在简陋的客栈亏待自己,干脆在不格城买了一栋大宅院。
宅院不在不格城最繁华的中心位置,这里更偏向于城郊,但是风景秀丽,人迹罕至,灵气充裕,是一个很好的养生地方。
这个被他捡来的俊美男人被她安置在了隔壁的房间,随行的医修对他的病束手无策,沈知然又请了不格城有名的医修来为他诊治。
然而得到的依旧是同样的结论。
幸好他生命特征一直十分平稳,沈知然也没了别的法子,只能等他醒过来再说。
医修说,约莫这两日他就能醒过来了。
沈知然没事就去他房间里转悠一下,看看这个男人醒来了没有,她现在倒是有些理解了为何那些昏君帝王总是沉湎于美色。
——美人如画,即使不能说话也不会动,但是看着,也让人心旷神怡。
慕青篱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一个长发及腰的女人侧对着他,松松垮垮地窝在藤椅上,裙裾自然垂落在椅边。她一只手握着翻了一半的书卷,另一手熟练地往桌上的碟子上摸去。
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这画面实在很美。
以至于他明明最讨厌这样懒散的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却奇迹般生不出什么气来。
慕青篱简单地感受了身体的基本情况,忽视身体的疼痛撑着床板坐起身。
他没刻意压低声音,床不可避免地发出轻微的响声。
沈知然到底也是修士,对周围环境的基本敏感度还是在的,她闻声望过去,果然发现那个男人已经醒了过来。
他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纯黑色的,黑色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感觉到浑浊邪恶的颜色,但在他的眸中却让人觉得灿若星辰。
都说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若真是如此,那这个男人的心灵一定如琉璃般清澈澄净。
他醒着的样子和躺着的时候截然不同,身上萦绕着一种特殊的,很难用语音形容的气质。
如果非要形容,沈知然会说:
——她在修真界见过那么多修士,但这是她第一次感觉自己见到了仙人。
她深褐色的瞳孔微微放大,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从心中听到了花朵盛放的声音。
她愣神的这片刻功夫,眼前的男人微微蹙眉,似乎正打算从床上站起来。
沈知然连忙反应过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不赞成地瞪他一眼:“你的病还没好呢,现在不能起床!”
慕青篱的视线定定落在肩膀上,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指按在他的肩上,圆润而光滑,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下一秒,他的眉头肉眼可见地蹙起——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这样胆大触碰他的身体了。
他十分不适应,正准备挥手将眼前的女子挥开,下一秒,一抹熟悉的淡青色从视野中划过,慕青篱的动作霎时一顿。
他抬眸往女子的耳朵上看去,那里是那抹淡青色的来源。
慕青篱的平静的黑色眸中闪过一抹讶然。
这是他的青玄坠,怎么会在这个女人身上?
愣怔的片刻间功夫,沈知然的手已经从他身上移开:“我叫沈知然,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看她一眼,淡淡开口:“慕青篱。”
清脆淡然,如同溪水落在鹅卵石上的琳琅声。
这男人的声音竟然也这么好听!!!
既然已经开口,慕青篱干脆问道:“这里是哪?”
沈知然轻咳一声:“咳,这里是我的宅院。”
“你受伤了,我是在不格城郊外的官道上看到你的,你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吗?你怎么会在不格山上?
慕青篱伸手细细抚平因为躺了许久而有些褶皱的法衣,不太在意:“无妨,只是一些小伤。”
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男人长腿微微一用力,从床铺上翻身而下,如瀑布的黑色长发散落下来,他随手掐了个法诀,将头发挽成整齐的发髻。
他的动作太快,沈知然完全来不及阻挡。
只听到他清冷而不失礼貌的声音:“多谢姑娘搭救,我得走了。”
“你要走?”沈知然彻底惊住了,忙三两步跟上来,“怎么会这么着急?”
她的动作急切,发丝和耳旁的青玄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
慕青篱视线从她耳朵上一扫而过,言简意赅:“我还有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情啊?”沈知然摆弄着衣袖,她这件月白色的法衣上在织布的时候就镶进了银白色的孔雀羽毛制成的丝线,眼下在她的动作中泛起一片月晕般的辉光。
“说不定我能帮忙呢?”
慕青篱皱了皱眉,避而不言:“我会解决的。”
沈知然:“……”
这个男人和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他看着很年轻,修为也不算高,就是正常二十来岁的筑基期修士,可他的气质和言行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和冷凝。
这很奇怪,沈知然一时琢磨不到缘由,但她能很轻易的判断出,这个男人,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他不肯将事情告诉她,多半是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吧,沈知然想,但是他这样一离开,想和他熟识起来岂不是更加难了?
看着沈知然没什么话要说,慕青篱淡淡侧过了眸,缓缓抬脚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他身形挺拔,背影看起来就像一根竹子,清高孤傲中又带着点萧瑟落寞的味道。
“等等。”沈知然连忙喊住他,“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慕青篱想说不必,他确实有传音玉符这么一个东西,但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响起来过了。
他也从未使用过它联系过别人。
但是——那抹淡淡的青色始终在视野里轻轻浅浅地摇晃,让他完全没法忽视它的存在。
慕青篱沉吟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女子拿了他的青玄坠,他早晚是要取回来的。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再也没有什么阻止他离开的理由,沈知然心情不太好地看着他缓慢而坚定地朝着房门走去。
心中忽然涌出一种极其强烈的直觉。
直觉告诉她如果她真的就这样让慕青篱离开,他们或许此生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很荒诞,沈知然觉得不可能。
但是这种直觉又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她的心脏忍不住为此而疯狂跳动。
于是在男人如玉的手掌按上房门的时候,沈知然还是忍不住拦住了他。
“等等!”
她的身影横亘在他面前,让他无法再向前一步。
慕青篱微微蹙眉:“沈姑娘还有事?”
沈知然一咬牙:“我确实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和慕公子说。”
慕青篱恍然。
不为所图的帮助是很少见的,眼前的这个女修救了自己,多半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寻求自己的帮助。
这很正常。
慕青篱点点头,并不意外,他视线落在沈知然耳垂上的那抹淡青色上。
这样很好,回报了相助之恩,他也就可以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收回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自己应不应该开口,良久才补充道:“其实,我也有一事想询问沈姑娘。”
于是两人从门口回到桌上,沈知然按下胸膛狂乱的心跳,提起桌上淡青色的茶壶,茶壶里面泡着玉林茶,是中阶修士能喝的最上等的灵茶,现下在灵魔大魔,产量已经极少了。
她抬手斟了两杯灵茶,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推给慕青篱。
“你想说什么事?”
一想到等会要开口的话,沈知然难免有些紧张,她握紧手中的茶盏,低头啜了一大口,仿佛能洗涤她心中的焦灼:“还是慕公子你先说吧!”
慕青篱垂眸看着面前的淡青色茶盏,里面的灵茶让他有些久远的记忆解锁了起来,他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也喝过这种灵茶。
“不是什么大事,还是沈姑娘先吧。”
他的声音里莫名带着些不容拒绝的味道,沈知然还想客气的念头在脑子里打了个转便消失无踪。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沾上一抹红霞,眼神有些奇怪的闪烁。慕青篱端茶的动作微微一怔,敏锐地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沈知然:“我是想问问,慕公子——你愿不愿意做我的道侣?”
慕青篱:“?”
他面上平静的神色终于微不可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